红鹤说罢,看席道长冷冷哼了一声。她继续说道:“接着说第四名,也就是死者阮英奇,他在成为你计划中的替罪羊后注定是要死的。我猜测在赵内被杀害之前,阮英奇就已死了,你将他塞进了炼丹炉中焚烧,这尸体就被你放在丹炉里好几日,先前被灰烬盖住隔绝了空气,取出来重新遇到空气后就变得臭不可闻。此处离西坊后山不到一里的路,要将尸体运送过去无需经过有士兵与不良把手的坊门。而且他身上还沾有炼丹炉中的药粉!你的炼丹炉就在后院,我们也可以随时查证,我相信尸体身上的粉末与你丹药粉末会一模一样。” 巫柯带人转身走向后院,片刻后将两顶假发和包用纸包裹住的粉末拿上前来。 “翟文豹,这一桩桩凶案,我说得对于不对?这些个证据,你还有何可狡辩?” “我无从狡辩。”翟文豹淡然地说道:“十八年前,我得到消息,我在军中细作的身份即将暴露,我却不知要出卖我的人是谁。为了保命,我在蒙舍国的指示下将知晓我细作身份的几人全数杀掉。事毕后,我就改名换姓来到这道观,为人传递消息,那北方的赵内所获取的消息通通经手与我,而阳梅的确与我来往了好几年。”翟文豹长叹一口气:“只能说一步错了,步步都错。我原本出身名门世家,靠自己搏命来的五品官职,就因为把持不住美色诱惑,让我为他们卖命数十年。” “怎样的美色,才能让你如此卖力,不惜放弃自己养尊处优的身份?”巫柯惊道。 翟文豹轻轻抚摸着自己雪白的长髯,怅然说道:“我混进情场那么多年,只有那女子为我生了一个儿子,孩子出生后就被接回了蒙舍,至今已近二十年有余。我的儿子从出生起就在蒙舍国做了近二十年的人质。莫说是为他们传递消息和杀人,就算他们要我自裁,我也不会有半分的犹豫。”说到此处,他纵身向一侧的柱子撞去。 “休想死得如此干脆。”毛虎喝到,一脚将他踢开,翟文豹在地上滚了几下,趴在地上低声哭泣起来。 “你还有很多事需要向广州都督交代。”红鹤淡淡地说:“莫要着急求死。” “那几名小道士,我都放了,只因实在太过年幼。我们第一次去道观时,翟文豹不许他们出来说实话,他们便收了声,不敢将阮英奇已失踪好几日的事说出来。”毛虎坐在宽榻上吃着手中一把干果,一边说话一边往嘴里抛。 “你别丢得到处都是。”红鹤嫌弃地说了一句,走了出去。迎面遇见燕林。 “燕大人的身体可好些了?”红鹤问道。那日陪她熬夜过后,燕林就大病了一场,请歇了几日才刚刚回到县衙。 “小娘子,燕林身体无恙。”燕林面色苍白如纸,犹疑地说:“案情水落石出后,我这几日在家查阅一些蒙舍国的书籍,不知小娘子可还记得几个月前给我的襁褓?我当时留下了花样。” “自然是记得。和蒙舍国有关?” “是,我只借到几本蒙舍国普通的书,那书中有蒙舍国女子绣花的花样介绍,这其中……”燕林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我明白了,襁褓上的花样,也出现在书中。”红鹤心中一震,拱手行礼:“多谢燕大人。还请燕大人保重好身体,大人还尚未娶妻呢。” “人生短短一世,值得去做的事情有太多,何苦要让自己深陷光怪陆离的世俗,或许不娶妻也是一种选择。也请小娘子多多保重。”燕林回礼,他面色忧虑,虽然红鹤并未告诉过他任何事,但他仿佛早已知晓了什么。 盖住新会城数日的乌云终于散去,红鹤将双手背在身后望向天空那轮圆月。她突然想到翟文豹一出生就被带回蒙舍国充当质子的亲儿。 “难道我的身世也会和蒙舍国有关?”
第五卷 第一章 月影杀人案 长安城,萧尚书府。 后院偏僻小巷,今夜两盏明亮的宫灯悬于高梁之上,将朱漆的侧门照得格外亮丽,紧接着一辆宽大华丽的肩舆停在小门前,绸缎青衣的小厮跪在舆下,黑色长靴踏上单薄的背脊,翠色襦裙的婢女上前搀扶,一名翩翩公子从肩舆走下来,皮肤细如润玉,宽额阔口,气质高贵,身着沉绿色绸缎宽袍,内搭灰缎圆领删,腰环黑皮革带,手持白色绢扇,头裹黑缎幞头,十足的京城贵公子的派头。 “月公子,我家少爷正在竹林书房等候公子。”门前一名年轻的黑衣家奴垂手上前接应。 “他倒是会偷懒的。”贵公子鼻尖冷冷一哼。 “少爷这几日身体抱恙不能亲自出门迎接公子,还请公子见谅。”黑衣家奴紧紧地跟在身后,低声解释道。 “为何听到府中有喧闹声?”月公子刚刚要踏入门内,突然收住了脚,侧耳听了片刻,眉头紧皱:“尚书府可在宴客?” “月公子,今日尚书府前院搭台唱戏,的确有户部有几位大人在。” “为何不通知我改期?” “少爷说无妨,竹林书院是少爷私密处所,甚少有人会去。” “荒谬!”月公子断然挥袖转身:“滚回去告诉他今日不见了。”他抬脚踏上小厮背脊,眼看就要重新回到舆中。此时从侧门窜出一个面容俊美的少年郎君唤他:“小月。” 踏上宽舆的黑靴又重新回到地面。月公子手中绢扇缓缓摇扇,面色傲慢:“哼,你倒是肯出来见我了。”他对下人均正言厉色,对这位俊美的少年语气中却颇有娇嗔之意。 “既然都到门前了,就安心随我来吧。”俊美少年轻轻招手,柔声劝道:“从这里去竹林的路并不通向尚书府前院,此刻下人们都在忙活侍宴,我们也不会被人撞见。” 月公子犹疑片刻,挥袖大步踏入侧门内。黑衣家奴在前方挑灯引路,尚书府白玉回廊曲折蜿蜒,高栏上挂着数盏华丽的幽暗宫灯,将廊外的山水花树照得暗影斑驳,恰逢此时明月半墙,风移影动,月公子当下心中一惊,喝道:“是何人在此处?!” 少年赶紧靠上前来,将他的手牵住:“别怕,只是风影罢了。” “萧郎……”月色下,那月公子的手被人握在手心,白细的脸上竟飞出一抹红霞,彻底显露出女儿的娇态来。 两人并肩走进一处高大的月洞门,将黑衣家奴留在门外。月洞门外是假山小桥流水,门内却别有洞天,是青青竹林,小溪潺潺,半包着一座雅致却不失华丽的竹屋。竹屋临尚书府的荷花池而建,荷花池对面就是主花园,此刻花园中戏台高筑,绛紫色流苏帷幕从高杆上低垂,火把高悬,笙簧不绝。绿衣妙龄侍女手捧八珍玉食在园中如只只蝴蝶穿梭,今夜萧尚书犒劳户部同仁,特意在尚书府搭了戏台,请来城中名妓入席,户部侍郎熊驰,刘鸿,以及巡官叶舸都在。 酒过三巡,熊侍郎突然醉意朦胧地说到:“听说那台上的演花旦的涂婉是往日长安城第一花魁。” “此事我也有听说。”叶巡官说道:“涂小娘子的经历颇为传奇。从前的京城名花,今日京城名角。听说连当今太子都对她有所……” “叶巡官切勿妄议皇家之事。”萧尚书出言制止:“这里虽是尚书府内,我们自家人设宴,城中桃色流言本也可随意,但今日请来这戏班不免也人多口杂,传出去恐会多生事端。” “是下官思虑不周。” “不如我们将涂小娘子请下台来,与我们饮酒作诗岂不是更妙。”刘侍郎也开口说道。众人皆纷纷赞成,请台上的名角下台入席是常有的事并无不妥。 于是涂小娘子从台上下来去花园侧小厢房内梳洗。期间撤下了酒宴,众人都换到荷花池边的凉亭中稍作歇息,侍女端上了热浓茶醒酒,另有奶酪燕窝,与甜瓜等甜品。 刚刚坐下没多久,叶巡官突然面露难色,捂住肚子让家奴将自己带去毛厕里净手。 熊侍郎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浓茶说道:“这湖中荷花开得甚是艳丽,我在家中也种过荷花,结果一年三年都不曾开花,我夫人劝我要换一名园丁。” “那你不如换掉荷花的种子,花园中的花草生不出来多是一开始选的种子就不好。你们看尚书府的荷花比盘子还大,应是用的荆州种子。哎,你们看,对岸居然还有竹林,那座竹林小屋到是颇为别致。”刘侍郎说道:“与花园凉亭隔湖相望,小屋中还亮着灯,不知是府中哪位娘子居住在那里。” “早些年是家父在后院中种了一排竹林消暑,后来又搭建了那竹屋说是要避世。家父去世后,那竹屋空置了一段时间,现在是犬子少良的书房。”萧玉兵端着茶盏惬意地说道:“他经常把自己关在那竹屋里,神神秘秘,不知在忙活些什么。” 说着在场的几人均把目光投向了竹屋。虽是深夜,但恰逢满月,月色甚好,将湖对岸的竹屋照得清清楚楚,那竹屋的窗户白纸上映照出两名男子的身影来。 “哈哈,看来令郎深夜也有客人到访。”熊侍郎说道,又低声嘟囔着叶巡官怎么还没回座。 “也许是他的那些诗人朋友。”萧玉兵也望向竹屋说道:“少良受了他祖父的影响,和我另外三名犬子不同。他从小就不爱舞刀弄枪,却独爱诗词歌赋。” 此时窗户上那两个人影越来越近。 “看来他们的关系很好。”刘侍郎说道。 突然萧玉兵盯着竹屋的眼睛怒出惊恐之色,他脸色大变,大叫一声:“不好!”手中的茶盏砰地摔碎一地。众人皆看见竹林窗户上其中一个黑影手中高高举起匕首,再狠狠插进另一个的胸膛。 “快来人带我们去那竹屋!”刘侍郎高声喊道。 此时的萧玉兵脸色惨白,额头上已泌出了细密的冷汗,浑身颤抖着,被人搀扶起来腿软得乎走不动路,无论那两个黑影谁是萧少良,对萧家来说都是天大的祸事。 “尚书大人切莫焦虑,许只是伤了点皮毛。我们先去看看情形,才能有定论。”熊侍郎安慰道。 从凉亭到竹屋需过一座白玉石桥,再走上一段小路。众人一同在家奴的引路下走进竹林,那竹屋中隐约还闪烁着明亮的灯火。萧玉兵推开搀扶着自己的熊侍郎,率先冲进了竹屋,紧接着一声哀嚎:“我的良儿啊!”众人匆忙跟随进去,只见一名穿水绿色宽袖长衫的少年倒在竹屋地上,胸前一团触目惊心的血迹,秀美的面容早失去生机。 在他旁边还站着一名锦缎圆领袍的少年,背朝众人,手中拿着一把带血的匕首。很显然,那就是杀害萧少良的凶器。 屋内点着数盏蜡烛,将竹屋照得恍若白昼。 “你这个杀人凶手。”萧玉兵怒喝一声,上前一步俯身拎住那人的衣领:“你赔我孩儿命来。”被萧玉兵这样一吼,那人才昏昏沉沉地转过头,萧玉兵借着火光看清他的面容,神色大惊,松开手,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撞到家奴身上,才一屁股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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