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清樾弯出一道适宜的笑。 “因利制权而已。” 梁映不意外,这张嘴说话素来都有自己的道理。 “那下堂数艺,斋长大人也要如此出风头?会不会太辛苦了?” 少年抬眸看来,关心没见几分,戏谑和试探倒是一览无余。 林清樾面上大方表示应该的,心里几分怨气缓缓溢出。 她倒是不想出风头,但她没得选。 誰让她命不好,接了个苦活。 刚想用什么词安抚一下他们敏锐的太子殿下,忽而一个圆润的身影挤到两人当中。 “下堂,就我来吧。” 高泰安虽然这么说了,声音却嘟囔似的,林清樾差点没听清。 “真的吗?”林清樾意外地看来。 高泰安能为自己证明清白,做一次算学卷子已经难得。 若是真去选数艺的艺长,那才是真正的高家不允的出风头。 本没那么确定的高泰安被林樾反问上了火,声音不由地大了些。 “从来都是别人看我眼色,我可不想看朱明斋眼色。” 朱明斋这都要爬到他头上拉屎了,就算回头被爹教训,他也不能忍下这口气。 “那就有劳衙内了。” 数艺的何教谕是个性子闷的小老头,虽然有问必答,但多余的字一个也不会多说。 上课时,那些复杂生涩的理论学问比记诵古籍更让人困乏。课时到一半,玄英斋不自觉倒下一半,直奔梦乡。 直到高泰安和林清樾一样,在下课前提了艺长之选。 众人这才醒神过来。 何教谕选艺长的要求也简洁明了,在正确的基础上,比谁算得更快。 题目是随机抽一册燕国地物志,比方田的速度。 这一场比试,更让前一日午膳时没看清高泰安怎么答卷的学子,明白了高泰安在数之一事上的天赋。 那些奇形怪状,在地物志里被称为鬼田怪田,多年来都算不清面积的土地,不知道该算多少的税钱,竟能一点点在数字之中变得明晰。 玄英斋的其他学子也不乏有想尝试的,可惜他们还没看清楚描述的边长数字,高泰安已经翻到下一页去了。 教谕和高泰安的速度也是在比试之中,越战越勇,越算越快。 最终以高泰安先阖上书册,迎来结束。 到底是年轻,耳聪目明,精力充沛。 “你,不错。”何教谕看过高泰安的答案,捋着银白胡须,算是认可了高泰安的艺长之位。 “哇!衙内!你这也太深藏不露了。” “还好朱明斋不识货啊!” “怎么说话呢!衙内这是明珠蒙尘!” 被玄英斋众人围起来夸的高泰安嘴上不说,下巴已经要翘到天边去了。 晚膳时,玄英斋这一喜状自然也没能瞒住。 “你说书、数两艺艺长都落在他们玄英斋了?” 冯晏手上攥着折扇扇骨的指节说话间隐隐泛白。 被派去玄英斋打听回来的朱明斋学子见冯晏这阴沉的脸色,本就怯弱的声音更小了两分。 “还有周教谕的礼艺艺长……为了赶上今日要离开书院的周教谕,林樾晚膳都没用,现正在松鹤居争取呢……以周教谕今日课上,夸及林樾的次数,怕也是十有八九了……” “呵。”冯晏嘴角扯着笑,象牙吊镂的精贵折扇被倏然拍在桌案之上。 “我倒不信,天底下还真有十全十美,无懈可击的人。”
第020章 射御课 就算带着梁映这个活招牌,林清樾再废了些口舌还是从礼艺周教谕那里要来的艺长之位。 虽然周教谕的原话是: “不过是矮子里面拔高个,你们也就勉强入眼,还有的学呢。” 晚风轻拂,回玄英斋舍房的小路上。 一温润清隽,一高大沉默的两道声音并肩前行着。 严格意义上来说,梁映走得比林清樾稍快一点,不至于让她乱带了路。 安心跟着的林清樾心里数了数,现在还剩乐、射、御三门还未摆平。 乐艺的元瞻教谕走得太快,一旬只来书院两日,教完就走,没能抓住。 只能先集中在明日的射、御两艺上了…… 刚站定在斋房门口,梁映停下了脚步。月华如水,轻柔地照亮他面前三个两层楠木食盒。 ——食盒在台阶上摆得齐整,跟上供似的。 梁映几乎不用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映兄,同窗们怕我们赶不上晚膳,送了这么许多呢。” 林清樾掀开了其中一个,看过上面留下的字条后,欣慰道。 见梁映无动于衷,林清樾便自己提起一个食盒,可刚要用右手,左右两个忽然被一双手提起,林清樾顺着往上瞧,正是梁映,他下颚轻扬,冲着上锁的房门。 “还不快去开门。” 林清樾眉眼微微弯起,应了一声。 不算大的桌案上很快摆满了饭菜,都是斋中学子各自从自己的份额里省下的。虽没有刚刚出锅的热气,倒也因为妥善收起,留有余温。 林清樾吃得很满足,连对加时干活的怨气都少了许多。 一本两指厚的典籍在收拾完桌案后,一下被摆到梁映面前。 “今夜,便从这个学起吧。” “一夜,一本?” 梁映当即觉得林樾在说笑。 可在他看清林樾温润却没有任何动摇的眼底,他沉默了。 “时间有限,玄英斋各位同窗们此时都在苦读,映兄难道想放弃?” 当然不,他还要抓人现身呢。 梁映深吸一口气,把书册接了过来,从第一页看起。 “有何不解,随时找我。”林清樾也翻开书,坐在梁映正对面。 梁映瞥了一眼,好家伙,今日看的是《群侠幽梦》。 可他却无力讽刺,毕竟只要他问,林樾便从话本上转过视线,像是一直关注他的情况,能流畅地顺着他的思路去讲解。 且讲得不仅清楚,还能深入浅出,举一反三。 本来一直在梁映印象中繁杂难记的词句,一经林樾的口中,便能即刻深了印象。初时还觉得要 背到第二天也背不完的书,到了子时竟也学过大半。 这讲法,不当教谕,实属可惜。 “你到底师从何人?真的有必要来长衡念书吗?” 梁映放下书册,不由得问。 刚刚还侃侃而谈的林清樾身形微滞,似想起什么久远的记忆,眸光有些晦涩。 “这天下才共一石,他要占五斗。可惜天妒英才……我不过是学了他的皮毛而已。” 这般黯然模样的林樾,梁映还是头一次见。 但也是稍纵即逝。 书堂里的蜡烛又燃了好一会儿,在天亮之前的前两个时辰才熄灭。 隔日一早,打着呵欠的玄英斋学子们比往常还要更早一些出了斋房。 原因无他,今日的射、御两门课是在书院的后山上进行授课。 平时以读书为先都尚来不及的玄英斋学子,射、御两门课艺更加无从涉及。第一日上课,又有负担在身,大部分学子都有些惴惴不安。 只是上课钟声响起,学子们的惴惴不安逐渐消失,变为莫名奇妙。 只见过学生逃学的,没见过教谕罢课的。 上课足有一盏茶的时间了,日头晒着,教谕不知哪去,别说是射艺要用的弓了,靶子也没有,入目只有地上一堆杂乱无章的乱石。 “学录难道给我们排错课了?今日不是射课?” 时间一久,学子之间难免顾不得那么多规矩,议论起来。 “斋长,我们不会要一直等下去吧?” 现在为了能一个月后拿出成绩,玄英斋分寸光阴都不想浪费。 作为斋中的主心骨,林清樾自被选中拿主意。 林清樾却收回环望的目光,忽然转向梁映。 “映兄,怎么看?” 林清樾的问询不出意外地,带着多道视线往站在边角的梁映身上去。 梁映不适应地皱了皱眉,本不想答,可他不答,林樾清亮的眸光便不曾远离。 他只得道。“我看这石头摆得怪。” 众生马上望向脚下乱石,耳边听梁映继续道。 “虽然杂乱,但仔细瞧着,我们所站之地的石头最多,而越远处则越少。最后能看到石头的地方,便是那颗槐树下。” 梁映说到这话音停了停,众生纷纷眯起眼睛看向远处槐树。 槐树离他们约有百步,要看清树下的零落石子实在有些费眼力。 “嗯,确实有些蹊跷。”林清樾肯定了梁映的话,她随手一指,“我看那树左侧偏三尺两寸的地方,那绿与枝叶不太相同。” 啊?什么绿?他们怎么看不出来。 玄英斋学子忍不住想要走到近前去一探究竟。 但他们很快被林清樾拦住了步子。 “就在这儿。” “映兄,你能用石头打中那块吗?”林清樾还伸着那裹着裹帘的手,温声询问。 梁映看看那裹帘,又看看林清樾真切求助的神情,认命似的弯腰在地上拾起了一颗大小适中的石头,在手中掂量了两下,瞄准那一处扔了过去。 只听一道风声。 梁映这一石块,扔得力度是够的,但准头就差了一点。 “我来试试。”说话的是瞿正阳。 他挑了块比梁映先前扔的稍小些的石子。 这样大小要扔得同样远,要花上更多力气,但瞿正阳举手扔去,看着轻松无比。 但那石头还真是和梁映扔得一般远,而准头也更好了。 准确地砸中了那抹墨绿。 “勉强一炷香内,还算有点眼力。” 一抹人影毫无预兆地从繁茂枝叶中飞身而下。 玄英斋学子愣住,直到那人一直走到近前,才敢认下。 这位身姿魁梧,手里拎着一坛女儿红,一道贯穿左眼到下颚的刀疤脸男子正是他们的射、御两门课艺教谕,许徽。 听得其他斋学子对许徽的评价,那可真是离不了一个“颠”字。 他可不像其他教谕那样尽心尽责,他乐得看学子们瞧不起射御之术,一心学问,越是如此,他甚至可以把自己的课挪给学生们自己读书去。 青阳斋就这么整整上了一日的自习。 朱明斋倒似是练了射、御,却是没说半字怎么让教谕认可进行教导。 今日这么一看,竟是要自己摸索,打破教谕提前布好的“局”。 “听说就是你们斋,到处找六艺教谕争着要当艺长?怎么不早来问我,我可盼着有人能把我的活分了过去。” 男人哑声笑了两声,习惯性地一口酒兜头灌下。 离得近几个学子都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气,像是整个人都被腌透了,不由地避开着退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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