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谁来?速战速决,若没那本事,还是乖乖读书去,别耽误我喝酒。” 许徽似没什么耐心。 梁映注意到身边的青衫又要出头,他轻轻扯住那宽袖,无语地看去。 “又是你上?” 林清樾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继续上前拜道。 “既然教谕开门见山,我们不敢麻烦教谕。若今天,我们斋中能当选艺长,别的不敢求,教谕是否可以给我斋学子开放靶场和马匹,供学子随时能练习?” 射、御两艺其实比其他四艺所学之环境更苛刻。 射之所用弓箭,因怕学子误伤,一应数量都有记录,支取只在课上。 而御之所用的马匹,更是比四十床琴更难得。 自失地未收,燕国又为了百姓生计,将马场退为农田。境内马场越发稀少,监牧司豢养的马匹数量也因牧马费高昂,而连年递减。书院为了育才,从群牧监租借几十匹马,化整个后山用以作马场,这其中用度和人情难以计量。 想随时练习,就算是艺长,也算是呈了天大的面子。 更别提一整斋的学子。 许徽盯着领头的少年笑了一声。 “口气真大呀,行,陪你们玩一会儿。” 他双指抵在唇下吹哨,很快靶场的另一头有人出现,将两个靶子竖了起来。 “就比三轮,三种靶子。” 许徽走到稍远一处的帐下取来两把弓,两幅箭囊。 “第一种靶子,静靶,比参连。” 说着他又灌下一口,把酒坛随意一放,举弓便射。 期间竟是一个呼吸停顿也无,他咽下酒的功夫,三箭接连中靶。 每一箭都贯穿劈开前一箭,若连珠之相衔。 玄英斋学子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书院会选这样的酒鬼当他们的教谕。 “参连啊……”瞿正阳走出学子队伍拾起弓,左右扭了扭身体,一副和平常无二吊儿郎当的模样,玄英斋学子见了,都有点不敢看那结果。 生怕丢人。 可破空声连响三声,同样之状,现于瞿正阳的靶上。 射完的瞿正阳单指挑开散落在眼前的碎发,得意的笑容有些藏不住。 “很难吗?” “我们斋原来这么藏龙卧虎?”玄英斋学子接连扫过林樾、高泰安最终又落到瞿正阳的脸上。 梁映反映过来,看向林樾。 “你早就知道?” “瞿正阳先前是军户出身,要不是他爹成了将虞候在战场上立了功,摆脱了军户,他现在都没法来书院念书。一身本领都是耳濡目染的,不过他自己觉得习武不如读书强,更想考取功名,让家人享福。” 林清樾笑着道。 许徽多看了瞿正阳一眼。 “行,第二种靶子,动靶。” 又是一声哨响,远处靶场的人接连把五个靶子抛向高空, 许徽拉弓连射,没一会儿,靶场的助教将五个射中靶心的靶子拿到众人眼前。 瞿正阳见了神色不曾动摇。 同样的哨声下,他连放五箭,也是箭箭中靶。 还真有机会! 第二轮结束,玄英斋学子们控制不住开始意动。 “最后一轮。”许徽戏谑地勾起唇角,看向瞿正阳。“盲射。” “人靶。” 一声哨响,靶场里的助教此次竟是头顶一个红果,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还不待玄英斋学子惊呼,这厢许徽已经扯下一截布带蒙于眼上。 他拉弓微微屏息,然后在某一瞬间,他猛地放开弓弦。 破空声后,是箭矢贯穿的汁水满溢的红果。 “轮到你了。”许徽摘下蒙眼布,又吹响哨声,一个新的红果顶在助教头上。 瞿正阳不由自主地握紧木弓,难以置信地看向许徽。 “你把人命当什么?” “你若当真射艺无双,有 何可惧?”许徽不屑一顾。 瞿正阳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玄英斋的众人,他试图举起弓,拉满弓弦。 但这一次,他的手再没有前两轮的稳。 不管多少次深吸,他还是无法劝服自己,放开弓箭。 终是他放下弓,本能地看向场上他唯一能求助之人。 “斋长,抱歉……”
第021章 出意外 自读书后,瞿正阳想起父亲的次数慢慢少了。 他的骑射皆是由父亲教导,虽父亲并非什么英武的大将军,但对于瞿正阳来说,父亲的骑射就是天下第一。今日拉起弓时,他久违地又想起了父亲。 想起幼时,父亲教他如何练臂力,如何静心瞄准…… 也在人靶前,想起父亲率领的百人小队是如何在战场中被充当诱饵,尸骨无存。 人命怎么如此轻易在一句话下就化作了尘烟。 弃戎投笔,发奋苦读,就是他不愿再成为那样卑贱的存在。 可现在他就站在府学的长衡书院里,他却成了拉弓把人命视作玩物的人。 他不是没有把握射准。 他只是怕,这一箭会是当年射向他父亲的千万箭只中的一只。 “这就放弃了?” 许徽摇了摇头,刚刚提起一些的兴致又重新放下,一手捞起地上的酒坛,看了眼剩下的文弱学子们,“算了,你们还是乖乖读书去吧。” “且慢。”林清樾从神思昏沉的瞿正阳手里接过了弓,“ 教谕可否让我试试?” “世家公子,这可不是你们玩的投壶游戏。”许徽抬眼,见林清樾一身纤弱,文质彬彬的模样,摇摇头道,“射活靶还是算了——” 林清樾未回,不知何时拆去裹帘的右手指尖轻绕,转瞬将蒙眼布覆在眼前。后山的风拂过她的衣袖猎猎,搭箭挽弓一气呵成,像是下一秒就要放箭。 许徽吓了一跳,忙吹响哨声,好让远处靶场的人有所准备。 蒙眼的少年勾起唇角,淬着冷光的箭矢看似瞄着远处的红果,却再下一瞬,随着主人陡然转身,无差别指向了他身后的一圈人。 玄英斋学子哪里料到这情景,咽着口水本能地左右躲开箭头所向。 唯独梁映没动。 他紧紧盯着林樾持弓的模样,幽暗的眸子微微敛起。 而林清樾的箭也最终停在了梁映面前的位置,周围无人还敢驻留。眼看危险一触即发,众人却连张嘴示警的时间都不曾有,林清樾就已然放手。 慑人的箭矢直冲而来,所带起的风流掀起少年肩上微卷的发尾。 可箭镞未曾穿过血肉,而是在下一刻传来碎裂之声。 空气中弥漫的酒香代替了血腥味。 众人这才明白,一开始林樾瞄准的是梁映身后,许徽手中的酒坛。 酒坛破裂,酒液随着裂缝大半洒在了许徽的衣服上。似被挑衅的许徽倒不恼,只拎起被贯穿的酒坛看了看,那箭镞所带来的裂痕正中酒坛中心。 蒙眼、辨位、正中靶心。 这是许徽想要考校的,林樾没有妥协,也没有超出规则。 瞿正阳像是被什么打破了幻梦,他回过神看着林樾。 原来……可以这样。 少年扯开蒙眼布,放下弓箭的他眉眼便恢复了原有的温润知礼。 “教谕上课时,还是切莫饮酒,有违学规。” “你是玄英斋的斋长,林樾吧?”许徽想起松鹤居时常提起的一个名字。 “望教谕,说话算话。” 对着少年礼节之下的寸步不让,许徽噎了噎。 他这课还没上成,倒让眼前人上了一课不要以貌取人。 “行,射艺算你们斋的。”许徽也不是小气之人,但此番过后,算是彻底勾起了他的兴趣。“既然比完射艺,那接下来御艺也一起吧?” “本来御指驾驭之术,但今朝今日,书院的御艺以骑为主。自然,训马也是重中之重。书院借来的马匹中有五六匹成马,因失调习,性生恶,若你们今日能驯服其中一匹,我便也认了这门艺长。” 许徽特意望向林樾。 “斋长,再让本教谕看看你的本事如何?” 林樾正缠回裹帘,瞿正阳走上前来,替过许徽的视线。 “教谕,我们斋长手还疼呢,这还是先让我试试吧。” “……啧,行吧,随我去马场挑——”许徽刚说到一半,队伍里又站出一位少年。 倒是也是个翩翩公子的模样,但在一众学生中过于阴郁寡言了些。 许徽没记错的话,就是他先注意到了石头上的蹊跷。 “教谕,我也想试试。” 林清樾看着出列的梁映,不知道她这位太子殿下又是起了哪门子心思。 “噢?你先前训过马?”许徽好奇。 梁映想了想道,“不曾,但拧过倔驴。” 许徽:“……” 马场的马由专人统一喂养管理。 恶马因性向不合,都是单独隔开,共分六间。许徽带着瞿正阳和梁映走到马厩处。 “你们两自己挑一匹吧。” 对许徽来说,这几匹马他都熟稔,差别不大,没有什么盯着的必要,和负责喂养的马夫交代完后便走了。 瞿正阳凭记忆里父亲讲述过的技巧,认真挑起了相对来说脾气温顺一些的马,一看就不是好糊弄的新手。 马夫转了转眼珠,瞄向一同走来的另一位学子。 “要比训马呀?那还是要挑一挑的。免得训不成,还害得自个儿受了伤不是?” 梁映脚步一停,勾起一笑。 “噢?我确实不太懂,什么样的马好训一些?” 马夫眼睛一亮,瞥了一眼瞿正阳,附耳道。 “我也是看你学子不容易,偷偷与你讲。你右手边第二匹白马,这两天徐教谕时常来训它,已经乖巧许多了。” 梁映上前瞧了瞧,确实与其他几匹相比,白马文静许多,见人靠近也不逞凶。 “那便它吧。” 没想到梁映这么快就做了决定,瞿正阳多看了一眼他挑的白马,面色一变,念着同窗之情,急急把梁映拽到一边,悄声道。 “这匹马不行,现在看着还算温顺,但我观它呼吸不稳,经脉凸显,怕是容易躁狂,说不定是朱明斋的串通那马夫做了手脚,你还是换一匹吧。” 梁映却固执,把手上刚刚随意捻过的草料松开。 “我瞧着这匹甚好。” 不就是下了点药么。 瞿正阳劝不动,只能放弃。 须臾后,两人一人牵着白马,一人拽着一匹黑马出现在玄英斋众人视野。 相比于梁映的轻松,瞿正阳手里的那匹黑马显得过于倔强,一看到马场中间候着这么多生人,四个蹄子紧紧刨着地面,掀起一路尘土。 瞿正阳又是哄又是拉又是推,就差没抱着马往前走,就这样半响也只走了几步远。 而这时的梁映已经准备翻身上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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