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很好,但,你出现得比读书更早。” “因为是你,我大概才会觉得读书很好,因为与你有关的一切都很好。” 残阳点点落尽。 按理该冷了,可少年的视线却灼热非常。 他不再如上次那般小心翼翼地寻求她的看待。今日他坦然又直白,在可能随时要经历的生死劫难之前,回应不再重要。 他只想单纯告诉她。 她在他的心中的位置。 林清樾这一次没有避开视线。 她看到了少年眼中几乎藏不住的情态,无法否认其中的真挚、热烈、纯粹。 甚至某一个瞬间,她都分不清,他看向的是“林樾”,还是躲在“林樾”躯壳下的林清樾。 “你醉了。” 林清樾对少年的话不置可否,只是最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表明她认真听过。 梁映知道自己酒量,摇了摇头,“只一口又怎会——” 话说到一半,他却真的觉得自己的脑海有些恍惚,再要仔细体会,才惊觉手脚不知不觉软绵一片,使不上力气。 “你觉不觉得,现下安静得厉害?” 林清樾沉下声的同时,和梁映一起往四周看去,刚刚还嬉笑在几处的少年们竟都或躺或倒的,在原地动也不动。 声息静过了头,山风一吹,蓦地遍体生寒。 林清樾皱了皱眉,转过头刚要和梁映说什么,却发现梁映也在这短短的几个瞬息,没了声响。 是这酒。 她没喝,梁映只抿了一口。其他人或多或少三四口下肚,已然失去了所有知觉。 但这酒是瞿正阳和衙内买的,他们惦记学舍查寝,必不会选烈酒。所以是有人故意在卖酒的铺子里,提前对这些卖给他们的酒做了手脚。 而这“有人”,不做他想。 ——唯有梁映示警过的冯晏。 林清樾微微扶额,这锱铢必较的小心眼还真是一日都等不得啊。 幸而,她也有所准备。 林清樾从腰间掏出一个瓷瓶,刚要放在梁映鼻下,却又收了回来。 被他提前察觉,又不知道要做什么疯事了。 林清樾转身向枯树底下的倒在彼此肩头的瞿正阳和祝虞走去,瓷罐在两人鼻尖放了片刻,加之林清樾有意煽动。 体质更好的瞿正很快就醒了过来。 “唔,林樾?你也来喝点?” 完全不知是何状况的瞿正阳刚傻笑了两声,就林清樾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在头顶。 “再喝,人就要死了。” 瞿正阳茫然地看了一圈,脑子这才渐渐转过弯来。 “不是?在酒里下药?这是要干嘛?” 林清樾没工夫解释,把手里的瓷瓶交给瞿正阳,“你把他们尽量都叫醒,实在叫不醒的,让醒的人扛也先扛下去。这里才十几个人,还有的人呢?” “有几个憋不住尿,应该是去小道解手了。” “那我去寻,你们动作快些。”林清樾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倒在远处的梁映。“梁映你最后再叫他,他的身体不能再糟践了。” 瞿正阳看林清樾一脸严肃,嬉笑的神色淡去,点了点头。 “放心,不会让他乱来的。” 林清樾颌首,便往瞿正阳刚刚指的小道找去。 这处山头和净业寺差了半个多时辰的脚程,却比净业寺萧索太多。小路杂草丛生,林清樾勉强跟着被拂开的草叶痕迹,一路寻来。 终是在一处树木缝隙间,看到了属于学服的烟青色透了出来。 林清樾忙拨开枝叶走了过去,可才靠近了两步,林清樾看到倒在地上的学子和瞿正阳他们不同。 他们身上竟都被捆上了绳索。 有人埋伏! 林清樾当即侧身,果然下一刻,她的耳边就削去一阵刀风。 既然有埋伏,绝不会是一人。 她马上又一脚蹬地,接上一个空翻,从刚刚的位置一下避开三步之外,这才以掌触地,半跪着稳住身形。 “果然有些本事,不愧是林氏。” 立于林清樾面前的是三个手持长刀的蒙面男子,他们刚刚那一罩面的功夫,便足以让林樾判断出这几人深浅。 和拂云楼,冯晏身边那批喽啰,已经不能相比。 他们的刀法刚烈狠厉,和那日一面之缘的“先生”是出自一家。 也就是说,这些才是真正景王的人。 “我们与你们林氏也是多次交手了,不知今日是你死,还是你死呢?” 三人似有笃定的把握,冲刺而 来时,并非一拥而上,而是像戏弄老鼠的猫,带着恶毒的戏谑。 林清樾勾了勾唇角。 她最喜欢小瞧她的敌人了。 悄悄抬手抽下今日束发所用的楠木簪,林清樾在两番刻意示弱的出招中,冷不丁按动木簪上的弹片,将木簪中的毒针狠狠刺向意图一刀了结她性命的男子心口。 那刀尖偏过两分扎在林清樾脸侧,持刀的人趴在林清樾仰躺在地面的身体之上,从背后倒像是在对林清樾行什么不轨之事。 以至于他的两个同伴笑道。 “就算林氏派得是个小娘子,你也不用这么猴急吧。” 话音刚落下,那沉沉压在少年身形上的男人躯体忽然被一脚踹开。林清樾把沾血的木簪擦了擦,重新插回发间。 笑得依旧如最端正的学子那般。 “是急了,不过是急着去阎王那儿报到。” 杵在地上的长刀被少年纤长的五指重新握住,挥了两下,那刀竟像是被她用过千百次般,已然顺手如自己的武器。 “既然知道林氏,那你们应该也清楚林氏暗之中也分高低吧?” “林氏四等:叶、枝、木、林。你难道是——” “怎么了?难道自我走后,林氏再没有过林这一等接指令的了?”林清樾叹了口气。 所以,这太子的活最后才落到了她头上? 她可一点不喜欢能者多劳这四个字。 想着,林清樾的眼神却凌厉起来,持刀与两个蒙面男子缠斗起来。 “我就说不要和林氏正面起冲突!” 打着打着,明显两人武力并不能和林清樾一时分出高低,其中一个蒙面男子抱怨了起来。 “冯晏那蠢货也没说她是林这一等的啊!” 另外一个蒙面男子有来有回。 林清樾眉心微蹙,意识到两人已经消了战意,似乎并不打算与她继续纠缠。 可林清樾已经受够了冯晏像只打不死的蚂蚱一直蹦跶,只想一劳永逸。 于是刀刀劈砍都致命。 两个男子对视一眼,连连后退,直到林清樾的招式有了一个气口,他们左右各从怀中摸出一包药粉,对着林清樾面前就是一吹。 粉色的烟尘在眼前炸开。 林清樾忙捂住口鼻,却已经为时已晚。 一股熟悉的刺痛和黑影攀上林清樾眼前,林清樾刚要忍耐,却又察觉出不对劲。 这股疼痛和黑沉比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仅仅一个呼吸,她便已经失去了全部视野,而头疼欲裂。 “呼,还好带了这个。”林清樾只听到其中一个男声庆幸道。 “都说了我们与你林氏交手无数,自然也有了专门对付你们的手段。这个药粉能激出你们林氏原本的病症,怎么样,这滋味比毒更难受吧?” 林清樾偏头,即使看不见,却也凭借多年忍耐的习惯,依旧在痛楚中辨别清了对方的方位。 她抬手一刀,依旧狠绝。 而明显她听到了刀入肉的声音。 “格老子的,林阶已经被训到这个地步了?” “算了,这药粉是慢慢奏效的,离她彻底丧失五感还要一会儿,我们没时间陪她在这里耗着,反正她现在跑不远,火油一浇,这座山头都要烧没。” “你说得对,林氏都是些不要命的傻子,我才不和他们比。” 林清樾不敢松懈,听着他们的话声依旧时刻握着刀,可确实再没有刺向她的风声。 半响之后,她只感觉自己被兜头浇上了一层黏腻难闻的东西,随之而来的,是慢慢开始灼热的四周。 他们是打算把他们全都烧死在这儿。 林清樾咬着牙忍痛摸索着,往记忆中还倒在地上的玄英斋学子身边挪去。 另一只手生怕对面随时折返,也不敢松开长刀。 还好,在灼热逼上来之前,林清樾先摸到了还温暖的躯体。她忙把怀中剩下的另一个瓷瓶拿出来,一路寻摸着往所有人鼻子下放。 “唔——这是哪儿啊?” “斋长?!你怎么在这儿!这儿怎么有个死人?!!” “别死人了,这怎么还烧起来了?!” 林清樾不敢让他们发现自己的异样,撑起精神道。“没时间解释了,有人谋害,先离开要紧!” 玄英斋众人忙点头。 刚互相把彼此拉扯起来,其中一个玄英斋学子突然道。 “关道宁呢?他不是开始和我们一起走的?” “他说一起尿不出,又走远了一点!糟糕,他不会还倒在哪个犄角旮旯吧?!” “没事,我去寻他,你们先走。” “可斋长——” “相信我,你们现在这样留在这儿,我反而顾不上。” 林清樾露出一个惯用的笑来,这似乎十分具有说服力,玄英斋的学子们当真没有发觉他们的斋长已然失去了所有视觉。 一路只想着尽快脱困,不给斋长惹麻烦。 终于在看到瞿正阳等人的大部队后,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瞿正阳正在给最后一个梁映闻上那瓷罐,他转头看着浑身灰扑扑,还有一两处焦黑的学子,不安地问。 “怎么只有你们?林樾呢?” “斋长去找关道宁了。” “找关道宁?!” 瞿正阳蓦地提高声量。 刚下山的学子莫名。 斋长担心,去找人有什么不对? 可他们在看到瞿正阳侧身,让出的人影后,瞪大了双眼。 “关道宁!你怎么在这儿?!” “那斋长他岂不是!?” 瞿正阳顿时觉得面前的场景一个头两个大。 这儿还没安抚好,他手下的人又倏地站起。 “梁映?!你要去哪儿!” “找她。” 手脚还有些不够控制,可梁映的目标十分明确,他眼瞳倒映着已经开始熊熊燃烧的山头,更深处的暗色正飞速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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