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珌忽记起崔珌初见谢宥,曾吟过一句:“骨重神寒天庙器。”现今愈发觉得贴切。 她在黑暗里仰首,鼻尖追寻他的气息,嘴上却说:“官人要不到东堂安置吧。” 她怕给谢宥过了病气。 谢宥明白她的意思,“不必,昨夜也是这般睡的。” 他既这么说,崔妩也不坚持,爬下床去取干燥柔软的帕子,谢宥就这么看着。 靛蓝蚕被之上,崔妩朝上的脚心白中透粉,柔软的衣料垂下,勾勒了腰身,往下爬的时候一扭一扭的,像小动物一样。 谢宥有俯身追上她,贴上她的背的冲动,似乎春暖花开之后,山里的野物繁衍,多是这个姿势。 她得跟雌兽一般,乖顺蛰伏,被他撞得呀呀低叫,好声讨饶。 这么想来,他们行房的花样确实单调了些…… 谢宥挡不住那些道貌岸然的心思,一直到崔妩取来布巾,才在床边坐下。 崔妩对他的念头全然不知,细心帮官人把发尾一点点擦干。 二人一时无话。 崔妩还在想商铺的事,心情忍不住雀跃,连带着脸都红扑扑的。
第009章 夜话 因为崔妩,谢宥无数次想到自己的幼年。 他在龙虎山上修道念书,家中人探望时,会给他带山上没有的吃食。 他二哥谢宸指着丰乐楼的果子,一样一样给他说:“这是蜜糕、这是栗糕、这是酥油泡螺……” 谢宥并不爱吃甜的,饴糖甜过舌面的感觉,他只有淡淡的记忆。 他也不记得,当时那么多果子糕点是怎么吃完的。 很奇怪,从杭州初见崔妩,那些口舌间的记忆又一瞬间复苏了。 一见着崔妩,就觉得她好像一块糖糜乳糕,眨眼时好像能抖下糖霜来。 后来入水救她,抱在怀里时,让他突然想念起唯一一次,吃过的那碗冰酪。 她浑身湿透,靠在大石头边,日光清澈,罗衣玉色鲜,该是青玉瓷中鲜盈盈的一枚春水生琉璃冻…… 谢宥自小清修,却从未缺衣少食,不知得了什么怪病,一见着崔妩,总觉腹中空茫。 新婚夜后,谢宥本是一次辄止,但见她带着泪痕入睡,手不受控制地,又圈上了她的腰肢。 鼻尖蹭过的一寸一寸腻滑,耳畔听她喊一声声“郎君”,向来清明的脑子只剩一件事,重复、枯燥的事,腹中才得填补。 只是这一桩事,他反复尝过的滋味,始终不知道像什么,搜遍记忆,遍寻不得。 后来某一日,他下值归家,见晚霞残照,心神一动之间意识到。 阿妩的味道,该是一种酒。 只是他甚少饮酒,不知道哪一种。 季梁有七十二家正店,所酿的酒不下千种,偏偏他找不到是哪种。 他爱惜这滋味,爱惜眼前人,只后悔初一十五的约定,让那份空茫常没来由地出现在腹中,谢宥索性忙碌在差事上,少见崔妩。 “官人?” 沉默太久,崔妩见他不说话,有些紧张。 谢宥突然开口:“昨日母亲同我说了……子嗣之事。” 崔妩心头一紧,捏着谢宥的衣襟,“官人和舅姑是怎么说的?” 难道藻园也要有通房了? “我在上清宫时亦有看过一些医书,这事大抵讲究时辰……”谢宥斟酌着词句。 崔妩仰首认真听他说,微张着嘴的样子显得呆傻可爱。 “那官人,官人是说……”她还结结巴巴。 “往后不必再守什么日子了。”谢宥终于把这话说了出来,想来淡泊的眸子里有柔光轻漾。 说起这件事,谢宥是后悔的。 道家讲究“见素抱朴,少思寡欲”,谢宥新婚夜提出往后只在初一十五行房,当时崔氏只是惊讶了一下,就同意了。 未料到,后悔的人是他自己。 谢宥第二日起身时就曾想过,要不就将前话作废。 但是,可话说了出去,怎可轻易更改,何况他能生出这样的心思,证明已陷入其中,确实要些规矩制约。 如今破了规矩……只是为子嗣罢了。 谢宥这般安慰自己。 崔妩未见多高兴,原本只需初一十五受熬炼,那现在岂不是…… 可她眼下确实该着紧一些,孩子是她在谢家站稳脚跟的筹码,而且,和谢宥若有一个孩子,那就……更像一个家了。 “一切……依从官人所说。”她转身,原是要上榻去,又转过来问:“那官 人,要行房吗?” 娘子穿着湘妃色薄衫,俏生生坐在眼前,问他要不要行房,谢宥道心修得再好,耳根也立刻红了。 他沉着一口气:“不急,等你再好些。” 崔妩问完才发觉唐突,此刻被拒绝,整个人都要炸开了,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赶紧睡觉吧!”她两圈就翻回了床内,顺道用被子裹住了自己。 屋内的下人们都出去了。 崔妩平复好心情,伸手往自己的“藏宝地”摸,摸到一个白瓷瓶子,才想起忘了给谢宥上药。 说来还是自己咬的。 她抱过他的手,“手还疼吗?” 纱布揭开,那一排伤口已经泛白,在慢慢愈合,她将药粉小心撒在上面,重新包扎上。 谢宥摇头:“无碍。” 她上药时还轻轻吹气,带得伤口边缘痒痒的。 崔妩好像只听说过他说一句,这人冷淡端方,万事无碍,她忍不住问:“那什么才是有碍的?” 头顶许久未再传来声音,等她包扎好抬头,谢宥才答她:“万物清净,道自来居,六欲不生,三毒消灭……什么是有碍的,我还未知晓。” 崔妩只是随口一问,他竟还认真答复她了,只是听不懂。 但不妨碍她觉得谢宥有几分可爱。 “官人……”崔妩的声音又娇又甜,好像爱不够他,又像要逗他,“你沐浴用的什么?” “什么也没用,大抵是净室里熏的香。”谢宥老实回答。 “那大概是妾自己调的苏合香,怎的熏在你身上,就格外的不同。”她埋脸深嗅了一下。 任谢宥再老成持重,也忍不住笑,“莫要胡闹。” “妾怎么就胡闹了?” 心若对眼前人生了欢喜,远了就想近些,近了就想贴上,崔妩说着话,手臂缠上他的脖颈,再亲一亲那张眷恋的脸。 呼吸错落彼此颊间,谢宥一收臂,就将她抱了起来。 他自幼修道,承了上清宫源远流长的剑术,有一副远超一般读书人的好体格,从两年多前他下水救自己崔妩时就知道。 流苏帐如有风动,荡开的珍珠流光溢彩,那些莹润的光彩,也有他腰腹上肌理的润泽之色。 崔妩稍一凑近,轻咬他下唇。 正待再近一程,谁料他偏头,拇指按住她的唇:“阿妩……你还病着。” 崔妩清瞳透出怒色来,敢躲开她! 她就是要把风寒传给他! 扯开手,按住他,崔妩居高临下,谢宥热水熏染过的面容白里透红,比蜜煎樱桃还要可口。 她今晚有点说不出来的嚣张,亲下来的时候,眼睛里甚至是挑衅。 可唇舌勾搅间,谢宥也不反抗,甚至在回应她,她跪在两边的脚趾曲起。 他莫不是在求饶?崔妩掐他下巴,加深了吻。 那张柔暖的唇滋味甚好,弄得谢宥眼底翠色汹涌,他收力起身,在她唇角印了一个吻。 “如此……”你不恼了吧? 崔妩被他讨好的举动取悦了,回咬了他一口。 “两年前,”她扬起下巴,眼神有几分倔强,“若没有那事,你会不会……” 她顿住了。 这是刻意做的局,只能一辈子藏在心里,她做过很多局,怎么突然想问这个,是生了什么毛病吗? 谢宥没有对她突然停顿有反应,只说道:“你不想睡,那就不睡了。” 顷刻间,崔妩就被卷入他的怀里,被翻过来,看不到谢宥的脸,她有些莫名,官人怎么…… “啊……” 嘶——崔妩倒吸了一口冷气,怎的这么突然。 一到妙处,她这声儿就止不住,谢宥还有什么放过她的理由,钳制她的手多了几分力道。 修道之人习剑炼体,在床榻之上格外的熬炼人。 崔妩在初一十五之外的日子里,也尝到了这等苦头,麻木了半副身子。 “官人……”不知过了多久,手背到后边想挡住他,但也只是同他的腹肌击掌,和黏响的欢声应和在一起。 “……我错了。” 她仰着头,面容绯艳,凝脂般的肌肤遍是潮润。 “你错在哪儿了?”谢宥是真心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跟自己认错。 他垂眸凝视着二人勾连处,浆打成丝缕,不是不想放过她,只是这儿,还没有想结束的意思。 崔妩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的鬼祟心思,只能咬牙忍将,直到天陷流火,她生受了,塌在被中。 谢宥牵出,余露未绝,粘在她背脊上亮晶晶的,如笔在纸上乱画的几道。 他转身去拧帕子,擦去了那浪荡太过的味道。 “睡吧。” 谢宥大掌抚过她的腰窝,声音如同热烫的砂。 夜色更深,崔妩抱枕侧卧着,心里装着王氏的事,怎么也睡不着,视线落在帐外透出月光的花窗上。 “若大嫂嫂也如我一样的出身,怕是没有闹到季梁府那一程了。”她幽幽叹了口气。 身畔没有回答,谢宥已经闭目睡去了。 崔妩的拳头攥了起来,在半空中挥舞了一下。 似乎是感觉到拳风了,他才答道:“我不会像大哥一样,你无须忧心。” 崔妩明白他的意思,他不会委屈了她,所以她也不能做出王氏的事来。 他们夫妻彼此不会有亏欠,对这样的事也绝不包容。 但往后的事能说得准,那从前的能抹去吗? 终究男子的面子最折损不得,谢宏如此,谢宥也如此,她高嫁进谢家,该感恩戴德,怎么能不安守本分。 徐度香的事,谢宥大概不会包容她。 “妾只是推己及人,大嫂嫂走到今日,大伯难道就一点错也没有吗?” “此事与你无关,睡吧。”谢宥顺手将帐外蜡烛灭掉。 灯芯只余袅袅细烟,崔妩的心慢慢冷了下来,低应了一声:“嗯。”
第010章 动气 今日谢宥休沐,一大早,崔妩将恩霈园里的事同他交代了。 “王家的人要替大嫂嫂脱罪,就想将那男子编排到妾这儿,还拿了崔家人威胁,官人,您都不知道我当时多害怕。” 谢宥皱起眉,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些事想必父亲都知道,你不用担心。” 崔妩又恢复了假模假式那套:“那就好,钟娘子说让那男子指证我时,妾差点就要投水去了,此举实在是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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