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不到,容清樾赶到七公主在宫中居所溪月阁, 门外青鳞卫层层把守,可知此次事件略有严重。 “臣白樰灵见过殿下, 陛下已等候多时,殿下请。” 是个声线轻柔的女子。 容清樾不由多看了两眼,宁海和在催促,她来不及说什么,跨过门槛进了院中,穿过匍匐在地的仆从进了溪月阁。 除去昌宁帝周身不可忽视的压力,她一眼就看到被捆缚在旁,浑身都是伤口的李绪,以及穿好衣物哭得委屈可怜的妹妹。 昌宁帝示意下她不做推辞地坐下,盯了七公主一会儿,冷不丁说:“李绪欺辱你了?” 她不问还好,一问七公主没地发的气就有了去处:“父皇,都是因为她,六皇姐才没了,她害死六皇姐还不够,现在还让她的面首来玷污我!她见我就要出嫁她嫁不出去,嫉妒女儿!父皇,你要为我做主啊!” 七公主哭着,跪在地上往昌宁帝方向去,欲图以此让昌宁帝更怜惜她。 容清樾不想搭理她这毫无逻辑的胡言乱语,看了看床榻边倒着的宦官,问七公主:“这是你身边的人?” 七公主抹去眼泪,犟着脖子说:“是又怎样,要不是这人拼死护我,我早被你的面首玷污,没脸见人了!” 太医哆嗦着为李绪检查完,对上容清樾询问的眼神,慌忙低头跪向昌宁帝:“禀陛下,这位……这位南启皇子中了凤鸾引,他身上的伤口应是为了保持清醒自残所致。” 凤鸾引与常见的合欢散同宗,然凤鸾引与合欢散不同。合欢散效力挥发时间长,总要与人颠倒几次后方可解除,对中药之人意志的控制并不强烈;凤鸾引则与之相反,对人意志控制强,一般中药后会失去对自己的控制,脑海中只有欢好一事,解除药效的方法却简单碰触到人亦或自己尚有神志自我纾解后即解除,有前者在,第二种方法几乎无人能做到。 不用合欢散选用凤鸾引的人意图便不在男女之事上,而是要李绪不受控制地玷污七公主。 只是下药之人没有料到李绪意志之坚。 太医想到质子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叹息摇头,可怜啊。 “陛下,凤鸾引虽非毒药,可长久不纾解,人终究会变成废物。质子若死在北晋,南启可就有理由兵临城下了。”事情还没明晰,容清樾心疼李绪咬着牙忍受痛苦的样子,但没办法立刻解救他,只能找个理由让人把他带出去解除药效。 不待昌宁帝是否同意,容清樾吩咐:“着人去冰窖里取冰来,让南启皇子泡进去,劳烦太医进去为他处理伤口。” 李绪被人带下去,二公主也才匆匆赶来,容清樾起身虚虚拜了一礼,二公主顾不得太多,往妹妹身前站住护住她。 “你说李绪欲图玷污你,可有证据证明?”容清樾面无表情地看向一开口就想往她身上泼脏水的七公主。 七公主激动地说:“我今日身体抱恙,开宴后不久便回寝宫喝药睡下了,方才听见耳边有人粗喘,一睁眼就见那质子衣衫凌乱、面红耳赤的躺在我塌边,我亲眼所见,就是证据。” “你醒来后,身体可有异样?” “浑身酸软无力,我不曾累着,不会如此。” 容清樾讽笑一声,偏头问在那边同仵作一起探查尸体的太医:“张太医,我未到前是你在给瑶宋查探?可有什么异样?” “禀殿下,瑶宋公主脉象虚浮无力,微臣看过公主用的杯子,里面有蒙汗药,不多,刚巧能让公主一个时辰内醒来。”张太医直起身拱手,远远回道。 “那又如何,这些能说清到底是不是你利用李绪,嫉妒我攀上秦郎,要毁了我这桩婚事?” 二公主到底比七公主年长,稳重识礼,妹妹压根不曾受辱,三皇妹一看也不像知情的模样,再者妹妹根本影响不到三皇妹的利益,她无须做这些下三滥的事。心想妹妹再继续说下去就是空口白牙的诬陷,难保不会被父皇责骂,立刻看向皇帝和容清樾,补充说:“父皇、三妹妹,羡儿年少还不懂男女之事,醒来见到床边有陌生男子难免害怕,质子如今又是三皇妹的面首,就以为……” “未经男女之事,尚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原谅,瑶宋因小六的缘故一直不喜我,对我诸多误解,也可以原谅,但——”没人注意,容清樾在张太医说完话后越来越冷的脸,“那蒙汗药一个时辰,现刚到戌时四刻,开宴至今近一个半时辰,李绪离席是在半个时辰前,加之他到你寝殿与允壬争斗是的时间,允壬死时或许你恰巧醒来。你开始喊叫引人知晓、陛下到此为你做主是在两刻钟前,也就是你已醒了两刻钟,眼睁睁看着李绪为了保持清醒不碰你,将自己伤成那个模样!” “他要是没办法用自伤的办法控制自己,真对你做了什么,你该如何?他身上的伤口你看见没有,若他没有控制好,伤得过重死在你殿里,南启以此兵临城下的后果,你来承担,你去迎战吗?!” 昌宁帝侧目瞧了瞧鲜少冲亲人发大脾气的女儿。 “我……我只是害……怕……”字从自己嘴里吐出,七公主自己都不信,心虚地垂下头。 “瑶宋,我看你同小六在一起久了,也想步她玩弄人命的后尘是吗?”容清樾步步紧逼,言辞凌厉。 七公主压根不敢与她对视,那眼神,她觉得若不是父皇在场,三皇姐能当场杀了她。 六皇姐被杖责那天,双手被三皇姐刺废的实际还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此刻才猛然想起,皇室权臣都是站在顶峰的人,玩弄几条人命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六皇姐为何最终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就是因为她将手伸向了一个不该伸的人。 她错了,她不该以为李绪是三皇姐的人,看着李绪自伤可以伤一伤三皇姐的面子亦可保全自己的清白;不该以为李绪只是个身份低贱的质子,三皇姐纵使在意,也只是因为那个承诺,低估了他的分量。 揪上裙边的手已经开始不自主地发抖,她不想落得和六皇姐一样的下场。 七公主到底刚及笄,还沾不上大人的边,只是个年龄到了心智未到的孩子,晶莹泪珠自眼眶落下,哭得楚楚可怜:“三皇姐,你……你原谅我,我知道错了,再也不会有下次,你和父皇不要惩罚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与平林不一样,七公主能想明白,不会一头扎进恶念出不来。 昌宁帝悠悠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念你将要出嫁,罚奉半年。” “谢父皇轻罚。”七公主俯首谢罪。 *** 宦官查验完毕,青麟卫和太医一同过来回禀。 “禀陛下,身死之人三月前入宫,名允壬,善甜言蜜语,七公主身边刚巧缺一个贴身侍从,便留下了。他死于簪子入喉,一击毙命,从寝殿痕迹和质子手上血迹来看,当是疏于防备,被质子偷袭所致。臣还在他的头皮处发现一处极小的纹身,看模样是南启皇宫培养的奸细常带。” “此人身上还带有异香,方才高太医说质子所中为凤鸾引,凤鸾引与蛊相似,有药和药引,只服药对人身体大有益处,但有药引辅佐,便成了害人的春药。”太医接着青麟卫的话说,解释清楚发生在李绪身上的事。 “瑶宋,事情算是有个结果,你不必再怪罪于任何人,包括晋昭。”一直缩减存在感的昌宁帝终于发话,对前不久刚得了封号的七公主说,“纵使你无意,今日事的伊始是你识人不清。好在质子坚韧,不曾让奸人得逞,你该庆幸。” “是,儿臣谨遵教诲。”七公主蔫蔫的说,“可今日事有损女儿清誉,若是秦郎因此事不要女儿,女儿该怎么办?” “他不敢不娶,如果他真不娶,那他就该死。你也不必惊惶,你们是朕的儿女,纵使终身不嫁,分府别居,有父皇养着你们,将来新皇登基,新皇是你们的兄弟,他也会护着你们。” 七公主愣在原地,自幼在杨妃的教导与六公主的无数次念叨,它不知道女子除了嫁人还能干什么?昌宁帝的话打破了她的固有认知,原来,她也可以和阿姐和三皇姐他们一样。 “……是” 昌宁帝点点头,见容清樾盯着叙述完安静站在一边的青麟卫,说:“青麟卫副统领,白灵樰,和你一样,都是英武的女子。” 容清樾说:“陛下新提拔的?此前怎么没见过。” “此女有勇有谋,守卫云都得当,前年通过层层选拔走上来,你这几年不在云都,她又多驻守在皇城外,最近才调回朕的身边,你自然没见过。”昌宁帝眼里多是欣赏,可见此人确实有些能耐。 昌宁帝在位这些年,对女子诸多宽容与鼓励,让女子当官,保障女子在婚姻中的权力,可设想是美好的,实际是抵不过世家和流言,没有多少女子敢于踏出那一步。后来是容清樾毅然从军,在军中带了全女子组成的赤火军有了建树,愿意走出深闺的女子才渐渐多了。 直至今日,官场中已经有许多女子,可她们依旧被世家被瞧不起女子做官的男子打压,没有出头之日。 能在朝堂上说得上话的谢无呦,陛下身边也多出一位武将,总算能在黑幕笼罩的地方看到点点希望。 容清樾不吝夸奖:“能得陛下如此高的评价,不错!” 白灵樰瞧瞧抬头,见到公主含笑的眼眸,与男子相处时都不会有反应的脸颊慢慢染上红晕。 等待一个时辰,白灵樰从另外一间屋子过来,禀报说:“陛下,公主殿下,质子身上的药力已散,伤口已经处理,可要将人带过来?” 容清樾问:“他状态可还好?” 太医:“禀殿下,尚有些虚弱。” 昌宁帝视线落在她紧紧抠在扶手的手指,说:“传他过来。” 容清樾急道:“陛下……” 昌宁帝抬手止住她的话语,说:“纷乱一夜,朕总要问问他,给你给瑶宋一个交代。” 体谅七公主受惊不断,她屋里血腥味不可抹去,让二公主陪着她去新收拾出来的偏殿休息,昌宁帝等人移步到溪月阁正殿。 李绪身上的桎梏已除,只剩下一件纯白色里衣,拢在他的身上,凸显得像一片纸,随时可以随风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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