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攸只好将刚才自己在去雁声堂那一路上的想法说了出来,话音一落,毫不意外地看到沈耀眉心皱起,略有不耐。 似是在说,说是内贼的是你,现在说要放人的又是你。 沈攸默了默,淡然地将褚骁搬了出来,“镇国公亦觉女儿所想有理。” 沈耀轻咳一声,这才勉强接受她的说法。 褚骁掌管刑查司,断的皆是重案命案,他所说的,必然不可能错。 “都起来吧,”沈耀端起一旁的杯盏,饮了口茶,继续道,“府中失窃,其责当究。” “这几日留守侯府的人,皆罚奉一个月。” 那几个原本跪在地上的随从丫鬟听到自己解除了嫌疑,忙不迭地磕头,“主君英明,主君英明。” 沈耀不耐摆手,“滚下去滚下去。” “是。” 待人走光,沈耀站起身,沉声道,“我亲自去京兆府报官!” 居然敢偷到他承德侯府,定要叫那小贼付出惨痛的代价。 然而他刚要迈步,陈秋蓉却连忙拉住他的手,“主君,要不这事...还是算了吧?” 沈耀拧着眉看她。 “这...”陈秋蓉想到的是另一层顾虑,“失窃的是两个姑娘家的院子,虽说这段时日咱们一家陪同圣上去了玉华山,但若是传出去,终究...于两个孩子的名声无益啊。” 沈攸也就算了,到底是个和离过的。 可她的凝儿可还尚未议亲呢。 闻言,沈耀眉心拧得更死。 陈秋蓉这话虽有些妇人之见,但也并非毫无道理。 姑娘家的名声重要,若是稍有不慎,甚至会连累到侯府的声名。 沈攸见他当真因为陈秋蓉的一句话就犹豫不决,清雅眉眼氤上几分冷淡。 “父亲可曾想过,若是此次不报官,那盗贼得了利,往后要偷的,便极有可能不只是姑娘家的首饰这么简单。” “父亲睿智,应当懂得养虎为患的道理。” 一旁的沈香凝跟着站起身,点头附和道,“父亲,长姐说得对。” 沈耀神色一敛,似也想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叫上刘管家,不再犹豫,“走,去京兆府。” “是,”刘管家连忙跟上沈耀的脚步。 看到沈耀迈出府门的背影,沈攸这才转身入了廊道,往闻桂院而去。 徒留陈秋蓉在身后搅着巾帕,目光愤愤。 夜色幽幽,夏夜微风穿廊而过,姑娘青色的裙摆轻轻荡起。 直至看着沈攸的身影入了闻桂院,隐在阴影处的男人道,“走吧。”
第32章 你在担心我 深夜。 长街之上已无人迹, 四周安静非常。 刑查司门前的灯笼被风吹起,光影晃动,落在两旁的石狮之上, 威严又肃穆。 监牢的廊道上,缓缓响起一阵轮子滚动的声音。 男人一身墨色锦袍, 虽是坐在轮椅之上, 凛冽凌厉的气场却未减分毫。 刑房之中,阴暗森冷, 混着淡淡的血腥味。 李诚双手双脚戴着镣铐, 被差役推倒在地, 待瞧见从门外进来的人时,瞬间瑟瑟发抖。 “国公爷,国公爷...” “我没想着要害你们的, 求您明察啊。” 他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全然没有往日里风度翩翩的侯府世子模样。 褚骁睨他一眼, 声音森冷, “今日本官坐着轮椅来的,全托李世子的福。” “我...国公爷, 我没想着害您的,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我没想到那辆马车会变成那个样子...” 他双手作揖不断叩首,镣铐上的铁链哗啦作响。 牧庚将此前齐瑾承亲审过后,让李诚画押的供词拿了过来。 褚骁只是淡淡扫了几眼,道, “入了刑查司, 那便从头开始。” “本官奉劝李世子一句, 最好知无不言,否则...” 他后半句话说得慢条斯理, 语调稀松平常,却凶狠森冷得叫人直打颤。 李诚哐哐哐又磕了几个头后,颤颤巍巍将在玉华山发生的事全都交待清楚。 所言与齐瑾承之前审问出来的供词并无二致。 但褚骁还是从中寻到些蛛丝马迹,沉声道,“李世子是不是还忘了些什么。” “什么?”李诚一脸懵,“国公爷,我真的全部都说了...” “车轴上的裂痕。” “车轴...”李诚似是想起什么,慌忙道,“我就用小刀划了一点点,真的就一点点。” 他一边说一边捏起指尖,急切地想要证明。 可褚骁没有应,只是漠然冷凝着他。 李诚都要急死了,又开始磕头,几乎快哭了,“国公爷,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啊。” “我原本...原本是想着在车轴上ⓌⓁ做些手脚的,可是我也知道,若是车轴断了,那马车极有可能侧翻,后来我就...就朝缰绳下手了。” 他是想制造意外英雄救美,但他从未想过要伤害沈攸啊。 车轴那么重要的部件,若是断了,那沈攸非死即伤。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闻言,褚骁眸色寒沉。 出事那日下了场大雨,山上的所有痕迹都被冲刷殆尽,但好在齐瑾承带人搜到了一些马车残骸。 从残骸断截面来看,车轴被人故意损坏,是最终导致马车失控侧翻的主要原因。 李诚的供词前后一致,说谎的可能性很小,应是有人想要借刀杀人。 对沈攸下手... 又或者说,对他下手。 褚骁抬眸扫了李诚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自己推着轮椅出了刑房。 而李诚没得到他的回应,托着镣铐在后边膝行求饶。 “国公爷...” “国公爷饶命啊...” 褚骁沉着脸没有回头。 阴暗的监牢走廊之上,男人冷硬的轮廓在廊烛的映衬下,越发凌厉。 —— 从玉华山归来的这几日,临安城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盛夏多雨,但好在今日这雨并不大。 承德侯府中。 褚骁坐着轮椅,牧庚在他身后撑着伞,主仆二人一边往雁声堂去,一边低声说着话。 不知是说到了什么,男人凛冽的眸色中闪过沉沉锋利。 然而刚拐过月门,他耳风微动,停了下来。 牧庚疑惑,“主君,不回雁声堂吗?” 褚骁道,“去将李诚的供词拿来,我再看一遍。” “好的,”牧庚不疑有他,欲将手中的伞递给他。 可褚骁却没接,“伞你拿走。” “啊?” 牧庚更懵。 哪有主君淋雨他撑伞的道理? 然而他还未反应过来,男人扫他一眼,“还不快去。” 牧庚只得撑着伞,转身快步离开。 而褚骁在他离开之后,仰首望了眼这灰蒙蒙的天。 雨连绵不绝,却细如牛毛,落在身上隐入衣裳之中,没了痕迹。 他就这么在院子里一动不动,淋了一会儿雨后,循着不远处的脚步声而去。 细雨蒙蒙,院中花草均挂上雨珠,满地湿润。 廊道的拐角处,淡青色的裙摆随着姑娘的走动轻扬。 沈攸撑着伞,步态轻盈。 下一瞬抬眸间,目光便与院子里的男人那双黝黑的眸子正对上。 褚骁自己推着轮椅缓慢前行,身上的藏金丝宝蓝锦袍被雨打湿,浓黑眼睫湿漉漉的。 两人就这么隔着蒙蒙的雨丝相望。 沈攸眸色微闪间,就看到他推着轮椅朝她而来。 她下意识后退几步,却又在看到他被雨淋湿的衣摆时顿住脚步。 褚骁抬眸看着她,“攸攸能否撑我一程?” 他的语气很诚恳,甚至还有几分可怜,沈攸默了默,终是抬步来到他身旁,将伞面倾斜至他这一边,淡淡道,“走吧。” 毕竟这伤是因她所受,她不能置之不理。 雨雾蒙蒙,廊檐下的雨珠滴滴答答。 两人一路无话,沈攸只想着将褚骁送回雁声堂便离开。 然而片刻后,身旁响起低低的咳嗽声。 她没理,他似乎咳得更严重了。 沈攸终是道,“待回了雁声堂,国公爷还是喝碗姜汤去去寒比较好。” 褚骁往她这一侧微微靠过来,黑亮的眸子仰起望她,“你在担心我。” 沈攸,“我是怕国公爷在此处出事,侯府担待不起。” 她的声音过于冷静,刑查司里公事公办的差役也不过如此。 褚骁眼底涌上些许失望,却又极快压下来。 在他们身后,轮椅在院子里带起一道痕迹,此处离雁声堂不远,两人很快就入了正屋。 沈攸收了伞,看他身上锦袍被洇出的湿痕,“我找人来给你换衣服。” 然而转身的瞬间,手腕却被他握住。 她回头,对上他的眼睛。 “你忘了?” “我不喜房中有其他人。” 沈攸抿了抿唇,想起清溪小镇那两年,连紫藤和绿萝作为她的陪嫁丫鬟,都极少在他在家时,进入寝屋。 “沈攸,帮我个忙,好不好?” 他突然唤她的名字,还叫得很正经,沈攸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他要她帮什么忙,微拧着秀眉,“国公爷还是自己换吧。” 话落,她不等他回答,转过身便离开寝屋。 然而,刚跨出外间走出房门,寝间里便传来“砰”的一声响。 沈攸下意识回头,“褚骁。” “你怎么了?” 屋子里头没有应声传来。 沈攸不再犹豫,直接推门而入。
第33章 帮我好不好 湢室之中, 男人仅着白色单衣摔倒在地,双手把着轮椅,想要起身。 有些狼狈。 沈攸敛着眸子, 上前将他扶起来,“我帮你。” 然而手刚一贴上他后背, 就触到布料上的微湿。 拿开一看, 指尖上是触目的红。 “你的伤口裂开了。” 褚骁就势抬手揽住她的肩膀,高大的身躯靠在她身上。 两人姿势亲密。 沈攸不自在地动了动, 语气带着警告, “褚骁。” “沈攸, 伤口好疼,”他脑袋靠在她后颈侧的位置,声音很低。 不知是不是错觉, 沈攸竟然听出些许委屈。 她抿了抿唇,很想将他推开些, 却在抬手的瞬间, 看到自己掌心沾上的他裂开的伤口上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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