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攸怔住,整个人僵直着不敢动。 之后,他又动了下。 “褚骁...” 她哽着嗓音小声唤他, 生怕这是她太久没有休息好而生出的错觉。 可并不是错觉。 他以一种极轻的力道, 反握住她的手, 声音沙哑艰涩,“沈攸...” “我在, 我在,”直至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字,沈攸才猛地回过神来。 “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她眼眶霎时通红,有些慌乱地伸手,想摸一摸他,却又怕弄疼了他。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伤口还疼不疼?” 褚骁摇头,握住她的手努力紧了紧,用尽他现在全身所能用的力气,“别走。” 沈攸吸了吸鼻子,“我去喊蔺大夫,很快就回来。” 她想要起身,却被他拉住。 他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只不断重复,“别走。” “别和姚亦谦在一起...” “沈攸,你选我好不好?” “什么?你在说什么?” 直到此刻,沈攸才注意到他有些涣散的目光。 她心底猛地一坠,指尖都开始发凉,“褚骁,我没和姚亦谦在一起。” “真的么?” “真的,”她用力点头,小心翼翼试探,“姚亦谦出家了,你不记得了吗?” “出家...”他顿了顿,往日里那双专注而又锐利的黑眸此刻有些怔松,却固执地想要将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我以为...” “你和他在一起了。” “是梦吗?” 他低声喃喃道,有些分不清此刻究竟是现实和还梦中。 “是梦,”沈攸斩钉截铁地告诉他,“那是梦,忘掉那一些。” “是梦...” 得到她的答案,他苍白俊逸的脸上浮现点点笑容,像是终于安心了,可却仍旧握紧她的手,固执地想要告诉她。 “我梦见你和姚亦谦在一起,你说无法生育也没关系,正好不必忍受孕育之苦...” “你们成亲了,你不要我了...” 沈攸之前相看的那些男子之中,有好几个并非良人,可姚亦谦却是个名副其实的温润君子。 他的家世、他的相貌、他的气度,是多少旁的男子比不上的。 除了无法生育这一点之外,他几乎是个再合适不过的成亲对象。 若是沈攸连这一点缺点都不在意了,他好像真的没什么能拿得出手可以和姚亦谦竞争的。 “沈攸,别不要我...” “别走。” 他神思忽又混沌起来,似是忘了沈攸才刚刚说过没有和姚亦谦在一起的话。 却对梦里她离开他时那些锋利和冷硬的痛记得尤为清晰。 他喉间哽咽,无助得像只被主人丢弃的大狗,抱紧她的手臂,只不断喃喃重复,让她别不要他。 沈攸抿紧了唇,虚虚抱住他,“我在这儿。” “褚骁,我就在这儿。” 她俯下身,直至肌肤相触,被他身上滚烫的温度烫得一惊,“你在发烧!” 褚骁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口中仍旧念着让她不要离开的话。 沈攸想起身,却被他紧紧拽住,急得扬声朝外边大喊,“来人!” “蔺大夫!” “快来人!” 因为要给褚骁解毒,蔺谷这几日日日造访国公府,甚至陈叔还安排了一间厢房给他休息。 因此此刻一听到沈攸的喊声,外头的人急急跑进来。 一时之间,沉风院正屋里站了许多人。 褚骁虽然闭上了眼,可却像是陷入了梦魇之中一般,寒凉的冬日里,额间满是虚汗。 强烈的不安涌上沈攸心头,那只被他握住的手甚至在发凉,“...蔺大夫,这是怎么回事?” 蔺谷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神情却是轻松不少。 “沈大姑娘放心,国公爷既然已经醒来,那便是熬过了最难的一关。” “可他适才不像是清醒的样子。” 沈攸如何能够放心,到现在褚骁的身上也还是烫的。 蔺谷到桌边写了张方子,拿给陈叔。 “镇国公体内的毒已经解得差不多,只是他昏迷多日身体虚弱,所以才会发烧,待这高热之症退下去,人便能好了。” 蔺谷说得十分笃定,沈攸抿紧了唇,飘忽不定的心总算是落回实处。 喝过药后,褚骁好歹不再出虚汗了,人再度陷入昏睡之中。 沈攸在床前守了他好几日,眼底有着明显的乌青,此刻靠在床榻边,整个人疲惫不堪。 陈叔在一旁低声劝着,“姑娘,要不您先到侧房歇一会儿?” 若是主君醒来看到她这般模样,定是自责心疼。 “主君这儿有老奴守着,他醒了就让人去通知您。” 沈攸轻轻闭着眼,因为这几日几乎没怎么合过眼,现下头重脚轻的。 她亦知晓自己不能再熬下去,便也没有拒绝,任由绿萝扶着自己去了侧房。 房间门一关,屋里再度陷入安静之中。 —— 褚骁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场景混沌凌乱,瞧不真切,可他却清晰听到了沈攸和姚亦谦说话的声音。 她说,她愿意嫁给姚亦谦。 他想要大喊,想让沈攸别丢下自己,可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直至脚下有了实感,再抬头一看,居然是沈攸同别人成亲的喜堂。 “沈攸!” 他整个人如坠冰窖,想抢亲,想把沈攸抢回来。 可才刚迈出一步,梦境就猛地一转,由喜堂的大红,成了一片茫茫的白。 临安城外的寒冬里,积雪没至小腿深。 城郊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卡停在半道上,动弹不得。 风霜迷眼,寒风呼啸。 十二岁的沈攸紧紧抱着已经变得温凉的汤婆子,小小的身躯缩在马车最角落里,身上是嬷嬷给她披上的毛毯。 “姑娘,您待在里边,别出来。” “嬷嬷,您小心点!” 嬷嬷一边推开车门,一边应了声好,可声音却被湮没在狂啸的风声之中。 有风雪趁势裹进门缝之中,冷寒骤侵,沈攸下意识拉高毛毯,把自己团得更小,蹭着马车车厢壁,挪到门边。 隔着一道车门,断断续续听得外头嬷嬷与马夫的说话声。 “积雪太深!这马已经不行了。” “雪一时半刻停不下来,若是继续待在这儿,我们都得冻死。” “下车,走回临安城吧。” 嬷嬷犹豫不决,可马夫说的不无道理。 没人知晓这场雪何时才能停,若是一直在原地等着,姑娘的身子如何受得了。 嬷嬷咬咬牙,又回身入了车厢,正要出声,沈攸已经开口,“嬷嬷,我们走吧。” 主仆两人搀扶着下了马车,一落地,双腿便陷入厚厚的积雪之中。 沈攸整个人几乎要冻麻了,鼻尖通红,藏在衣袖之中的手也是红的。 风霜猛烈得几乎让她睁不开眼,几次踉跄险些直接跌入雪堆之中。 就在她绝望之际,忽听得在这凛凛的风声之中,夹杂着一阵又一阵不甚清晰的声音。 像是马蹄声,又像是男子的声音。 她仰首朝前望,瞧见这漫无边际的雪地之中,有一队官兵车队由远及近,疾行而来。 最前头的人端坐于骏马马背之上,一身将军盔甲,御寒面巾遮住大半张脸,只剩下一双漆黑狭长的眼眸。 分明也是个少年人,可望过来时,眼神如同这腊月的霜雪一般,冷冽又刺骨。 沈攸毫无防备撞入这样一双眼中,下意识抖了抖,便听到少年将军身边的人问道,“前方是何人?” 马夫欣喜不已,立刻扬声回答,“承德侯府沈家,今困于雪中,还望各位大人出手相助。” 下着雪的天,除了落满地的白皑皑一片之外,天色逐渐暗沉下来。 这一主二仆若是得不到帮助,只怕是等不到走回临安城便要直接冻死在这雪天里。 沈攸被风吹得僵硬的手缓缓抬起,哆嗦着唇,“还望大人相助。” 她的声音像是雪地里被冻坏的小猫呜咽声,很细很软,还止不住地颤。 可坐在马背上的少年将军还是听到了。 他定定看着不远处这个裹得如同粽子一般的少女,抬手点了身后四个兵士,“你们四人,务必将承德侯家眷平安送回京城。” “是!” “多谢小将军,多谢小将军。” 嬷嬷和马夫忙不迭躬身作揖。 小将军吩咐过后,直接领着其他兵士,策马离去。 沈攸冷得僵在原地,卷翘的眼睫上落了雪花,却丝毫未阻她的视线。 她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马背上的那道挺拔的身影。 漫天的风雪之中,马蹄声远去,寒冬的风吹开小将军御寒的面巾,那张沉俊卓绝却仍带着些许少年意气的面容,只有沈攸一人看到。
第83章 *正文完结* 翌日, 晨曦微露,冬日暖阳初现。 沉风院—— 牧庚端着水盆,轻手轻脚地推开正屋的门。 刚绕过屏风入了内室, 就看到床榻上的人已经醒来,正伸长了手要去够旁边小木几上的杯盏。 牧庚愣住, 欣喜若狂, “主君,您终于醒了!” 褚骁抬眸, 视线在他身后逡巡一圈, 开口第一句便是, “她呢?” 牧庚连忙将水盆放下,快步来到床边将杯盏递到他手中,答道, “沈大姑娘守了您好几天,昨日才歇下, 属下这就去通知她!” 说罢, 他转身要走,却被褚骁拉住。 男人刚醒, 声音很哑,“不用去。” “别吵醒她,让她休息。” “...好,”牧庚站在旁边傻乐,“我去通知陈叔, 让蔺大夫再过来给您看看。” “嗯, ”这回褚骁倒是没有阻止他。 陈叔和蔺大夫来得很快, 后者为褚骁把过脉,又探过他的体温, 笑着道,“镇国公果然吉人自有天相。” 虽然也躺在床上昏迷了好几日,但这般康复的速度,已是常人难及。 想来还是平日里便身体康健,结实硬朗,否则也无法好得这么快。 “昨日开的那些药每日按时喝,刚醒来这几日膳食清淡些,很快便能完全康复了。” “太好了!” 在场的人面上皆是喜色,褚骁看向蔺谷,认真道,“这段时间,麻烦蔺大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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