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姓张,是个膀大腰圆的年轻人,没比我高多少,满面红光,提了一个药箱,一大包杂七杂八的零嘴,进门就搁在桌上,任我怎么推脱也无动于衷。 “我算是许大夫门下的徒弟,”他向我介绍道,“前些年在谷中学医术,是她指导我最多。她一写信说有事需要我帮忙,我立即收拾行李就来了。其实我也没什么本事,叫我带学生可折煞我了。” “您这么快就从谷中到了这里?”我奇道。 沈叙给阿纤姐写信,再久远也不过至多一月前,这慢慢长路,我和沈叙可走了足足半年。 他摆着手: “那不可能,我家原本就在附近,前些年特地投谷中学医问药,学成后又回了谷中开在故乡的医馆,所以来的快些。” 我领他去看了沈叙,他们寒暄不出几句,张大夫就打开药箱,摩拳擦掌。 “沈大夫,无意冒犯,不过您的伤怕是自己不大好看得周全,我也来替您看看吧?” 沈叙靠坐着,一翻手指了指我: “有卿卿在,张大夫无需担忧。” 他挤了挤眼睛,目光在我们三人身上兜一大圈,最后略显尴尬地扣了扣后脑勺: “许大夫信里说,您只带了一个小徒弟,我一来就听王妃娘娘说您受了伤,这才想着来瞧瞧。我瞅着沈姑娘年纪也还小,您确定没问题么?” 我苦笑,确实是身高影响了他的判断,这个年头一过,我已虚岁二十了。 “卿卿确是爱徒,”沈叙答得客气,“医术上我还是很信任的。” 张大夫搓了搓脸,收起药箱。 “对了,”他走出房门前,被沈叙叫住了,“张大夫,您入城后,可去拜见过王妃娘娘?” 张大夫显得有些茫然: “拜见过王爷不错,但我一个外民,如何见得王妃?” 沈叙沉吟一下,嘱咐我好好送他出去。 “王府也给了我一间屋子,”他对我说,“不过离这有些远。说是让我主要带学生,但我总觉得跟着看诊才学的快,所以也挂了牌子出去。” 我引着他往外走: “那自然再好不过,这城里实在缺大夫,您也别太劳累。” 告别了张大夫,我又回到内间,该给沈叙换药了。 “明天,我们就去趟王府。”他看着我揭开绢布,挑破水疱的患处依然渗着液体。 我把刚制的药粉磕在上面,听他疼得直抽气。 “你这样不能下地。” 他抿着嘴想了好一阵,才道: “你去给王府写个帖子,请他们派人来接一下,无论如何,明天都得去一趟。” 我心中亦猜得两分,不再反驳,只祈祷我这新药快点起效,驱散他的皮肉之苦。 ---- 感谢【在逃咸鱼犯】投喂的鱼粮!!!!啾咪!! 话说最近的打赏 是大家打个叙叙子的营养费么…… 【惊】
第148章 冬岁不相惜 翌日来接我们的是花大人,总觉得半月不见,他憔悴了不少,金色瞳眸都磨掉了些锐气。把沈叙背上车,他自己则收了伞靠在车辕,为我掀起帘子。 “娘娘还好么?”我上车前,终究是忍不住问了一嘴。 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见了就知道了。 态度并不糟糕,却无端地让我升腾起诸多不详的预感,一路都捏着沈叙的手指,暗中祷告。 出入王府我已经是熟门熟路,兼着心里着急,所以大步走在他二人前面。 不秋堂的竹子绿得一如既往,近日冰雪消融,看着竟有些虚幻的春意。 屋内却全不似以往热闹,没了人声语响,连炉火上都空荡荡的,把火舌舔舐竹筒的噼啪声响也一并带走了。 我停在门口,等花大人和沈叙赶上来,才一起走了进去。 花大人把背上的沈叙放下,丢一句通报我们到了的话,就告还有公务,临出门时,手心在我肩上按了按。 床上帷幕深深不知多少重,人影都透不出来,静王坐在一旁的桌边,手里摸着一纸文,听得我们的声响,暂且合上纸页,对立在身边的人说: “此事再说,你先去吧。” 灰袍的官人行了一圈礼,告退了。 我也被提醒,补了一礼。总觉得王妃不在时,王爷身边的一切都被削了亲近之意,愈发得像他用于覆目的白绸上绣的鹤,像环绕王府的层层劲松,令人景之仰之,却欲触又止,只敢默默地欣赏或者追随。 “无喜,你也去。”他把一直侍奉他的那个年轻人也支出房去,才对我们开口: “一路辛苦,听说小九伤着了,可还好么?” 沈叙直奔重点而去,一丝寒暄的余地都没留: “娘娘怎么了。” 静王的身体几乎不可见地耸了耸,朝床帐那边挥一下手: “想着怎么也得等你好些再请你来……该我谢你如此上心,不过先来看看吧。” 说罢,他撑着桌站起来,往床边挪,屋内的布置对他来说似乎已经烂熟于心,手只是习惯样的虚向前探着,脚下还算利索。 我蹲下身去,腰一用力,也姑且能把沈叙带到房间那头。 毕竟是一路风雨同行,就算我生来力气稍弱,到底历练了一些,这点距离,我还是能应付的。 沈叙这几日被不同人背了很多遭,早就不会拒绝这类的帮助,不过,他双臂环住我的动作,还是比面对他人时放松得多。 他腿上的冻伤毕竟还离好远得很,今天也只是为了此番行动多包扎了几层以免摩擦加重疮口,实际上还是痛的。 所以当他随着我的动作离开坚硬的地面时,我清楚地听得耳边的他抽了口气。 再坚持一下吧,我的心也跟着被扯了一下。 静王把层层纱帐掀开,挂在钩上,自己坐在床头的位置,手背贴着榻上人的脸。 没有其他选项,我只好把沈叙也放在床上,他虽有些不自在,也得事从权宜,和我一起皱眉看向王妃。 她仰躺着,呼吸促促,带得两肩在衾被下向上一点一点的。 我先去探了额头,烫得令人心惊。赶忙拽出她的手腕,脉枕就在药箱最上层,顺手就能取来垫上。 还未诊脉,我就和沈叙对视了一眼。 若说先前还疑着是别的病症,这只血脉凸起,被青色紫色爬满的手,无疑在肆意地向我们宣布,是血魂散作的孽。 “今日才十三,”我皱着眉,“娘娘怎会如此?” 沈叙没说话,自己听了脉,又示意我再诊。 这脉把得我满面愁容。 这毒虽说常伴我身到自己近乎习惯,但我毒发时也难顾全自身,更不要说注意自己的脉象,这才是我第一次作为医者接触血魂散。 脉象全乱,时缓时急,一丝规律都摸不出来。 只能先放一边,从问诊入手: “娘娘是什么时候病的?” “你们走后就病了,”静王答得快,“那日送了行回来,就说不太舒服,可能是吹了风,身上乏,也未太在意,后来就一日一日地变糟了。” “只是觉得乏么?没有提过别处的不适?”我顺着向下问。 “最初几日是的,那几日她只是歇得多些,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某日间突然就烧起来了,所说的不适也只是头痛目眩,我只当是寻常风寒,你们不在又没个大夫可问,只能叫了一个从前军中学过点医术的来稍微瞧了瞧,也说可能是风寒。随后就时好时坏的,醒时说身上痛。” 说罢,沉吟一下,问句中带上些小心: “这是否是血魂散的关系?” 我不耐烦一刹,又反应过来,他看不到,王妃若是不说,他自然无法得知体肤之变,便也释然,回答道: “是的,这是血魂散毒发时特有的体现,血脉凸起,呈青黑色。” 我把他仅有的那只手从王妃的脸上挪到手上,颜色见不到,体表凸起的血脉轮廓却是可以感知的,他对王妃如此关心,也合该了解能了解的一切。 “原来如此,”他叹了一声,“我早有此猜测,她身子说不上好,但也没什么大病。这回遣了浓翠走,又强说自己求清静不许任何人探视……” 我也跟着叹了口气,死生之事,再豁达的人面对心爱之人,怕是也洒脱不起来。 “依我所见,”沈叙自己又摸了一边脉,这才开口带走话题,“血魂散以每月固定服用的我们的血为滋养,逐步壮大,最后噬人血脉,致宿主血枯而死。这是我已经向你们解释过的理解,照此推测,娘娘体内的血魂散怕是已经长成,现下已到了侵蚀血脉的地步。” 我微微点头。沈叙对此毒的见解,我早已烂熟于心,一见此景我便也作出了类似的不谋而合的猜想。 静王摩挲着王妃的腕,那里凸起的血脉如同细密的网,缠成一片黑。 “我们此去已经取了解药,眼下也只有尽快解毒才能救王妃一命,只是……” 沈叙住了嘴,为难地扫了一眼静王,又看了一眼我。 “只是你亦不知,解药是否有用。”静王替他补全了后话。 沈叙低下了眼: “我所说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至今为止,我都未能找到一方此毒得解的例子。莫说解药是否有用,我的猜测是否正确,都是不一定的。” 我默默牵住了他的手。 关于血魂散,他写了一抽屉的脉案薄,而每一本,我都看过。我愿意信他,是信自己看过的每个字,信自己确认过的每个想法,自然也是信他对我的拳拳真心,信他对为医之道的赤赤诚心。 不过,静王可不一样。他没有义务相信我们任何人,榻上躺着的是他的挚爱,要不要冒险一试,此刻也只能由他决定,我只能用这个小小的动作告诉沈叙,无论如何,都有我信他。 屋内静了半晌。 这静就是彻底的静,沈叙偏着头沉思,我则担忧地看着眼前的一对人。 静王也想着什么,手下抚着王妃的面容,从额角到唇峰,一遍又一遍。 炭盆里爆出小小一声火花响,紧接着才响起打破沉默的话。 “你且尽力一试,旁的无需忧虑。”静王收回手,为此事定音。 如此,接下来就是验证猜想的时刻了。 我把盛着那两朵小花的瓷瓶紧紧攥在手心,花儿被我的血喂得至今娇艳如初开,花瓣纯白,花蕊则晶莹剔透,展现着自己生于神迹的矜持。 ---- 感谢【陈酒gg】和【在逃咸鱼犯】的投喂么么啾!!! 大家不用担心啊哈哈哈哈救命医药费也太好笑了。其实不用给我投喂的呜呜呜因为我大纲并不会改,叙叙子怎么都还是得走完后面的剧情。【恶魔低语】 但是还是谢谢大嘎!!
第149章 留与东君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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