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这么问,持盈皱起了眉头:“其实我也不认识他。” 啊?你随便捡的吗?这么刺激? 我很想问,但没问出口,沈叙替我问了下去:“人是你打晕的吧?” 啊?我又震惊了一下,这我确实没注意到。 “这个嘛……说来话长……”她的声音弱了下去。 “没事。”我答道:“你长话短说。” “简单来说,”她想了一想,开口讲起了其中原委,“前几月我护送一队商人到这附近,路上碰到些小毛贼,所以多赚了点。夏天热,这附近有宣王的避暑别墅,我就在那附近歇了脚打算等秋天再走。有天我在山上时听到了极好听的琴声,就偷偷溜进了宣王的花园。这小子那时就在那里弹琴。我在树上听得入迷,后来就忍不住时不时去听一听。不过我毕竟是溜进去的,他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他。” 看沈叙没有反应,我一边点头一边递给她一杯茶。 “今天我去时他不在,我就打算回去。在路上听说有个琴伎因为偷了东西被杖责。我有些担心就去看看。没想到正碰上宣王的家丁把他扔出别墅。我看他伤得重,就想带他去看看。我师父以前来隐仙谷治过病,这儿离得又近,我就跑来了。但我弄错了方向,是山下镇子上的人告诉我,这种伤病找揽月阁的大夫好看些,我就来了。” “那……干嘛要打晕他呢?”我抓住这个故事里的怪处问道。 “他不愿走。”她端起茶一饮而尽,“挣扎得厉害,我看他再动一动怕是命都没了,就一狠心敲晕了再说。反正我手里有数的。” ……这样也行? 沈叙已经写完了诊断,抬头问道:“我听说,持盈从来不干涉任何与生意无关的事,何况是皇家。你倒好心,救一个皇室宗亲府上的乐伎?” 她苦着脸咧了咧嘴:“我师父是那么教我的没错,只是我看他那样实在没法袖手旁观。何况,沈大夫您不知道,那琴声真是一绝,日日听都听不厌的。” 我看了一眼诊断,和沈叙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眼里交换到了心知肚明的遗憾。 这琴声是无缘一听了,别说抚琴,只怕这位公子此后抱琴都是勉强了。 想到这里,脸上竟然腾起一种羞惭的烫。如果我和沈叙都能再厉害一点,会不会就不是这样了呢? 沈叙的嘴也抿成直线,显然,他也是不忍的。 “现在要怎么办呢?”这回是持盈先提出了问题,“他得住在这么?” “得等伤好了再走。”沈叙回答道,“这种伤止血只是第一步,后续还会有很多麻烦。” 我看着他开方,心里隐隐担忧着。 持盈脸上也浮上了忧虑:“那倒也好,其实我也不知道他能去哪。” “先养好伤再说吧。”沈叙的语气比他惯常的自信弱了不少,“更何况,人活着只是基本的,这种伤,伤口养好了也不代表万事大吉,苦处多着呢。” 明明他的语气很平常,我却被他话里某种莫名的悲伤震悚一瞬,心尖猛刺一下,抬头看他。 他神色如常,低头写着字,眼眉低垂。 “唉……”持盈叹着气,“我觉得能活着就很好了……” “我们会尽力的。”沈叙答道。 “不过,”持盈迟疑着开口,“如果诊金不够我可以去赚,照顾病人,我真不拿手。” “我……”我正打算告诉她,揽月阁的病人一般由我和沈叙轮流照看,她算半个家属,只要在旁边辅助一下,再尽量安抚病人就行。沈叙却没来由地打断我地话头说: “我和我徒弟还有很多病人要照料,你既然做了好事,不如送佛送到西,留下来照看吧。” 我看着沈叙,总觉得在这件事上,他哪里都怪怪的。 “倒也是。”持盈一瘪嘴,接受了现实,“那我每天都上山来好了。” 就在这时,后院传来一声悲痛的恸哭,显然是那人醒了。 紧接着又是几声瓷器碎裂的响,撕着我们的耳朵,紧张传遍全身。 我和持盈一跃而起,飞奔而去。 余光里,我看到沈叙轻轻叹了口气,搁下了笔。犹豫了好一会才动身爬下椅子。 ---- 昨天偷偷断了一天去赶了个论文ddl!不好意思啦这两天会多更一些的!
第28章 持盈的动作比我快得多,我才跑出中庭,她已经在房门口了,伸手想掀开帘子进去,却不知怎的,犹豫着收回了手指。 我到时,只听她小声嘟囔了一句,你们先进去看看吧,就转身站在中庭的石板小道上。 我进了房间。 方才的一声哭实在过于惊人,以至于我做好了看到屋内各种惨状的准备。还好,眼前的景象姑且正常,榻上的男人别头向墙,只有地上两三个碎裂的药瓶证明刚才我们不是出现了幻觉。 我蹲下身准备收拾,一只大手缓缓握住了我的手。 “我来吧。”沈叙说着,捏了捏我。我这才发现刚才沏茶摘了手套,这会忘记了。 怪了,我心说。平时这种情况少不得是要挨骂的。 找来手套再回后院,持盈靠在门口,斗笠的罩纱覆住面容。 我掀开门帘:“进来吧。” 她动了动身子,慢慢挪进门,小心地立在门边。 屋内安静极了,只有沈叙淘洗帕子的水声。 “嗯……请问你叫什么呀。”我硬着头皮打破了这凝固的空气。 他猛地转过头来,一双红得像要滴出血来的眼狠狠盯着我,脸色惨白,嘴唇不住哆嗦着。 我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你们……”他的声音又哑又涩,像什么尖锐的的东西划过墙面。 他自己好像也被惊到了,但也只是迟疑一瞬,又用更大、更尖锐的声音对我吼道: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我身上颤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 “救命是我的本职罢了。”沈叙答道,“何必苛责于小徒呢?” 男人闻言才看到了半人高的沈叙,他又盯着他去了,持盈默默把我拉到了一边,拍了拍我的后背以示安慰。 沈叙用小刀分割着药丸,丝毫不顾那人正用不礼貌到近乎肆无忌惮的眼神盯着他残疾的下身看。 “请您别这样了。”我听到自己这样说,也感受到持盈落在我肩上的手收紧了一下。 榻上的男人没有理我,沈叙也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迎着他的目光挪动自己,把水和药送到他眼前。 男人条件反射地举起右臂去接,却又只看到了包扎严实的前臂。他大喊一声,用左手打翻了沈叙手上的东西,又推了一把沈叙的肩。 沈叙很瘦,本来在地上也不太稳当,这一推竟让他仰面摔在了地上。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扶着沈叙的肩,一边回头想争辩两句,却看见他左手狠狠捏紧了右边的残臂,像要把包扎拆开一般。我到嘴边的责问转化成了惊叫。 “对不起,”持盈向前走了两步说,“是我把你带来的,也是我求大夫救你的。” “你,”他胸口快速地起伏着,“你何必,何必如此,我早说不需你救,你听不懂吗?” 沈叙扶着我的手臂坐了起来,一时有些摇晃,但他的脸色并不生气。 “我只是觉得,你若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很可惜。”那边持盈依旧在与那人对峙着。 “你懂什么?”他一拳砸在榻上,“你懂什么?我这样还不如死了!” “我没事。”沈叙看着我担心的脸轻轻说。 “怎么会,”持盈说,“活着总比死了强……” “我认得你,”那人语气激烈,“你知我抚琴为生,你听我抚琴也好些时日了,对吗?没有……没有……我还怎么弹琴?你说啊?” 这下换我担心起了持盈,扶沈叙坐稳,我又站起来想去安抚一下她。 持盈沉默着,脸色赤红。 我亦一时无话,想要说些什么,看着榻上那人单手扯着被单抽泣着,话都堵在了喉头。 沈叙又切了一份药,我生怕他再被推一把,赶紧接过来递了过去。 那人没有理我,猛地抬头,目光依然落在沈叙身上:“我现在好恨你们,你恨不恨把你变成这样的人?” “我没那么多想法。”沈叙的语气依旧平和。 “也是,”他冷笑一声,嗓音刺耳,“你们懂什么?” 他伸出左手幽幽道:“我从小在宫里长大,是宫里最好的琴师。除了琴,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看着他的左手,五指修长,是抚琴的手。 “如今我不能再弹琴,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他接着说,又瞪着沈叙,“我倒宁愿像你一样,下半辈子只能在地上爬也无所谓,只要我还能弹琴……” 没等沈叙表态,我一把拉过他的左手,把药和水放在他的手里,厉声说道:“这位公子,我们素不相识,虽然眼下我确实恨同情您的遭遇,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师父救你一命,请您不要说这么过分的话了。” 屋内一时沉寂,他低头没有看我,只是垂头不语。 “我花了很久,才学会怎么爬,”沈叙突然开口道,“我也有许多再也做不了的事。但总归还活着,还能救别人的命。” 说完,他双手撑着地出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咬紧了嘴唇。 榻上那人长叹一口气,咽下了手里的药。 “岳山。”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叫岳山。” 安顿好岳山,我和持盈一起走出了房,天色已晚,她闷闷的,我也闷闷的,各怀心事。 “他伤得重,夜里可能需要有人陪着。”我对持盈说。 她点头:“好的,我下山一趟取点东西就来,我脚程快,要不了一个时辰。” “出什么状况的话,就来喊我或者我师父。”我叮嘱道。 她拍拍我,说:“小大夫,你叫什么?” “沈卿卿。”我看着她,她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浅笑。 “小沈大夫,”她这样叫我,“对不住啊,都是因我而起,是我不好。” 我赶紧摇头道:“别这么说,不管怎么样,活着都是很要紧的。幸亏你来的快,出血再多一些,我师父可能都无能为力。” 她不再多话,只是又拍了拍我的肩,转身而去。白色的身影在夜幕中潇洒飘摇,像一只轻盈的鸟。 我回到大堂,沈叙点了灯,斜靠着椅子的扶手,读着书。他的头发因为那一撞有些松了,现在索性直接披散下来,遮住面庞。 “沈叙,”我小心地叫他,“药已经喂过了,也叮嘱过夜里让看着,一会再去添床被子就能歇一下了。” “好。”他答道,语气并没什么不对,我心里的不安却渐渐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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