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街边熙熙攘攘,似有喧哗之声,沈棠宁掀开帏帘眺望。 只见不远处的有一队军容整肃的军队正从人群中央经过,为首之人一身黑甲,胯下一匹高头骏马,高鼻深目,气宇轩昂,神色冷峻,年纪四十岁上下,身后士兵手中举着柄翻飞的旗帜。 她仔细端详,那旗帜黑底红字,上面绣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定北王”。 “他就是定北王!”锦书惊叹。 定北王这个名字,沈棠宁并不陌生。 定北王宗缙是封疆大吏,权势滔天,颇得隆德帝信重,她未出阁时,定北王世子宗瑁尚在京都中为质。 此人章台走马,无恶不作,是那勾栏院里的常客,曾纠缠过沈棠宁好一段时日。 若不是宗瑁后来突然离开了京都城回他父亲的辖地蓟州,只怕她早就成了宗瑁的小妾。 沈棠宁对宗瑁乏善可陈,她记得萧砚北上投军便是给定北王运送粮草,如今定北王回来了,是不是说明他也…… 不知是不是沈棠宁的目光停留在定北王身上太久的缘故,当定北王的仪仗路过沈棠宁一行的街道之时,驾驶着标有镇国公府徽记马车的车夫顺势往夹道一侧让路,为首的定北王忽地侧目朝沈棠宁的方向望了过来。 那是一双极富有外族特色的深邃双目,犀利而冰冷,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压迫感与侵略感。 刹那间,沈棠宁浑身一寒,帏帘就从手中散落了下来。 一路上,她心不在焉。 到了温宅,温氏竟在大门首守着等沈棠宁,沈棠宁下了马车赶紧扶住温氏。 “娘,您怎么就出来了,仔细磕绊着!” 温氏抚摸着女儿面庞微笑,陈妈妈在一旁笑吟吟地解释道:“姑奶奶别担心,夫人如今都能看清人的大体轮廓了,刚才您从马车上下来,夫人一看就知道是您!” “就是看不清楚脸。”温氏不无遗憾地道。 母女两人携着手进屋说体己话,沈棠宁方知道原来温氏的眼睛是谢瞻请了名医过来治的,这事谢瞻就丝毫没对她漏过口风! 自从温氏搬到崇明坊之后,宫里一位擅长针灸的赵太医就时常到温宅来给她针灸看病,内服汤药,外用针灸。 本来温氏也没抱什么希望,毕竟瞎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赵太医真是位名不虚传的神医,这才短短数月的时间就叫她的眼睛重见了光亮。 赵太医还说,只要温氏肯坚持服药针灸,少则一年,多则三五年,必能叫她重见光明。 “娘,您很快就能看见我和圆姐儿了!” 沈棠宁听陈妈妈说罢,喜极而泣,扑到温氏怀里。 “傻孩子,这是好事,哭什么?” 温氏抚摸着女儿柔顺的发,轻语柔声,“娘许多年没有见过你了,都说你是咱们京都第一美人,你舅母常说,想娶你的男子从正阳门排到永定门,真想瞧瞧我的乖女儿如今出落有多漂亮!” “娘,您还说,那是舅母打趣我呢!” 沈棠宁红着脸轻嗔。 “你舅母从不说虚话,我的团儿就是全天底下最好看的姑娘。” 温氏说着,轻抬起女儿的下巴。 沈棠宁幼时瘦小,脸虽未长开,五官端细看却是极精致的。 眼下温氏眼中的面庞五官模糊,便是这般都能看出来轮廓精致俏丽,尤其一双杏眼明亮如星,好似一泓盈盈秋水,娇美动人。 不是温氏自夸,她的女儿美得天姿国色,且性子知书达礼,安静温柔,难怪能叫她那位桀骜不驯的夫婿也心折,费尽心思讨她欢心。 又是将他们一家人请到镇国公府姐儿的满月酒宴上,又是请名医来医治她这老妇人的眼睛。 沈棠宁看出温氏似乎欲言又止,将脸蛋轻轻枕在母亲的肩膀上,疑惑道:“娘,您怎么啦?” 温氏犹豫了一下,柔声问:“团儿,你觉得你夫君待你如何?”
第41章 大约所有女子未出阁前都曾幻想过她日后会嫁一个怎样的如意郎君。 在沈棠宁眼中,她的夫君不必多高大,却可以为她遮风挡雨。 不必家世门第多么显赫清贵,只要两人能够意趣相投,琴瑟和鸣,便是低嫁她也不会介意。 只是郭氏不会同意她低嫁,一切只能是她美好的愿想。 直到遇见萧砚,他是这世上唯一能听懂她琴音的男人。 两人第一次相遇,是在普济寺中。 那几日,她与萧砚虽隔着一扇缭墙,从未见过彼此,却仿佛深谙对方心事,宛如多年的知己好友。 所以她不会把谢瞻当成她的夫君。 于她而言,皮囊之相转瞬即逝,自她长大成人,人人皆夸赞她样貌出众,国色天香,然而美丽的容颜带给她的却是无尽的烦恼。 所以出众的容貌,显赫的家世,她通通都不在乎,她只希望自己的夫君是能够懂她心意,与她倾心相许之人。 更不必提,除此之外,她与谢瞻门第不相配,性情不相合,两人一见面,不是吵架便是在争执。 最重要的是,谢瞻心里还念着永宜县主,为她宁可不纳妾,对她毫无男女之情。 其实相处这段时日,沈棠宁也看明白了,她的这位夫君虽脾气喜怒无常,却是个嫉恶如仇的性情中人。 有时,她甚至还会羡慕他的桀骜肆意。 与之相比,她处处忍让处处谨小慎微,活得实在窝囊。 “夫君人很好,他重情重义,这段时日不仅帮了我们一家许多,待对我也十分敬重。”沈棠宁说道。 “傻女儿,娘当然知道他对我们一家好了。” 温氏含笑道,片刻后,她却慢慢收敛了笑意。 “我是问你,你觉得他待你如何,是只有好吗,你们两人,莫非平日里就没有磕磕绊绊?” 沈棠宁哂然。 那怎么可能没有,毕竟谢瞻讨厌起来的时候能把气得她牙根痒痒,恨不得在他那张欠揍的脸上捶两拳才解恨。 她含糊道:“唔,还好……我们两人平日里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就是……他偶尔喜欢捉弄我而已。” “他怎么捉弄你?”温氏追问。 简直罄竹难书! 偷看她换衣服,随意枕她的枕头、盖他的被子,一点边界感都没有,还有每回和她说话都要凑过来,脸恨不得贴到她脸上…… 且她说过他许多次,他都不肯改! 只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又怎么好意思同母亲去说。 温氏见女儿低头不语,以为她是害羞,便摸摸女儿柔顺的发笑道:“傻孩子,男人是喜欢你才会捉弄你!只是他们平日里做事不拘小节,不似咱们女子心思细腻,所以你若有心里话,娘希望你能开口告诉他,凡事莫要憋在心里头,叫他去猜你……” 温氏担心女儿驾驭不了谢瞻,便耐心传授了她不少御夫之道。 沈棠宁无奈地耐着性子听。 两人说着说着,温氏顿了一下,好一会儿后才忽低声问她道:“团儿,你出月子也有一段时日了,生产之后,从何时开始和姑爷同的房?” 沈棠宁闻言大窘,急忙捂脸道:“娘,您问这事做什么!” 温氏其实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这事她不问还能由谁来问? 女儿身子娇弱,又是刚生产完,女婿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她担心女婿贪恋女儿美色,会在床笫之间委屈女儿。 “乖团儿,快和娘说,你生完圆儿,姑爷他是多久才碰的你?” 沈棠宁脸红如滴血,尴尬极了。 她该如何和温氏解释,她是准备过不久就和谢瞻和离,怎么可能会和他再行夫妻之事! “团儿,他不会趁你还没出月子就……强迫你了?” 温氏见女儿支吾着总不肯说,以为她有难言之隐,一时抓住她的手急道。 “没有没有!”沈棠宁忙摆手道:“您误会了,他从没强迫过我!” 温氏方松了口气,露出笑颜,连连点头。 女儿和女婿的成婚始于一桩始料未及的阴差阳错,始末她已从陈妈妈那里尽知了,对于和女儿有缘无份的萧砚,她虽对这个前女婿喜欢到心坎儿里,如今也只余一声叹息。 温氏毕竟是过来人,女儿既为了人妇,有了孩子,如今冷眼瞧着女婿待女儿也算事事体贴,上头婆婆仁厚大度,这就足够了。 再说两人盲婚哑嫁,凑到一处过日子,焉能要求事事圆满?那实在是吹毛求疵了! 陈妈妈昨日还同她说,她这个女婿在军中颇有建树,那是握有实权的,不似那些一无是处只能靠祖荫庇护的官宦子弟。 生得更是龙章凤姿,一表人才,和姑奶奶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相得益彰,生出的圆姐儿跟个雪团子似的好看。 温氏越想越高兴,对谢瞻就满意极了。 姚氏却是嫌谢瞻太过倨傲,婚前都不见他去上门拜见她这个岳母,温氏那时和姚氏便颜悦色地笑说,姑爷到底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又是个极有本事的男子,傲气些在所难免。 何况他如今不也为着她的女儿,乖乖低头喊她一声岳母,认温济淮姚氏舅舅舅母了吗? 温氏对谢瞻,大约便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心喜,嘱咐沈棠宁与谢瞻好好过日子。 沈棠宁心里头苦笑,却不敢叫温氏看出来。 谢瞻正帮温氏医治眼疾,倘若这时候她再和温氏提与谢瞻和离的事情,温氏定会责备她过河拆桥,好好的日子不过,绝不会答应。 罢了,这事还是先从长计议吧。 上回圆姐儿满月宴的时候,姚氏寻了个无人的地方还悄悄问她,和离一事想的如何了。 沈棠宁说了自己的顾虑,姚氏觉得这样也好,给圆姐儿找个好的后娘,总好过谢瞻自己去找,找个佛口蛇心的女人,以后苦得还是圆姐儿。 日影西斜,沈棠宁看着天色不早,恋恋不舍地起身与温氏辞别。 出门时谢瞻说晌后他下值,正巧过来接她回家,这会儿不知为何不见人影儿。 沈棠宁等了两刻钟,怕回家迟了王氏担心,便叫人套了马车先走了。 …… 马车里,沈棠宁疲倦地靠在车壁上。 她没猜错,萧砚的确回来了。 韶音的兄嫂原本在平宁侯府当差,温氏从侯府搬出来后,郭氏被大理寺捉走,沈弘谦休了郭氏,来求沈棠宁时,托人把锦书和韶音一家卖身契都递还给了沈棠宁。 锦书自小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韶音一家还表示愿意跟她,沈棠宁便令韶音爹娘都去了温宅伺候温氏,平日里帮她照看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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