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温云听出了她语中的艳羡,却并未自得,只薄唇轻抿,苦笑着重复了遍她最后一句话,“是啊,事事易变,造化弄人。” 何宁又道, “父亲去世之后,郑家也由公爵的衔儿,降到了伯爵,在朝中声势已是一落千丈。这也算是罪有应得,我没有什么好怨的。” “我如今倒只担心你,皇上至今还未说给你什么名份么?” 提起这个,徐温云只垂头,轻扯了扯嘴角,“还未曾呢……” 何宁眼见她还是如在郑家时,那副听之任之的柔顺模样,便不禁为她着急。 “就算皇上不说,你也该主动提啊。可切莫被一时的两情缱绻迷了眼,须知名分才是实实在在的要紧事。 旁的不说,哪怕是为了孩子,你也要尽力爬得更高些。一个末等采女生的的孩子,同个贵妃生的孩子,孰轻孰重,你心里总拎得清吧?” 徐温云听得心里有些发酸。 其实她心里清楚,得知借种求子真相的所有人,都在暗暗揣度,皇上最终会给她个什么位分。 此时徐温云也只能道一声, “……可不是嘛,为了孩子。 你说的话,我都省得的。”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虽说外人现还不知你就是辰哥儿生母,可眼瞧皇上对你还算看顾,想来断然不会将你撇至一边。 估计是等着太后明日回京后,将皇子的事儿告知了老佛爷,再论你的名分呢。” 对于名份之事,徐温云倒没有那么着急。她有时候想,其实入宫也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就安置在宫外自在。 可依着李秉稹的性子,断然不会容她如此行事,且就算论名份,他又能给个什么名份呢? 几乎是所有人,包括方才的何宁,都觉得她能保住条性命,且还能被纳入皇宫,就已是皇上开恩。 若还能得个嫔位,那就是祖上冒了青烟。 在这种言论氛围下,徐温云不禁也也想,是不是自己太贪心了。 待送走了何宁,她斜斜倚在廊下汇了彩雕的立柱下,散着瞳孔,望着眼前在秋日也开满了奇珍异株的庭院。 神情复杂着,低声呢喃了句。 “阿燕,你说就这么着入宫做个贵妃,是不是也挺好的?” 阿燕压根就没让这话有落地的气口,接口就是一句,“那是当然啦。” “那可是就比皇后矮一头,在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但凡有个什么庆典祭祀的,都是能出席正宴的,多少女娘梦寐以求,都坐不到那么高的位分上去呢。” “且夫人,奴婢打眼瞧着,皇上并非是个薄情寡义之人,无论您最终是个什么位分,皇上理应都不会薄待呢您的。” 其实阿燕这么想,也是无可厚非。 帝王的宠爱,皇长子的生母,有了这两样东西,就算是入了宫,她这辈子也算是稳了。 可为何她心中还是不甘不忿呢? 她总是包容大度退让的那个,总是要为了大局着想而逆来顺受,为何就没有人问过她委不委屈? 她也想过美玉无暇的人生啊…… * * * 另头。 太后为了给祁朝祈福,跟随得道高僧,入山吃斋念佛了半个月,今日终于坐着鸾驾回京,如今正在大相国寺暂歇。 姜姣丽身为妃嫔,侍奉太后向来周到,特意提早出宫,早早侯在相国寺打点。 寺中东南处的一处佛堂中,太后顾不上一路的车马劳顿,立即命宫婢捧来彤册。 定睛一看,面色沉了下来。 “皇上竟半月有余,都未在你宫中安歇?” 一道凌厉的眼风扫来,丽妃膝盖骨一软,直接就跪匍在了地上,抖若筛糠道,“臣妾无能,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眸光骤紧,眸光透着锋利,“你可知本宫此行祈福去求的是什么?求的便是让上苍怜悯,保佑龙嗣繁盛,国运昌隆。” “宫中嫔妃若再多几个,本宫何至于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谁曾想你竟这般不中用,入宫都这么久了,腹中也没个动静?” 别看平日里太后是个好性儿的主,可一旦涉及在意之处,那也是杀伐果断,手段极其狠辣的。 丽妃紧张到暗吞了几口唾沫,颤着嗓子道,“太后娘娘明鉴,臣妾实在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奈何皇上还是无动于衷,臣妾也是无法……” “你若尽了心,皇帝岂会无动于衷? 之前半旬中也总要去你那两三次,这好好的,何故就不去了,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如何憋忍得住?” 皇上四年都憋忍了,更遑论短短半旬? 姜姣丽面上神色一黯。 自从她得知容国公府的一系列变故,听闻徐温云已然和离的瞬间,她便料想到自己算是彻底没戏了。 依着皇上那等铁石心肠的性子,今后还会不会临幸她,都未可知。 “皇帝莫非放着娇香软玉不顾,当真夜夜在养心殿中孤枕独寝?他没有召你侍寝,指不定是临幸到其他女子头上去了呢,你就未曾听到什么风声?” 他倒是没有孤枕,而是夜夜出宫去了永安街的别苑,与他四年前的老情人你侬我侬。 姜姣丽心中清楚的很,可她不敢说。许多事情,太后迟早会知道,可却不能是从她嘴中说出来。 否则以皇上对待那段感情的在意程度,一个不好,她会将自己的性命都搭进去。 所以姜姣丽只能轻摇了摇头, “臣妾实在不知。 皇上的事儿,臣妾不敢打听。” 太后闻言,幽幽叹了口气。 许是知道皇帝就是个冷心冷性,捂不热的性子,也实在怪不得旁人,于是使了个眼色,给近身伺候的嬷嬷,将丽妃由地上搀扶了起来。 太后摆了摆手,眉头深重道了句, “……罢了,不怪你。 是本宫太心急,等待会儿入了宫,一问皇上便知。” * * * 京城。 永安街,别苑。 今个儿晌午的时候,李秉稹特意回来了一趟,早早命人传了话,所以徐温云特意多准备了几道菜。 辰哥儿现在已经很适应李秉稹的存在了,在膳桌上三人其乐融融,俨然就是一家人。 待用过膳之后,乳母将辰哥儿抱下去午憩,徐温云则送李秉稹到院门口。 李秉稹牵过她的指尖,轻道了句, “这些时日以来,一直让你们母子住在这别苑中,朕知你心中必有委屈。如今辰哥儿已与朕熟稔,母后也已然回京……也该是时候,去给你讨个名份了。” 终是提到了这茬。 徐温云唇角轻勾,歪头笑脸盈盈望着他。 “煜郎想要为我去讨个什么名份? ……若是太低,妾身可不依。” 李秉稹将她的嫩白的手背,轻按着摩挲几下,暂且卖了个关子,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只温情缱绻望着她。 “事以密成,言以泄败。 ……届时旨意下来了,你就知道了。”
第一百章 皇上近来常有要事, 需要经常往返宫中,走的还是鲜少有官员往来的碧华门。 入宫门后,再乘坐銮驾回养心殿。 今日, 十数个抬轿的轿夫,照例候在碧华门内等着,约莫未时二刻的时候,皇上高阔伟岸的身影,由那辆平平无奇的马车上踏了下来。 与以往不同的是,个童稚软萌, 长得如年画娃娃般的男童, 随之由厚重的车帷后蹿了出来。 那双眼睛充满了灵气,眸光中闪烁着好奇与兴奋, 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奶声奶调问道。 “李伯伯, 此处就是皇宫? 我真的可以进去捉迷藏,骑大马么?” “自然。 你想在里头做什么都可以。” 孩子现在还并不明白, 这座巍峨皇城究竟代表着什么,只是以往在容国公府时, 见郑广松与郑明存每日往返皇宫上朝,所以便对皇宫充满了无限的向往而已。 在此之前,他被李秉稹单独带出去骑射过几次, 再加上那晚母亲道二人已经在一起了,所以孩子心中, 已是将眼前男人视为父亲。 只是还未改口罢了。 其实相处的时间越久, 孩子就对李秉稹愈发钦佩。初见时只觉这个伯伯长得俊, 后来还发现他文采好,武功强。 现在居然连皇宫都带他来了。 ……这可是之前他同祖父、父亲央求了好久的事儿, 他们都无法办到。 所以李伯伯真的好厉害。 “为什么皇宫的墙是红色的,与别处都不一样?” “因为红色代表喜庆,繁荣,尊贵,并且也有驱邪避凶的作用。” “为什么他们都穿着同样的衣裳?” “这是为了维持统一的秩序与礼仪,方便管束。” “咦,为何这里有两口这么大的水缸?” “这些缸中装着水,是主要是预防宫中发生火灾,也有镇宅辟邪的用意……” …… 辰哥儿乍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下意识就会格外亲近李秉稹,睁圆了眼睛四处打量,只觉得处处都新奇。 李秉稹并未觉得丝毫不耐烦,全都一一作答。 其实早在得知真相的那天,李秉稹就想带辰哥儿入宫了。 这孩子身为龙裔,本该就生活在这天巅皇城,被万千仆婢簇拥着,在繁华富贵窝中长大。 母后在后宫殚精竭虑许多年,自他登基后才略略心安些,原本应该好好颐养天年,却一直操心他的婚事与子嗣。 今日便将辰哥儿带入宫,好好宽一宽老佛爷的心。 * * * 另头。 太后入宫之后的头一件事,就想寻皇上说说话,可命人去养心殿走了一遭,人竟然不在? 这委实让太后惊诧。 毕竟以她对儿子的了解,他每日除了上朝,就是在养心殿处理政事,且如今内忧外患都解决得差不多了,理应也不会去京郊外巡军。 那皇帝好端端的,是去了哪里? 若直接去问养心殿的人,他们必然不敢泄露皇帝行踪,可太后在后宫浸淫多年,在许多察觉不到之处,安排了些亲信与眼线,唤过来一问便知。 “回禀太后,皇上自您离京祈福后,这半月以来,都留宿在永安街的一间暗宅中。每日都是官员下值后换身便装出宫,翌日清晨又在上朝两刻钟之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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