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女子名节大于天。 既二人没有走到最后一步,早些说清楚也在情理之中。 他继续添柴加火。 长眉入鬓,凤目薄唇的侧脸,在明暗的火光下显得极为浓烈。 “自当如此。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徐温云见他应下,心中暗松了口气,虽说相识不久,可此人的品性她还是信得过的,这是个谨慎端方之人,断然不会像市井街痞般,将方才的一切当作艳闻轶事去四处传播。 此时洞口处传来声响,听这动静,是镖队的人准备施救。 她开始低头检查起身上的衣装。 裙摆被尖锐碎石划破,衣领松卸,贴身衣物因发汗而洇湿,发髻更是全然散漫……她一一整理好,重新挽发,尽量显得体面些,让人看不出什么端倪。 待差不多打理妥当,洞口掉落下了根粗壮的双套绳索,二人先后上了崖。 徐温云是先上来的。 马镖头眼见她并未受伤,面上又尽显疲态,只命人立马护送她上车架休息。 阿燕哭得双眼都肿得老高,“幸好夫人平安,若你出事,奴婢也实在没脸回去见芸姑娘与绍哥儿,也闭眼由那崖边跳下去,随夫人一同去了得了!想来那三角眼说得也没错,您好好的公爵长媳,原就该端坐在荣国公府的车架上,公府的侍卫,可远比这些镖师强上不少,如若那般,您必不会遭遇此等命悬一线之事,怪就怪郎主他一意孤行……” 阿燕哽咽着止住话头,想着主子在那洞穴中呆了三四个时辰,必然又渴又饿,便取来了水粮与干粮,又絮叨道, “……得亏镖队中还有个陆少侠,若非有他力挽狂澜,咱们还不得被那些劫匪生吞活剥了?夫人的眼光果然没错!对了,陆少侠有没有受伤?夫人与他独处了那么久,可有何进展么?他是不是……” “阿燕。” 阿燕止住话头,带了几丝怔愣与惘然望向主子。 现在正是夕阳日落时,浅金色的余晖顺着窗橼洒落,照得轮廓都浅浅染了层金边,只见主子掀起乌羽般纤长的眼界,眸光中透着平淡,言语中透着冷冽。 “入城之后,支万两银票给他。 至此之后,此人的名字,不必再提。” 而这头。 陆煜上崖后,在马镖头的强烈要求下,被镖队随行的大夫,仔仔细细全身检查了遍,紧而又重新包扎了遍伤口。 在缠绷带的当口,马镖头察觉到了他右掌上的齿痕,那排牙印整整齐齐,伤口甚深,直到现在还在沁血。 马镖头以前是个捕快,乃刑侦探案的个中高手,只需一眼,就看出那伤是那寡妇小娘子咬出来的,且由她不管不顾,甚至未等陆煜上崖,就自行回车架上休养来看……不难猜出,这二人必是在洞中起了龃龉。 抱着查明真相的职业素养,他不禁凑上去,面带疑惑问道。 “啧……按理说你救了周娘子,她理应对你感激万分,却为何还张嘴咬你?瞧这伤口,一看就是发狠咬的,至少狠咬了两刻钟,若再深些,可就见骨了……怎得?你冒犯她了?” 。 总不能说是媚*药毒发,怕她抵挡不住药性发作,咬舌自尽,所以才伸出手掌自行要她咬的。 若说冒犯。 陆煜脑中蓦然闪现出方才在洞中,那香艳无极的几个瞬间……他默了默,略略艰难点头承认,“……嗯。” 话问到此处,点到即止便可。 否则倒真成审犯人了。 当局者迷。 可在马镖头这个局外人眼中,他早就看出这二人,是郎也有情,妾也有意,属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为了成就此番姻缘,不禁以过来人之姿,帮他出谋划策。 “……瞧你平日里闷声不响,一看就知是个只会习武的呆楞性子。小女娘家家,都是父母从小捧在手心养大,何其金贵?乍然差点丢了命,受这么大惊吓,就算行事急躁些,作为男子也理应包涵,你切莫放在心上。她一时恼了也不打紧,你好好安抚,寻些姑娘家喜欢的物件讨她欢心,天大的冒 犯她便也揭过不同你计较了。” …… 未曾想遭了这么一番指教。 陆煜不知马镖头心中是如何作想,也不欲解释,只闷然点了点头,一副受教了的样子。 外人眼中,至多将他与那小寡妇的关系,想得比寻常男女亲近些,可他却骗不了自己,方才那样抵死缠绵,她馥郁馨然的体香,早就沾染在衣裳各处,无时无刻都萦绕在身周,被风送入鼻中。 他闻了气息又略有些不平。 朝那寡妇的车架望去,却未再望见她挑起车帏,含笑朝他探来的眸光…… 好在今日镖队出发的早,经历这诸多种种变故后,也才酉时一刻,未免莽蛮山那些劫匪们卷土重来,马镖头也不敢耽搁,稍稍休整之后,便开始上路出发。 在路上又行整整三个多时辰,才将将找到个可容下镖队下榻的村落。 这一整日兵荒马乱下来,镖队上下都是人疲马乏,在给主顾们划分好房间,安排好轮岗班次后,大伙儿就准备早早睡下安歇。 月明星稀,村口偏僻无人处。 一道黑影闪现,埋首拱手,恭谨对陆煜禀报。 “卑职方才得令后,便向就近几位享有盛名的太医飞鸽传书,现已收到回信,他们皆道醉春碎魂丹毒性狠辣,至阴至毒,那制丹者原就是欢*场常客,念此丹又无性命之忧,所以并未留一丝解药的后路,唯男女交*欢方才可解。 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且此丹发作三次,如若无解,头次发作并无性命之忧,第二次发作会伤及五脏六腑,最后一次七窍流血而死。” 影卫的办事效率极快。 下午得令去详查醉春碎魂丹的其他解法,现下就已得出了结论。 只是这结论,显然不是陆煜所期望听到的。 他剑眉紧蹙,微摆了摆手,那影卫便又随夜风无踪而去。 当时之所以在洞中及时抽身而退,便是陆煜心中还抱着丝希望,想着以他今时今日手眼通天的权势,无论耗尽多少珍稀药材,总能在不伤她名节的情况下,寻出个其他解法出来,谁知却料想错了…… 唯有男女交*欢方可解? 所以三日后,周芸便会第二次毒发。 可她身在镖队之中,这一时半会,又要去哪里找个相伴一生的好郎君?解毒之人只能在镖队中找,可那些镖师大多出身草莽,行走江湖,身上指不定还背了人命,又大多目不识丁,既走不了仕途,又走不了武举…… 其中任何一个,都配不上她。 兜兜转转。 这解毒的重担,终归还是要落到自己身上。 比起跟个镖师过刀尖舔血的日子,穷困潦倒一生,那委实还不如跟了他做个王府通房。 过程虽迂回些。 可陆煜至少为她尽力尝试过,也极力克制过,扪心自问,这番结局也算对得起她对他的一片心了。 想通了这点,陆煜忽觉浑身都轻松了许多。 又觉得有些好笑,终归还是心中太过看重她,所以事事才想着为她周全,其实何必为了个女人搅闹得如此苦大仇深呢? 收便收了! 翌日清晨。 趁着镖队还未集合的功夫,陆煜抬手敲向那寡妇下榻屋舍的房门。 “……谁啊?” 是阿燕睡眼惺忪着开了门,她显然没想到来者竟是陆煜,生怕是看错了,甚至揉了好几下眼睛。 真真是开天辟地史无前例头一遭! 以往从来都是主子上杆子去寻他,何曾见他主动敲过门?这实在比大白天见了鬼,还让人觉得吃惊,阿燕怔愣在原地,讶异着支支吾吾道,“陆,陆少侠?请问有事么?” 陆煜的眸光,顺着门缝,望见那个正端坐在桌前挽发的佳人,青葱般嫩白的指尖微顿。 “我有话同周娘子说。” ?! 阿燕闻言,神色愈发复杂,将门掩得严实了些,然后面露难色道, “我家夫人现下不方便见客,陆少侠若有交代,便奴婢说吧。” ?以往周芸不是总四处寻他么?现下人就在门外,她倒避而不见?陆煜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他也猜不透小女娘的心思,只能沉着眼,将怀中揣着的药丸递上前去。 “……她昨日发了许多虚汗,容易邪风入体,头疼体虚,这是些益气补身的丹药,服用后于身子有益。” 阿燕并未伸手去接,只肃着一张脸, “奴婢在此代夫人谢过陆少侠好意,可这东西还请陆少侠收回去吧。 一则我家夫人遭受坑害,不敢随意吃外头那些不明不白的丸药,二则这些东西我们也备了有,就不必让陆少侠费心了。” 说罢这番话,阿燕哐啷一声就将门关合上,若非陆煜退避及时,险些都要夹到他的鼻尖。 ? 陆煜以往出入皇宫朝廷,往来军营帷帐,想要去哪儿还从未有人敢拦过,未曾想今日,竟在个寡妇这儿吃了个闭门羹? 且她那婢女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人气噎。 经历昨日那遭坠崖,二人好歹也算得上是生死与共,患难之交了吧?他怎么就变成了个外头的不明不白之人?莫非他还会戕害她不成? 陆煜轻呼出口浊气,又想起她昨日药性散了之后,那冷心冷面的一幕……罢了,她现在或还在气头上,待会儿寻了时机,再好好解释一番便是。 门后。 阿燕却觉得莫名有些解气。 这迟来的情谊,实在比草还更贱。 前几日主子几次三番示好,他都是那副冷脸,甚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正眼都不给一个,害得主子好几日茶饭不思,肉眼瞧着人都消瘦了大圈,现下却来巴巴卖好,谁稀罕? 论起来,那陆煜就算功夫好些,也不过就是个混迹江湖的草寇,此等看家护院之辈,若在荣国府中,甚至都近不得夫人的身。 得夫人相中,他合该感恩戴德才是,却不想竟还托大拿乔上了,莫非真当自己是碟子菜不成? 好在夫人掉头得快。 提前嘱咐过她,今后以常人态度对他即可。 阿燕自认方才发挥不错,不卑不亢,气势也足,未给主子丢脸,眼见主子神色未变分毫,便知如此做是无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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