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的车架甚为宽大,夫妻二人各坐一边,中间留有巨大的空隙。 ……车内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夫妇两个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徐温云知道,他在等,等她先低头。 “郎主昨夜提及之事,原是我顾虑太多,现下细想,确是良策。 以后我但凭郎主吩咐,绝无二话。” 她神色木然,无悲无喜,好似个任人摆弄的提线木偶。 可郑明存瞧着却极为满意,心不甘情不愿又能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乖乖就范?挣扎了一通,除了让徐绍意外受伤,到头来又改变了什么? 对于借种留子,郑明存自有他心中的盘算。 最直接有效的办法,无外乎是直接挑个男人,送到徐温云榻上,直至她怀孕为止。可若当真如此强行安排,只怕惹得她愈发反感,若不忿之下一气撞墙吞金了,岂非得不偿失? 且人非草木,夫妻三年,无论是男人的占有欲作祟,还是终究对她还略有几分在意,他这个做丈夫的,也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看她与旁人颠鸾倒凤。 郑明存思来想去,终于琢磨出个稳妥法子。 “现已出了衡州城,待会儿行至偏僻处,夫人便换去另副车架,至此与我分道而行。 此去京城数千里,路上至少需要月余时间,你便在此期间,寻个男人悄默声把事情办了,毕竟萍水相逢的,也好做露水夫妻,届时到了京城,随意寻个借口便能将人甩脱。” 到底是见不得人的腌臢事,绝不能顶着荣国公府嫡长媳的名头行事。 他取出了早就准备已久的籍契与路引, “有这几样东西,足够你遮掩身份。” 这人竟考虑得这般周全。 ……这不禁引得徐温云揣测,他或早就打定了借种生子的主意,说不定是三月前,半年前,甚至,早在她嫁入荣国公府的第一天起,就已在筹谋。 袖下的手掌紧握成拳,指尖深陷进肉中, “郎主让我独自个儿入京… 就不怕我在路上,随意寻个贩夫走卒,推车搬扛,糊弄着生孩子么?” “那夫人可得考虑好…… 其实你无论怀个什么种回来,我都只不过是他名义上的父亲,而夫人却实实在在,是那孩子的生身母亲,若当真为了个低贱粗鄙的男人,受十月怀胎的生产之苦,夫人莫非就不觉得恶心么?” 若说恶心。 徐温云现在就觉得恶心透了。 她以前只觉得这桩婚姻是各取所需,现在却觉得,是羊入虎口。 她垂下眼眸,言语中透着几分冷冽, “郎主说得有理,我确也不是什么男人都看得上眼。 路上我尽力一试,可若实在碰不上合适的……我也没有办法。” 这话就是留了气口。 进可攻,退可守。 郑明存担心的就是这点,就怕她虚晃一枪,这一路只顾着游山玩水,回京之后肚子也没个动静,好在他早有准备,由袖中的锦盒中,取出颗药丸来,然后阒然倾身上前,掰开徐温云的嘴将其塞了进去。 郑明存直到确定她咽下去之后,才将她松开,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只尽力一试怎么行?夫人必要拿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才行,你若拿不出来,那我便用此物帮帮你,届时就算你自己不愿,这药性也会催使着你去找男人。” 犹如巨雷当空劈下。 他既这么说,那丸药只能是媚*药! 简直不敢相信,在旁人眼中那般风清霁月的翩跹公子,竟会对自己的妻子下媚*药?! 徐温云嘴唇颤抖,双眼圆瞪,只觉眼前的男人简直就是个丧尽天良的魔鬼,她呆楞原地,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心跳却剧烈加速,陷入一种奇怪的静止状态,心头只剩下震惊与无助。 直到将事情做绝,郑明存才透出些许做丈夫的温情来。 他不顾她的颤栗挣扎,强拽过她纤细的手腕,缓缓将垂落在地的宽大广云袖边卷起,指尖蘸了些随身携带的药膏,动作轻柔地给守宫砂旁边的伤口上药。 “其实夫人是这世上难得聪明透彻之人,何必要将此事想得苦大仇深?寻常妇人想偷吃都没有机会,你倒好,只差我这做丈夫的亲自给你安排,若再过不了心里那关,权当你我和离一月,趁此机会,你好好散散心透透气。” 他俯首轻吹吹伤口,体贴入微至极,可徐温云不禁耸肩靠后,只觉得随着他呵出的气息,鸡皮疙瘩随着小臂蔓延到了全身。 “待孩子好好生下来,今后我万事都依你。你不是念叨着想让珍儿入京看诊治病,也一直想要绍儿入国子监研学……这些于我来说,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郑明存牵过她白皙纤长的指尖,重重一握, “夫人,我信你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衡州城外的山间官道上,浩浩荡荡的车队蜿蜒行驶着,沉甸甸的马车和骡车满载着数百只沉重的箱子,放眼望去长达数千米,车队两侧,是腰佩长刀的侍卫,他们目光警惕,步伐坚定,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谁也未曾注意到的是,在个无人偏僻的岔路口,队伍最末尾的一辆车架,悄然脱离队伍,像只形单影只的大雁,朝完全相反的方向驶去。 直到它顺着山径绕过山谷,完全消失在眼前不见,郑明存才将撩起的帷幔放了下来,他的眸光落在方才佳人坐过的位置,落在膝上的指尖,缓缓紧攥成拳,几瞬过后,冷声朝外头吩咐, “调四个身手好的暗卫,以保她这一路平安,如若伤了分毫,提头来见。 另,待夫人安然到了京郊,但凡这一路与她举止亲密者,无论何人,杀!” * 自徐温云换了车架,阿燕就一直陪在身旁。 只是身为婢女的她不明内情,只以为夫妻二人发生了争执,才惹得郎主发这么大火,将主子赶下了车架,徐温云不忍见她焦急,也不欲瞒她,便将昨夜发生之事尽数吐露而出。 阿燕闻言怔愣半晌,惶惶然道, “姑娘,咱们逃吧! 祁朝这么大,总有他寻不到的地方!” 逃? 可逃去那儿呢? 郑明存能让她独自上路,未必就没有后着,且就算逃了,她身上的媚药也总有发作的时候,更何况,他手里握着弟妹的性命,便是拿准了她不敢轻举妄动。 徐温云早已接受现实,恢复冷静。 山路崎岖,她单薄的身形被颠地微微摇晃,她望着窗外留转的风景,思绪亦飘向远方, “逃去哪儿也都只是飘零之人…… 便用一个我,去换珍儿与绍儿安乐无忧一生罢。” 阿燕护主心切,在旁急得哭出声来, “可入京这一路也就三十余天,夫人想要在这期间迅速怀孕,岂不是比登天还难?除却那些居心不良,沾花惹草之辈,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好男儿会轻易与女子粘连不清,区区几面就滚到床榻上去? 再说了,又不是每个人去的都是京城,若好不容易遇到个合适的相与上,人家辙道要去南昌去凤阳,莫非还要中途换人不成?夫人如此矜贵,总不能为要个孩子,与好几个人有染吧?” 徐温云确也考虑到了这层。 她自知有几分美貌,只需略施手段,勾勾指尖,就会有男人愿做她裙下之臣,可她看不上那些能轻易被美色所诱之人。 歹竹出不了好笋,病贝育不了珍珠,她这副躯壳就算只剩下生育价值,也要努力筛出些值得流传下去的血脉。 至于与好几个人有染,那就更不可能了。 首先她自己就过不了心里这关。 所以最好,是能寻得个靠谱男子,与她们主仆二人同往京城,而她只需在路上步步接近,引得他共赴巫山云雨,如此那般缠绵一路,大抵是能怀上的。 可如今这世道并不太平,出门在外之人警惕心都强,这萍水相逢的,又有谁会甘心情愿与她同往千里迢迢以外的京城呢? 徐温云暗衬一番,脑中灵光闪现。 谁说没有呢? 有的。 “镖师。 咱们去镖局下个镖单,让人护送我们一路去京城,至于这孩子的父亲,就从随行的镖师里头找。” 阿燕闻言也怔愣一下,好似看到希望般,立马抬手擦了眼泪,又细细一想。 “这条路倒走得通! 镖师这口饭可不是谁都能吃得上的,首先身子骨就得过硬,否则抵不过路上的风吹日晒雨淋雪打,其次人也要机灵,要晓得遇上恶劣天气复杂地形该如何应对,再者,走南闯北的见识也广,大多身手也不差……外头那些个不三不四的,指定比不得镖师靠谱。” 既已经没了退路,就只能蒙着头往前冲。 徐温云坐在车架上,实则是五内俱焦,坐立难安,只怪郑明存那厮狡诈异常,并未透露那媚*药的药性什么时候会发作,说不定是十日后,又或许就是在明天呢? 若是在药性发作之前,她都还没能相中人选,万一意识模糊不清间,当真去大街上随意拉扯来个不知底细之人,那可怎生是好? 好在现在有了个大概方向,也知道该往何处使劲儿了。 当务之急,就是要寻个有能力,愿意接镖去京城的镖局。 徐温云当家执掌后宅三年,偶尔农忙时,家中的小厮不够调派,也曾聘请过镖局的人手,多少晓得些里面的门道,祁朝的镖局众多,竞争激烈,良莠不齐,其中绝大部份的镖局,为了确保货物的安全,都只会在固定范围活动。 虽说现在官道乡路道道都通,可这些路线都是要花银子疏通人脉,除了那几个数一数二后台极硬的,大多数镖局都只能各自走规定路线,不能挡了别人财路,坏了规矩。 比如说在衡州城中设有分号的会友镖局,就只专门押送前往江浙的镖,若是有客人需运货去广粤,会友镖局便不会接。 否则若是丢了镖,那便失了镖局赖以生存的信誉,在江湖上成了笑话。 能有实力送镖去京城的,两湖境内唯有一家,那就是扬威镖局。 徐温云原想待到了建宁城中,再前往扬威镖局的分号细问,此时阿燕撩起车窗前的帷幔,望见前方岔路口的茶寮处,赫然缓缓停靠着一列长长的镖队,一眼就瞧见了插在最前方镖车上,那张显眼的黄蓝相间,迎风招展的镖旗。 “夫人你瞧,那不正是扬威镖局的镖旗么?!” 还真是撞上了,正好上前探问探问。 “传令给车夫,咱也停在那茶寮歇歇脚。” 镖队人数众多,估摸着拢共有两三百多人,那阵仗甚至比郑家举家搬迁归京还要大,现是正午时分,应当正是要安歇吃饭,镖队正缓缓收队,井然有序,没有半分糟乱,不愧是扬威镖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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