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真的,你俩之前不是打得火热?这一路你们又是同住院落,又是贴身护卫的,这眼瞅着镖队就快要散,你可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依我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跟他上家去,这后半生的着落不就有了么?” 这最后一番话说得真情恳切,倒有了几分闺中密友交心的意味。 只是今昔不同往日。 对比初入镖队时上赶子往上贴的行径,她现下只盼着那人今后莫要来沾边。 所以徐徐温云只风轻云淡道了句。 “陆客卿?同他又不熟。” “这人闷得很,又无趣。 我不喜欢。” 远处。 那个被评价为既闷又无趣的那人,闻言顿时剑眉紧蹙,将晦暗不明的眸光,投落在了她身上。
第三十三章 “陆客卿?同他又不熟。” “这人闷得很, 又无趣。 我不喜欢。” 远处。 那个被评价为既闷又无趣的那人,闻言顿时剑眉紧蹙,将晦暗不明的眸光, 投落在了她身上。 不熟? 都已经肌肤相亲,水乳交融,见过彼此最最原始且隐秘之态,她搁这儿和人说,同他不熟? 陆煜只觉太阳穴旁的青筋,猛然跳动, 薄唇紧抿, 眸光沉落。 她就算想在人前与他避嫌,可未免也将二人之间的关系撇得太清了些, 好似生怕别人怀疑他们有些什么。 这哪里还是之前那个对他热情似火,大胆告白的女娘? 。 听了这些话, 陆煜确实有些不悦。 可或是二人已抵死缠绵过无数次,早就产生出种远超于常人的亲密, 所以他暂且按捺住了心底的几分烦乱。 其实无论她如何放飞自我,也都只剩下最后两日, 眼瞧着就要到津门,便容她这只秋后蚂蚱,再最后蹦跶畅快几日。 若想要人前显贵, 她还需得经过宫中的管事嬷嬷调**教,好好学学规矩体统, 待过了那一关, 他或也可以考虑将她的名分再往上提一提。 此时。 马镖头清点完毕之后, 并未如往日般上路,而是清了清嗓子, 对着镖队内的所有人喊话道。 “诸位,咱们这趟镖,由永州出发,经过三十三日的长途跋涉,明日晚间终于就要抵达此行的最终目的地,津门。 期间风雨兼程,有多少艰难险阻,自是不必多说,若非诸位通力合作,绝不会如此顺利,期间我老马头若是不尽心之处,还请诸位海涵。” “俗言说千年修得同船渡,万年修得共枕眠,人海茫茫中能在此相逢,同路月余,那即是缘。 明日诸位就要各奔前程,今夜下榻的福灵村中,我老马头已命人略备了酒菜,以慰诸位这一路的辛劳与疲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今后江湖再见!” 虽说明日才能抵达津门,可这几日,因着目的地不同,陆陆续续就有许多雇主提前脱队,原本浩浩荡荡的队伍,已经大幅骤减。 马镖头这番讲话,更是将离别的氛围渲染到了极致。 其实同行一路这么久,在生死攸关,各种磨难面前,无论是镖师还是雇主,彼此间都建立起了浓厚的情谊,乍然分别,难免伤感。 而徐温云,她本就是个礼贤下士之人,又仗义疏财,不拘小节,所以整个镖队从上至下,都对这个时时展露笑颜的小寡妇颇有好感,都想与她今后再有联络。 “芸娘的辣椒酱风味绝佳,就是不知以后能否再吃上了。” “芸娘可以去我家做客,我家就在经津门南云街上,好找的很。” “芸姐姐不是夸我的络子打得好?路上丝线用完了,待你改日来我家,我必给你编个更精致的。” “周娘子,牌场上我还输了不少银子呢,必得给我个机会再赢回来!” ……徐温云只浅笑颔首,让阿燕将交好雇主们的地址一一记上。 直到个留着络腮胡子的胡商,操着并不太标准的烫嘴官话,同她问道, “周娘子家住在何方,我改日会到几匹波斯来的布料,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衬得上那个颜色,我将它直接赠给你,让下人给你送到府上去。” “可不是,留个地址,今后也好知道往哪儿给你送帖子,常凑在一起喝茶赏花得个趣儿啊。” 徐温云不舍归不舍,可心里非常清楚,为了不泄露身份,无论这一路同行的情谊有多难得,今后都必然不会再联络了。 所以她只推诿道, “……并非是刻意隐瞒,只是诸位也知,我到津门是要去投奔姨母的,姨母乃念佛之人,喜欢清净,我上门原就是给她添麻烦去了,若再拜帖请柬收个不停,委实不像是做客之道。 左右你们都留有住址,我全都记下了,若想你们,直接上门去寻便是。” 徐温云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众人便也不好再逼问,也就作罢。 雇主们交流联络了番感情后,紧接着,就又将话头牵扯到陆煜身上去了。 “那个……你们谁知道陆客卿家住何方么?周娘子,他可有和你提及过?” 徐温云被问了个猝不及防, “咳,他哪儿能同我说? 我俩真不熟。” “那劳驾周娘子帮我去问问可好? 在蛮莽山若非陆客卿及时解救,我这条右腿已被贼匪斩断,今后余生都只能拄拐度日,我还想着,今后给他备份厚礼奉上呢。” “是啊是啊,究竟如何才能联系得上他?陆客卿武功高强,为人靠谱,倘若以后我们商号还要押货,哪怕花费千金,也想再聘他保驾护航。” “周娘子,你行行好,就帮我们去问问吧!” 徐温云一脸的莫名其妙,她无措眨了眨眼,“既你们都想知道,为何不自己去问?” “……你见这一路以来,陆客卿除了同你还有马镖头说过几句话,他还搭理过谁么?” 。细想想,好像确实真没有。 陆煜为人略有几分孤傲,除了骑马在队前压阵,其余时间大多都将自己关在房中,鲜少出来与人交际。 就算有人想要上前攀谈,也大多被他那张冷脸吓退了。 可徐温云既已借种成功,原就不打算与陆煜再有任何不必要的交集,所以任凭旁人如何劝说,她下意识就想要拒绝。 可仔细一砸摸,去打探打探他的住所,其实也并无不可。 徐温云倒并非想着今后再去同他勾缠,而是为了腹中的孩子着想。 虽说现在容国公府势大,可待多年以后,保不齐她腹中孩儿出息大发了,母子二人能逐渐脱离郑明存的掌控呢? 届时。 她是不是就能寻到时机,让孩子知道自己真正的生身父亲是谁?如此也算得上是,让孩子知其来处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徐温云才勉为其难答应了。在众雇主殷切的眸光中,徐温云踱步,缓缓向站在校场旁,那个抱臂的冷脸男人行去。 怀胎成功后再面对陆煜,徐温云不由生出些几分亏心。 她略带几分别扭,一板一眼问道, “陆客卿,请问你家住何方? 如若方便,不知能否留个地址。” 按理说现在二人离众人甚远,她合该唤声“煜郎”,怎得又叫回他“陆客卿”? 且不知为何,陆煜听在耳中,只觉这声称呼,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生分。 他眉峰微扬,斜乜她一眼。 “我是个闷然无趣之人,同你又不熟,也就没必要告知住址了吧?” 。 徐温云也是没想到,陆煜竟听到了方才那番话,现下还用此话来堵她的嘴,一时间也是神情尴尬,窒立当场,不知该说什么好。 “现在,同我还熟么?” 徐温云认清楚现在的形势,屈服点头, “……熟。” 陆煜扬眉,嘴角噙着抹冷笑, “细说说,有多熟?” 只这一句,徐温云的耳尖瞬间红透,她知道他想听些什么,翻来覆去的也就是塌上那回事。 “不说算了。” 可她实在不想此时此刻都还要被他牵着鼻子走,只羞恼地抛下这句,扭身就要走,结果却被那人喊住。 “芸儿怎得这么沉不住气? ……我只问你,这住址是他们想知道,还是你想知道?” 徐温云止住脚步,回头蹙着眉尖问, “有区别么?” “自然有区别。” 徐温云感受到他落在脸上的灼热目光,实在是很难扯谎,只能老老实实回答道。 “是他们让我来问的。 ……可我确实也想知道。” 陆煜唇角上扬,这才终于满意了。 果然。 离别在即,她必然心中忐忑,生怕自己会抛下她,毕竟二人这是萍水相逢之下,半路相好的鸳鸯,相互都不知底细。 若他是个没有担当的男子,吃干抹净后,说跑也就跑了,回归于人海之中,连个影子都寻不见。 周芸必然是对此心存忧虑,所以才特意打着雇主们的幌子,上前来探问他的住址,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是? 只是面对提问人的迥异,陆煜回答的说辞自然也不一样。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皇土之上,皆为我家。 这个回答,是给他们的。” 徐温云蹙蹙眉尖。 不愿意说就不说呗,尽搁这儿瞎扯些有的没的,且这话如若是真的,那他是要将四海为家,浪迹天涯贯彻执行到底啊! 她抱着想看看陆煜还能瞎扯出什么花儿来的态度,不由又问了句, “……那给我的回答又是什么?” 只见陆煜负手而立,忽正色起来,在秋阳照耀下,通身散发出华贵之气,如昂昂之鹤,风华绝然。 “朱雀街一号。 此乃我在京中的落脚处。” 朱雀街一号? 那是皇城大内,紫禁城巅,天子酣睡之地。 好好好,果然没让徐温云失望,够瞎掰,够离谱,够不着边际! 她觉得这趟压根就是白来,不仅没打探到他的真实地址,反而还被如此戏耍一通。 她佯装对此深信不疑,睁圆了眼睛,既惊叹又敬畏点了点头,紧而又对陆煜问道, “那你可知,我家住何方?” 陆煜果然凑近了竖耳倾听。 徐温云扯着嘴角笑笑,挑眉戏谑道, “坤宁宫。 东西三十六宫宫妃们日日叩首膜拜之地,历任皇后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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