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温云哭笑不得, “……你昨儿个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昨儿输了银钱耍赖,道我在牌场上心黑手狠,还道要和我断交来着。” 提起这个。 曲静霞的干嚎声微滞了滞, “不提牌场,我们就 还是好朋友!” “……罢了,悲欢离合,人间常态。 其实我原也不放心你,毕竟个寡妇千里迢迢投奔远亲,论起来不过也就是寄人篱下罢了,可好在你有了陆客卿,他人瞧着是个妥当的,今后你跟着他,日中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徐温云借种成功后,实在是听不得一个陆字。 这一路掩人耳目这么久,总不能最后一天被人戳穿。 她睁圆了眼睛佯装惊讶, “瞎说八道些什么? 我同陆客卿真不熟……” 结果被曲静霞用指尖抵住了嘴。 她惺忪着醉眼,投给她个你知我知的眼神, “……嘘,你不必同我解释,我懂我懂我都懂!总之,今后你们二人,可一定要恩爱永不移。亦要记得,今后有任何事,都可来津门花枝巷找我。” 道完这句,曲静霞胃中一阵翻涌,身子扭向一旁干呕几声,被贴身婢女扶下去了。 这头前脚刚走。 裘栋后脚就来了。 他身上还有保镖职责,且担心冒犯佳人,倒是没喝太多,只浅酌了几杯,由鼻腔中散出几分酒味来。 裘栋怕熏着她,并未靠得太近,只隔了两步,略带了几分痴意,眸光灼灼望着她。 “芸娘子,明日一别,今后是不是就再难相见了?” 裘栋这一路以来,都对她照应颇多,无论是任何事情,都鞍前马后,尽心尽力,对此徐温云也甚为感激。 对于他那份朦胧又美好的爱慕,徐温云心知肚明,可却实在无法偿报,于是只盈盈浅笑望着他。 “……裘镖师今后必会另遇佳人。” “可旁人又岂能同芸娘子你比?” 许是喝了酒,又是临别在即,裘栋终是有些压抑不住心中的情愫,可此话脱口而出后,他又觉得有些不甚妥当。 “能不能遇上其他佳人不打紧,我只盼着芸娘子你今后能够平安顺遂……芸娘子,我这人是个痴愚的,武功也比不得陆客卿高强,可今后要是他对你不好,欺你孤寡无依,你只管来扬威镖局告诉我,我必为你出头!” 这份情谊,委实让徐温云很是感动,可感动之余,又有几分懵然。 不是? 她分明将与陆煜的关系隐藏得很好啊,从未露出过半分马脚,可怎得这一个两个的,都认定了她和陆煜是一对? 他们默认他们的。 可只要抵死不认,她与陆煜私相授受,暗通款曲的那些事,就做实不了。 “……陆客卿实则与我并不相干,今后又岂会欺负到我头上来?只是也还是多谢裘镖师这份古道热肠之心。” 裘栋也不与她争辩,亦只给了她个无需多言的眼神,然后就端高了酒盏,朝她敬了一杯,仰脖尽饮后,就被其他镖师拉着去划拳了。 台上。 花旦粉末登场,碎步在台上绕了个圈,水袖绕圈挥舞着,随着鼓点的顿落,长长的袖边柔软搭落在小臂上,咿咿呀呀唱着戏词。 台下。 亦是热闹非凡,琳琅满目的珍馐美味摆满了桌,众人举杯畅饮着,嘴中说着惜别之词,欢笑声亦是此起彼伏,端得亦是副喧嚣生动的场面。 徐温云现下不能喝酒,无法融入其中,却依旧不妨碍她享受着这份畅意,她惬意坐在了远离人群的椅上,时不时跟着戏词哼唱几句,只觉得惬意非常。 此时鼻尖传来阵桂花香。 陆煜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坐在了她身侧的位置上,他默不作声,先是一如以往般姿态优雅,执起筷箸吃了几口餐食。 垫了垫肚子后,终究略带了几分关切的意味,朝她问道。 “不是身子不适? 怎得还不回房休息?” 灯光交错摇曳,在她娇艳惊人的脸上投射出深深浅浅的光影,在略微暗沉的厅堂中,绽放出耀眼炫目的光彩。 显得既温暖柔和,又疏离神秘。 她扭头望向身侧的男人,眸底闪烁着些别样的情愫。 “……舍不得。” 舍不得镖队。 舍不得为这月余的欢乐时光划下句号。 亦有些舍不得这个霸道专横,却又有些铁汉柔情,与她享过鱼水之欢的男人。 陆煜则对此无感。 在战场厮杀多年,他对待离别的阈值,早就已经被拉到了极高的程度。 毕竟见得多了生死别离,身埋他乡的场景,所以这种月余的浅浅交集,并不足以能够牵动他的愁肠。 且这寡妇有甚好舍不得的? 这般鞍马劳顿,风餐露宿,昼夜兼程的日子,换做旁的女娘早就受不了了,她都已经如此过了三十三日,莫非还不腻么? 凡事向前看。 今后自有好日子等着她。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有舍,才能有得。” 这句话说得很是玄妙。 阴差阳错间,正正符合徐温云此刻的心境。 哪怕舍去了眼前一切又有何妨? 她得了腹中这个孩子,就已心满意足了。 徐温云柔然低头,将指尖轻落在小腹上,馨然笑笑,她眸光穿过打开的窗橼,遥望着夜空中残缺不全,却依旧光芒四溢的月亮…… 若无意外的话。 今夜。 就是她腹中胎儿,与陆煜这个生身父亲渡过的最后一个夜晚了吧。 “我之前听煜郎说,以后想要孩子越多越好,所以煜郎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儿?” “我都喜欢。 你呢?” “我也都喜欢。” 台上旦角正咿咿呀呀唱着天仙配,正唱到郎情妾意‘比翼双飞在人间’那段,二人在喧嚣嘈杂的氛围中,莫名都有几分心窍相通的意动,不由默契对视一笑。 徐温云落在腹部的指尖,轻然按了按,带着十成十的缱绻,娇柔问道。 “煜郎可有想过,若你我当真能有个孩子,会是男是女,该是个什么样的孩儿?” 陆煜只当她是盼子心切,所以并未深想。只将手掌由桌下伸了过去,牵住她的嫩白如葱的指尖,紧握着摩挲几下。 “你我必不会只有一个孩子。 且无论男女,都必会是相貌出众,聪明伶俐,品德兼优,端方有礼,懂事孝顺的好孩子。” 徐温云听得满意,嘴角的弧度也愈发上扬,甚至脑子都已开始浮现出那孩子的轮廓来。 她实在有些不忍破坏此时此刻的氛围,所以难得没有故意作闹,只回握了握他粗粝的掌心。 她扭头望他英武的侧脸,眸光如秋水般潋滟,闪烁着别样的光彩,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低语呢喃道。 “煜郎且放心。 我今后一定好好教养,必让他如你期许的这般杰出超群。” 陆煜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热,嘴角上扬。 虽说她之前对那束桂花挑三拣四的行径,未免显得过于粗鄙,可现在又觉得,至少大多数时候,她也还是娴静温婉的,其实如此就够了。 她想要孩子,其实也无可厚非。 毕竟至亲都已不在身边,若能有个孩子在旁陪着,人生也能多几分慰藉,且她今后的身份,大抵是不能如主母般随意出门交际的,若膝下能添个一儿半女,也能打发些空闲的时光。 再等等。 等一切落定,他会容她生下孩子的,无论生几个都可以。 徐温云又听了几场折子戏,待到子时左右,只觉眼皮有些沉重,便由阿燕扶着,率先回房了。 陆煜接连嚼了两顿饼,想要换换胃口,暂且留在宴上夹了几箸热菜,只是难免又被马镖头拉着去应酬了几句,子时三刻左右,才起身往回走。 此时戏台落幕散场。 台下许多嗑着瓜子看戏的女雇主,望台上扔了些打赏后,也开始逐渐散去,陆煜与她们擦肩而过,忽闻得阵桂花的清香,不由抬眼望去…… 只见好几个女娘的乌黑发髻上,都点缀了几簇显眼至极的浅白桂花。 祁朝多有好风雅者,无论男女,都喜鬓边别花,这是再寻常不过之事。 原也是没什么,可不知为何,陆煜由心底涌现出些不好的闪念,不由踱步上前,清声问道。 “这些桂花,不知诸位娘子是何处得来的?” 陆煜在镖队中向来是云尖谪仙般的存在,从未见他主动同谁搭腔说过话,所以那几位女雇主显得略有些仓皇,紧而面颊略绯红着回答。 “……周娘子舍给我们的。 也不知她是由哪里得来好大捧桂花,好看极了,奈何她却不喜欢,原打算要扔,后见我们几个夸这桂花香,就干脆舍给了我们。” 所以他深入丛林,由瀑水飞溅的悬崖峭壁间,费心采摘来,想要她展颜的桂花…… 竟被她视为敝履,随手就能丢弃,甚至可以转赠他人? 听了这话。 陆煜的面色彻底沉了下来,他辞别几位女雇主,再转身时,袖下的指尖已攥成了拳。 那确只是束不甚值钱的花束。 可其中暗含着他的一片心意,她岂可如此随意对待?她岂敢?! 男人心头怒火陡然升起,健步如飞往回走,欲要同她好好就此事理论一番,结果踏入院门后,又发现了另番蹊跷。 那寡妇并未如以往般,安歇在了他住的卧房,而是回到了镖队给她安排的另个房间? 她这是什么意思? 昨夜她就借口身子不适,难道今夜还要同他分房而睡不成?简直岂有此理! 陆煜眼周骤紧,带着通天的怒火,与擎天的威势,朝她所在的房间阔步走去,结果还未踏上石阶,就被人拦住。 阿燕眼见他脸黑的似是要杀人,其实心里也是怵的,可职责在身,还是提着心尖勇敢迎难而上,张开双臂的挡在了他身前。 “我家夫人沐浴更衣完,正在处理些私事,陆客卿切莫搅扰!” ? 私事? 且在他面前,她还有什么隐私可言么?又有何私事,是他不能知道的? 这婢子竟敢拦他? 须知这世上除了父皇安睡的寝殿,他需通传一声以外,其他任何一扇门,但凡想进,都决计拦不了他! 陆煜眸光骤紧,伸臂一推,阿燕就被股巨大的力道掀翻,整个人都跌落在地,可她顾不上疼痛,只迅速爬起身来,扑倒在男人身下,死死抱住了他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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