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步退让。 一步步沦陷。 忍让着她的那些无礼僭越,甚至最后时刻都还想着为她谋个名分,且早就命人在京城觅了处雅致宅邸,按照她的喜好,重新装潢得富丽堂皇…… 谁知到头来都是无用功。 她竟压根就从未想过与他长相厮守。 陆煜忽生出莫大的颓丧,浑身上下都生出些无力感,复又喃喃低声道了声。 “……莫要再说了…” 可徐温云打定主意要将事情做绝,眼见只差最后再浇上一捧水,就能让二人曾经烧得炙热的爱火,彻底化作一团灰烬,她又岂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她望着他的英武的面庞,眸光中带着些迷恋,依旧极力扮演着那个悼念亡夫的痴情寡妇。 “像。 当真是像。 尤其是你用这种神情望着我,微微偏头的时候,简直与他就像是一个摸子里头刻出来的般……” 话还未说完,就被掐灭在了喉中。 陆煜心头的怒火越烧越旺,心绪彻底崩乱,阔步上前,伸臂将她修长纤细的脖颈扼住。 他胀红着双眼,呼吸又粗又重,眸底尽是俱灭,带着足以能够毁天灭地的暗黑力量。 他极力克制着指尖的力道,嗓音沙哑到了极致。 “……你既这般念念不忘。 不妨我送你归西,去地下见他?” 徐温云单薄瘦弱的身躯,被他臂间的力道整个提溜起来,微微踮脚,直直仰视着他,因过于猝不及防,由喉舌中惊呼了一声。 其实徐温云也知,触怒陆煜于她来说压根就没有任何好处,凭他那出神入化的武功,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指不定她今日就香消玉殒了。 除了留有后招,她亦带了几分赌性。 就赌陆煜舍不得杀她! 落在脖子颈间的力道并不太大。 徐温云尚且还有余力反抗,发了疯似得扭动着,双掌握拳捶打着他,声嘶力竭道。 “若非他临死前让我好好活着,我早就去见他了,哪里还能轮到你在这里同我放肆?” “怎得?你莫非还想杀了我不成? 就算我将你当作他的替身,你难道就没有落得丝毫好处么?我瞧你这月余,倒也滋润受用得很呐! 你我不过,咳,各取所需罢了!” 真是好美的一张脸呐! 肤如凝脂,眉若新月,姿色绝代,美愈天人,就算现在掌中扭动挣扎,惊慌错乱,也依旧美得让人挪不开眸光。 可谁知这样纯然圣洁的面容下,却生了副如此恶毒的蛇蝎心肠? 所以在声声唤“煜郎”之时。 在榻上翻云覆雨,交颈缠绕之时。 她情动难耐,面色绯红无力挂在他身上的时候…… 竟都是在隔着他,在看另外一个人么?! 陆煜只觉受到了愚弄。 他眸光猩红,好似入魔,幽暗的眸底,翻涌着滔天的杀意,神识似乎都已不再清明,似是只想顺着这股翻腾的怒火,毁天灭地,吞噬一切! 望着那张惊恐万状的美艳面庞,掌心感受着她脉搏的跳动,好似只需稍稍用力,便能轻易折断她纤细的雪颈,送她归西! 便让她死! 彻底成全她,送她与那人团圆! 让她为那些欺瞒哄骗,付出生命的代价! 徐温云猛力捶打着他,可这人好似铜墙铁壁般,丝毫不可撼动,紧而就感受到颈部的力道越来越大,呼吸都开始困难。 她终于开始真正心慌,用力掰着的指尖, “…咳……你疯了么? 杀人是要偿命的,呃…咳咳……” 呵。 偿命? 他驰骋战场多年,手下亡魂何止数十万?却也未曾见有何魂魄敢到他身前来追魂索命过! 且这天地下,谁人敢让他偿命? 都是些蝼蚁贱命,就算杀尽了,也绝不会有人敢置喙半句! 指尖力道,越来愈重。 掌中女人的呼吸声,越来越短促……
第三十六章 随着指尖的力道愈发加重, 女人的呼吸越发急促,那张白皙粉腻的面庞,因窒息而慢慢胀得通红, 她还在叫嚣着,可一个字都吐露不出来,全都被掐灭在吼中,只能发出微弱的咿呀声…… 求生的欲望,使得徐温云奋力反抗着。 挣扎间,头顶用来束缚住发丝的木钗摔落在地, 哐啷一声, 由中间摔成两半,万千的青丝顺着肩头垂落下来, 白色寝袍下的身姿剧烈晃动着,就好似被狂风骤雨侵袭震颤花枝。 徐温云的气力逐渐耗尽, 连瞳孔都些微扩开涣散,只能由喉嗓中及其艰难挤出两个字, “…煜…郎…” 听得这声称呼,陆煜指尖的力道微卸, 不知为何,好似福至心灵般,他笃定这声并非是在唤她那亡夫, 而确确实实是在唤她眼前杀心深重的自己。 好似即将入魔之际。 耳旁传来令人清明神醒的轰然佛钟。 陆煜原本僵直的身子略松,紧蹙着的眉头, 也些些舒展开来, 心中又顿出另一番想头。 他并非痴愚之人, 早就听出了她在刻意用言语挑衅,两次三番地激得他发怒发狂。 她或许早就不不想活了吧。 既用情如此至深, 指不定老早就想去黄泉之下与那人团聚,现下不过想借他的手如愿罢了。 而他凭何要脏了手,成全她呢? 这些念头在脑中瞬闪而过,掌中的力道也逐渐松了下来……就在犹疑之间,院门外由远而近,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 阿燕率先冲入房中,望见眼前这幕,吓得魂魄尽失,惊惶着叫喊出声, “你在做什么?! 马镖头快来救命,陆客卿要掐死我家夫人!” 马镖头紧随其后踏入门内,抬眼就望见陆煜一脸凶狠,紧紧掐着徐温云的脖子,而徐温云俨然已是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模样。 人命关天,马镖头甚至来不及惊诧,立即上前,出招让陆煜收了手。 没有脖间的那股力道钳制,徐温云瞬间如没了骨头般,脚底一软,彻底滑落,跌坐在了地上,阿燕见状立马上前搀扶,小心翼翼护住了她的腹部,紧而又立即取来一侧的薄氅,将她仅穿着寝衣的单薄身子罩住。 马镖头望向陆煜,语气颇有些痛心疾首, “元白,这方才还好好的。 你这是……这是何故如此啊!” 陆煜沉默不语,通身寒气,只垂下眼眸,冷觑着地上那个狼狈不堪,咳嗽不止的女人。 徐温云因着吼嗓摆脱桎梏,扯着衣领咳了几声,然后面色惨白着,似哀似怨望了陆煜一眼,紧而捂着胸口,由嗓中艰难挤出一句。 “……他让我做他通房,我不愿…” 语气惶然,嗓音还带着嘶哑干涩。 只这语焉不详的一句,便足以解释现在的这番情况,二人闻言,瞬间将眸光落在陆煜身上。 而陆煜。 他并不介意旁人如何看他,亦不觉得又何好解释的,甚至觉得前因后果也无甚重要。 对于眼前这个前前后后两幅面孔,一直在他面前装腔作势,虚与委蛇的女人。 他唯只剩下厌恶。 “幸而你无心做我通房。 否则若容你这般朝秦暮楚,反复无常踏入家府内宅,也是脏污了我家门楣。” 男人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一丝情绪也无,语调冰凉,平静得就像是冬日炭火燃尽后的死灰。 “好一个露水情缘,日晒便散。 周芸,如你所愿,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说罢这句,陆煜片刻都不想停留,他冷沉着脸,将眸光由她脸上收了回来,豁然转身,径直阔步踏出了房门。 徐温云望着那个决绝离去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庭院中的垂花门不见,不由觉得心头钝痛,比方才被掐扼住时,更加喘不过气来。 “元白,周娘子……你们这究竟是怎么了?怎得就闹到此等地步?” 只马镖头兀自怔愣当场。 他原也是好心阿燕送回来,谁知竟好巧不巧,撞见二人决裂这幕?作为一个局外人,他实在是有些看不明白二人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只庆幸他来得及时! 否则明日就到津门,如若周娘子乍然这么被掐死了,这趟人镖不保,那他真是要被贻笑大方了。 “……其他事情暂且不提。 现在最紧要的是周娘子你的身体,你可无碍?要不要让大夫来细看看?” 可徐温云还身陷在方才的情绪中出不来,只两眼发空,颤着唇瓣,眸光中有泪光闪烁,神色哀伤凄楚至极。 好在阿燕知道主子心中的盘算,晓得若是此刻让大夫来搭脉,那怀胎之事便就遮掩不住,所以只同马镖头道了句。 “我家夫人现在需要独自静静,不想让旁人搅扰,有我陪在她身边就好,如若有何不适,我会再去队医那里跑一趟的,马镖头暂且请回吧。” 虽说马镖头看她那副死生不知,伤心欲绝的模样,实在是有些担心,可阿燕既如此说了,他也不好自作主张,只能摇头深叹了口气,踏出房中。 待马镖头一走,阿燕的泪水立时夺眶而出,她先是将主子搀回了榻上,取了软枕靠在她腰下。 又担心她情绪波动太大,会影响到腹中胎儿,立即取来保胎的药丸,喂到嘴旁让她服下…… 直到做完这一切,阿燕才将主子抱在怀中,气愤到浑身都在颤抖,一面痛苦一面怒斥道。 “夫人,那人如此心狠,竟想要杀您?您腹中现在可还怀着他的孩子啊……呜呜呜…奴婢但凡晚回来半柱香的时间,只怕就要酿成大祸!” 凡事总要往好处想。 道完这句,阿燕抬手胡乱将脸上的泪珠抹了抹,又扯扯嘴角,换上副笑脸来,哽咽着庆幸道。 “可夫人,你做到了,你成功了! 见他方才那般寒心的模样,只怕是已恨您入骨,想来今后必不会再有牵扯,所以现在不仅已经借种受孕成功,还成功甩脱掉了这个累赘,再无后顾之忧!” 是啊。 阿燕说得有理。 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不知花费了多少心力,期间走过多少曲折艰险,现在才终于大功告成,可以回去和郑明存交差了。 徐温云合该开心的。 可不知为何,内心一丝欢愉也无,那些在与陆煜对峙时,被压制的复杂情绪,现在彻彻底底反扑。 那股悲意充斥在胸膛,心头好似都被挖空了,酸涩哀痛起伏翻涌着,难以抽离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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