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喜欢那位明小侯爷。 入京途中,骆裳也想过很多见到女儿的情形,每一种都比实际所见要惨烈许多。 一个无依无靠的孤身姑娘,人生地不熟,若无人照顾,是不可能在这偌大的京城中不受任何伤害的。 骆裳又想起街上所见,那样自然的嬉闹,哪怕是燕尔新婚时,她与王束之间也不曾有过。 “没什么不许的。”她不想骆心词为难,道,“总不会比上一个更差。” 上一个害得骆家险些被灭门,是很难找出比他更差的了。 骆心词高兴的同时,暗暗庆幸这话没被明于鹤听见,否则按他的性子,知道自己是被与周夷做比对后才能让人满意的,怕是又要动怒。 骆心词擦擦鬓边细汗,看向舅舅。 骆家舅舅叹气,语重心长道:“那是侯府。” 当年为骆裳选婿,他看中王家,除了王束的才识、品性和家境之外,还因王家只有一老人和一文弱书生,妹妹嫁过去,不会受欺负。 ——结果人家直接抛弃骆裳,带着老母亲改名换姓了。 长了教训,所以在为骆心词选婿时,未免重蹈覆辙,他刻意选了个人丁兴旺,需要顾全家族脸面的。 ——后果更加糟糕。 只是普通人家,他们就无法应对了,明于鹤可是皇亲国戚,倘若哪日变了心,他们更没办法为骆心词出头。 家中所有人都明白舅舅未尽的担忧。 骆心词想说可以找太子,江协答应过她,不管她有什么难处,都会出手相助。 可家人是为她好,为了明于鹤与家人作对……她不想这么做。 骆心词的嘴巴动了动,最后紧紧闭起,等待判决似的望着舅舅。 气氛沉郁,就连四岁的骆心韵都感受到了,望望这个,看看那个,不敢发出丁点声音。 骆颐舟第一个受不住这气氛,直截了当地问:“爹,你不看好明小侯爷?” 骆心词最怕听见这话,祈求地看向骆颐舟。 骆颐舟冲她摆摆手,道:“你看好的两桩亲事都是要人命的,你不看好,是你自己与娘,你俩如今倒是过得不错,是不是?” 一句话把骆家舅舅说得哑然。 “爹啊,说真的,你这眼光看前途是好的,看品性,一点都不行!” 骆颐舟一点不给亲爹留脸面,大声道,“人小侯爷不差前途,你若真不看好他与小妹,就更应该成全他俩,说不准他俩能白头到老呢。” 这一番另辟蹊径的话,把全家人都说愣了。 有点荒唐,但仔细想想,又有点道理。 舅母第一个被说服,一改先前的态度,道:“有道理。而且侯府人少、被那么多权贵盯着,更得顾全脸面,想不善待小妹都难。” 这话是在暗讽路家舅舅之前选那两门亲事的缘由,直把舅舅奚落得面红耳赤。 “那就……”事实摆在眼前,骆家舅舅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眼光的确不行,妥协道,“那就等候府来下聘再说……” 至此,一家人都应下了,骆心词终于轻松地露了笑。 明念笙被迫回了侯府,待着不痛快,总往骆家跑,明于鹤也不拘着她,于是,这消息第二日就被明于鹤知晓了。 武陵侯府立刻大张旗鼓地备起聘礼。 有了周夷那事,骆家人是不想骆心词太早成亲的,但都想先把亲事定下,好看看明于鹤是不是真心的、多了解他一些,这时候,王束就极其碍眼了。 若证实是他命人去灭口的,他死有余辜,骆心词与他再无瓜葛。 倘若他是无辜的,再怎么说也是骆心词的生父,人就在京城,背着他私自定下,恐会让骆心词遭人诟病。 奈何那事迟迟不见证据,不能将人定罪。 . 这日,范柠登门,骆心词与她在屋中说了些话,没多久,狂风席卷,烈日被乌云遮蔽,眼看大雨将至,范柠急匆匆回府去了。 送走客人,骆心词回去找骆裳,没见着人。 她以为娘亲去了舅母那,过去看了看,依然没找到,去前院问了下人,方知骆裳一早就出去了。 “去哪儿了?” 骆裳性情温柔,在林州时就很少独自外出,第一次来京城,竟然不与家人说一声就出去了,骆心词很是惊诧。 “只带了个车夫,没说去哪儿。” 骆心词找不到人,只能先回去,在屋中翻了几页书,她越想越觉得不合理,拧眉深思起来。 在闷雷响起时,心头突然一阵抽痛,刹那间,骆心词灵台乍亮,蹭地站起来,立刻让人准备马车。 骆裳在京中能够有来往的,只有一个王束。 骆心词想起前几日骆裳问她的话,问她假若凶手真的是王束,她觉得王束会用什么手段来取她性命。 骆心词心想,娘亲可能是念着那毕竟是她生父,单纯去探望一下……最多就是问一问,他是否真的从来没将她们母女放在心上。 得了答案,伤心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可是莫名的,骆心词心慌意乱,总觉得出了什么大事。 匆匆让下人与舅舅说一声,她快速赶去刑部。 到达时,夏日暴雨正盛,雨水犹若断崖瀑布,倾泻而下,冲刷着世间万物。 骆心词望着牢房前簇拥着的大批官差,在其中看见了面色惨白的骆裳和她裙子上的污血。 那一刻,骆心词脑中嗡了一声,嘈杂的雨声似乎就此停住,她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哪里来的血?谁的血? 骆心词踉跄着下了马车,雨水刚拍打到她的发顶,就被一柄暗青色的油纸伞遮住,骆心词的手臂也被人搀扶住。 “王束在你娘的逼问下承认了一切罪行,夺走你娘的发簪,畏罪自尽了。” 骆心词霍然扭头,看见了明于鹤。 明于鹤手中的油纸伞倾斜在她头上,豆大的雨珠砸了他宽阔的肩膀上,留下暗黑色的湿痕。 “你娘身上的污血是被他溅上去的。”明于鹤解释清楚,弯下腰,低声道,“就算订了亲,大庭广众之下我抱着你,传出去了,也会对你名声不好的。” 骆心词终于反应过来了,心跳平缓了一些,颊上也恢复几分血色。 “你怎么知道狱中发生了什么?” 明于鹤道:“你说呢?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日夜等着王束早点伏法认罪?” 骆心词知道的,为了早日与她成亲。 没忍住,嘴角轻轻弯了弯。 不是她娘杀了王束就好。 为那种人赔上牢狱之灾,不值得。 骆心词情绪恢复,撑着明于鹤的手臂快速走过去,果然听其中一个红袍官员吩咐下属:“周夷已认罪自尽,速速入宫禀告陛下!” 骆心词彻底放了心,喊了一声娘,急忙上前抱住骆裳。 她想安慰骆裳的,反被骆裳抱住,“没事的,没事,他死了,再也不能把你怎么着了……没事的,啊……” “我知道,我没事的。”骆心词也这么与骆裳说着。 这厢母女二人相互安慰,另一边,明于鹤亲自入了牢房查看了王束的尸身,在他胸口发现三处利刃刺伤,处处直刺心脏,导致他没了性命。 那名红袍官员跟着进来,二人在阴暗的牢房中直面对方。 红袍官员道:“王束说,他从来没想过杀了骆姑娘,因为一个柔弱却貌美的姑娘,根本无需动手,只要让她失去所有的庇护,她就已经与死没有区别了。” 这句话让明于鹤心尖一动,瞬间起了杀心,更不必说骆心词相依多年的生母了。 “多谢。”明于鹤道。 红袍官员道:“该下官与小侯爷道谢才是。” 二人说完,共同走出牢房,看见除了骆家母女,王凌浩也闻讯赶来了。 他生母、祖父俱在牢狱之中,陪同的只有外家亲人,与骆家母女相对而立,倒免了刑部官员挨个询问了。 “骆姑娘,王公子,令尊的尸身……” “我不要!”骆心词第一句拒绝。 王凌浩满面耻辱,迟疑了会儿,同样摇头。 “那便等陛下将认罪书过目后,依照寻常无人认领的囚犯的尸身去处理了……” 几人商议着尸身的处理,骆裳则仍抱着骆心词,手轻拍着她的后背,注意力却在几人的对话上。 听到这里,她正疑惑,就听明于鹤低声道:“抛尸荒野。” 骆裳怔了下,抬眸看明于鹤。 明于鹤也在看她,目光却是凝聚在她手指尖的。 骆裳顺势看去,在自己右手食指的指甲缝中看见一丝血红颜色。 她心头一震,再度看向明于鹤,见他已经不动声色移开了眼。 骆裳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抬手扶了扶头上的油纸伞,动作间,手指伸入暴雨之中,很快湿透。 “娘?”骆心词转头看她。 “没事,伞歪了。”骆裳将手收回,指缝中已经恢复白净。 . 七月中旬,名震京城的真假侯府千金案有了结果。 罪魁祸首王束认罪,自裁于狱中。秦尚书因滥用职权、管教不严等罪过,被降职贬谪。 这桩案子是由刑部王平研亲自审判的,经由皇帝过目后,就此结束。 没了阻碍,骆心词与明于鹤的婚事正式提上议程,在明小侯爷亲自登门提亲后,婚期定在了金秋十月。 骆心词原本在专心为婚事做准备,某日忽梦旧事,记起另一件悬而未决的事情。 “武陵侯……” “大哥说成亲后再让他‘死’。”婚前二人不便见面,由明念笙在两边来回传话。 “为什么呢?”骆心词问。 明念笙回去照搬了这个问题,灰头土脸地来回答骆心词:“因为如果不想侯府被影响,他就不能是获罪而死,正常死去的话,大哥得为他守孝……” 守孝,婚期延后。 明于鹤能让“武陵侯”死,才怪了。 “就当是可怜我,你以后不要再问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了……”明念笙哀求,“他只是我大哥,不是我的好哥哥!对着我脾性很差的!” 骆心词:“……咳,好吧……”
第76章 日常(1) 金秋十月,秋风送爽,在满城的清雅桂香中,京中迎来一桩盛大的喜事。 有人在望不见尾的迎亲队伍中认出了武陵侯府的标识,好奇问:“新娘子是哪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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