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梨换好一身利索、方便干活儿的衣裳后,甫一出门,便碰到吕兰英。 吕兰英看看阿梨身上的衣裳,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她不满道,“好你个阿梨,把我当外人是吧自己偷偷摸摸去酒肆。” 云梨忙解释,“怎么会,只是担心兰英姐姐太累了。” 吕兰英勾住她纤细的脖颈,捏捏她温软的脸蛋笑了笑,“和阿梨在一起哪里会累,走,咱们再叫上关野那小子帮我们干些重活儿。” * 一连几天,这一拾掇起来几乎不曾歇过,光靠三人自然拾掇不完,云梨还请了好些帮手,到第四天的时候,总算拾掇得差不多,再通风一两天,酒肆就能开起来了。 过了两月后,东洛已经入春,云梨也褪下冬日袄袍,换上些初春穿的轻便衣裳。 这日,晴光正好,暖黄日光透过雕花窗斜洒在柜台上,照在柜台旁拨算盘的云梨身上,云梨也穿着一身暖黄衣裳,像是初春的第一朵花。 云梨低着头,蹙着眉,这账本有好几处被书虫啃食过,账目都没了。 这时,酒肆外传来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带着喜悦,“云姑娘。” 云梨指着账目的手指微顿,心中一乱,刚隐约记起来的账目瞬间被忘得干干净净。 她故作镇定地抬眸望去,脸上也带着镇定的笑,声音温婉无比,“言聪。” 言聪眼眶都红了,“云姑娘,你还开着酒肆,真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云姑娘了。” 说完,言聪抹了抹眼睛,“对了云姑娘,公子正在马车上。” 言聪看看云梨一眼,道,“云姑娘,公子这回算是九死一生。” 听到陆怀砚还活着,云梨彻底松了一口气,“人没事就好。” 言聪又小心翼翼道,“就是中途出了些事,公子忘了些事。” 云梨僵住,“是像阿兄那般吗!” 言聪无奈点点头,“还有就是……” 言聪话未尽,酒肆门口便出现陆怀砚的身影,以及陆怀砚身边还站着一名娇俏活泼的粉衣女子。 那女子双髻束着淡粉发带,春风一吹,灵动无比。 只见那女子看了看酒肆匾额上的字后,皱眉道,“这就是离忧居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嘛。” 陆怀砚站在门口,目光与云梨相撞。 云梨见他目光冷淡无比,蓦地想起他之前望向她的目光,总是噙着淡淡的笑意。 看来,他是真忘了。 陆怀砚对女子低斥一声,“祸从口出。” 女子这才噘噘嘴,没再说话。 陆怀砚来到柜台旁,女子身上淡淡的青梨香钻入鼻间,陌生又熟悉,陆怀砚只觉心口莫名一痛。 云梨垂眸淡声问,“可要住店!” 云梨脸上覆着面纱,看不见真容,只能看见她白皙的额以及垂眸时纤长细软的睫。 陆怀砚原本只打算用些吃食便回上京,可脱口而出的却是,“住店。” 那粉衣女子不同意,“不是说要回上京吗!” 陆怀砚抿唇不言,目光落在云梨一旁被书虫啃食过的账目上,而后缓声道,“这里应当是十九两。” 云梨懵然问,“什么!” 陆怀砚伸出骨节分明的长指,指向一旁的旧账本,声音低沉,“这处。” 云梨垂眸望去,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这些被书虫啃食过后的账目,需要重新验算,根据最后的账目总数,账目多了,需要一笔一笔重新算,那么多笔账目,没想到他一眼就算出。 云梨提笔在那处补好账目,等落完笔后,她又懊恼起来,她怎么就那么听话呢。 云梨懊恼时习惯性地鼓鼓腮,陆怀砚见到这清冷女子竟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心中不禁哑然一笑。 言聪看见两人这般,则背过身偷偷抹眼泪,还好公子就算忘了云姑娘,也没忘记自己的心。
第98章 两人相处时的氛围过于融洽自然,像是认识了许久,粉衣女子心中无端生起浓浓的不安,她紧紧抿着唇瓣不满地看着这一幕。 陆怀砚是她救的,她是陆怀砚的救命恩人,这段日子与陆怀砚相处时,她早就深深迷恋上陆怀砚身上那股淡然清冷之感。 本以为他是乡野之人,却没料到她从江中救起他没过多久,陆怀砚的贴身护卫言聪便一路打听寻来。 粉衣女子这才得知陆怀砚的名姓以及身份,千想万想都没想到他竟然陆府的陆怀砚。 她知道陆怀砚的妻子早已在大火中亡故,是以一颗春心越发荡漾。 如今他未娶,她未嫁,她又是樊太傅的孙女,和陆怀砚怎么也算是门当户对,况且,她还不计较他和离过。 这样一想,樊槿觉得能嫁与陆怀砚不过是十拿九稳之事。 直到此刻云梨的出现,樊槿方意识到,事情可能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樊槿天真无邪的眸光几经变换,像是在仔细思量些什么,而后又安安静静坐在离柜台不远处的桌旁,目光微暗地看着柜台旁的男子与女子。 云梨不知樊槿心中所想,她只知道,她的账目在陆怀砚的帮助下,已经快要全部重新算好,还差最后几笔就核验完。 陆怀砚说着说着,嗓子有些干,轻轻咳嗽一声,他掉落江中,身体受了寒,如今大病初愈,脸色还有些许苍白,又加上咳症并未完全好,今日话说多了,不免咳上一两声。 云梨听到咳嗽声,正想给他斟茶,却不想一只软白红润的手适时递过来一杯茶。 云梨刚放在茶盏上的手缓缓收回,重新执笔记账。 她听到樊槿对陆怀砚熟稔地嘟囔道,“大夫都说让你静养,少说话,就知道你热心肠,这下好了,咳症又犯了。” 陆怀砚淡道,“我无事。” 热心肠。 闻言,云梨记账的笔尖一顿,账簿空白处洇出一团黑浓的墨汁,只是一瞬,她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记起账来。 陆怀砚见云梨账簿上还有一页账目需核验,没有多加思索,他又开口道,“这处应是……” 云梨“啪”一声阖上账簿,声音柔冷无比,“不用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客人若想住店我这就让堂倌带你去房间。” 账簿阖上时,因为云梨的动作,扇起一阵青梨香,陆怀砚闻后越发觉得熟悉无比。 不知为何,他很想靠近面前的这女子,很想多与她说说话。 可自己到底想对她说些什么呢。 陆怀砚心中着实闷滞,他抬眸看了看言聪,打算问问清楚他是否认识这女子。 言聪站在一旁打着圆场,“公子,咱们进屋去吧,您身子还未好全,吹不得风。” 陆怀砚轻嗯一声,向楼上走去。 行至一半时,他又鬼使神差地扭头看了一眼下方柜台旁的云梨。 待陆怀砚几人进屋后,吕兰英来到柜台旁,拍了拍云梨的肩,“阿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忘了你,日后也不会再缠着你。” 云梨长睫颤了颤,眸中似有华光溢出,微不可闻地低嗯一声。 * 屋内,樊槿忙前忙后地替又是让人送热水来,又是让人帮忙跑腿请大夫来,反倒让言聪这个跑腿的闲下来。 陆怀砚眉宇微攒,对樊槿道,“樊姑娘,你回你的屋子吧,这些交给言聪去做就好,正好我还有事问他,若无事的话,樊姑娘不要再随意进出我的屋子,有碍樊姑娘的名声。” 樊槿嘟嘴道,“我不能听听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陆怀砚没说话,只静凝着手中的茶杯, 这已经是最明显的拒绝。 樊槿这才不情不愿走出屋子,转身的瞬间,眼里的天真无邪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站在楼道里,冷冷地瞪了一眼楼下云梨的身影。 云梨感觉后背一阵莫名的凉意袭来,回头看去时,只有楼道里悠悠晃动的竹帘,哪有人影。 陆怀砚屋内,言聪从怀里小心翼翼捧出一个木匣子,他双手恭敬地呈到陆怀砚面前。 “公子,这个匣子里面装着的,是治云姑娘脸上疤痕的药引,这药引也是您冒险寻来的,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陆怀砚打开匣子一看,里面的东西正被防水腊纸紧紧包裹着,他记得,他刚醒来时,虽然忘了许多事,但一直惦记着这木匣,直到樊槿拿着木匣问那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他忙不迭地将木匣收好。 直到言聪找上他,他又将木匣交给言聪保管。 陆怀砚掀开包裹着冰莲的腊纸,“云姑娘便是方才楼下拿女掌柜是也不是!” 言聪点头。 陆怀砚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了。” 接着陆怀砚又问言聪,“我和她从前很相爱!” 言聪眉毛打结,这让他本就不灵光的脑袋更乱了,言聪想了想道,“爱,但不是相爱。” 毕竟云姑娘喜欢公子时,公子对云姑娘爱答不理不说,还做了那么多让人心寒的事。 待公子喜欢云姑娘时,云姑娘早已将公子放下。 这怎么能是相爱呢。 陆怀砚很聪明,猜到了些,他道,“我知晓该怎么做了。” 说着便又咳嗽起来。 言聪忙道,“公子,今晚可还要泡药浴!” 陆怀砚掉入江中后,江中的水冰寒刺骨、湍急汹涌,且江中怪石嶙峋,激流拍击下,内伤外伤遍布,至今淤血都未除尽。 大夫说得泡一年半载的药浴,既能活血化瘀、又能驱寒除湿。 陆怀砚,“去准备吧。” * 翌日一早,云梨方从梦中醒来,房门便被叩响,她抬眸望向窗边,天还未亮。 云梨蹙眉轻声问,“谁!” 陆怀砚低声道,“云姑娘,是我。” 云梨才醒,声音尚带着一股温软,陆怀砚听后,心难以抑制地跳个不停,他伸手压了压,在云梨开门前整理好脸上神情。 云梨趿着睡鞋,青丝尽散,面纱也未戴,随手披上一件薄披风打开房门。 迎面而来的料峭春风吹得她不自觉地一抖,陆怀砚见状,下意识往风口处挪了挪。 被风一吹,云梨清醒过来,不过眸中还有一些晶莹的水意,看上去又柔又软。 陆怀砚凝凝心神,取出怀里的木匣递给她,眼神莫名地带上些期待,“云姑娘,我忘记了许多事,但言聪说这木匣里装着的是治你眼疾的药引,你收下去问问大夫,看能否用。” 云梨着陆怀砚握木匣的长指,骨节分明,癯瘦无比,带着病态的苍白,与他苍白无比的脸色如出一辙,露出的一截手腕也清瘦无比,手腕上似有交错的疤痕。 她不知道他留在北狄的那段日子发生了什么,但想到阿兄所经历的,猜出他在北狄的那段日子并不好过,所以才会像阿兄一样,忘了许多事和人。 但好在如今他平安而返,云梨内心的愧疚散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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