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此言,陈灿耀不禁动容。 他转过身,定定地注视着唐晓蝶。阳光洒在她身上,映衬得她的肌肤如凝脂般莹润,柳眉轻颦,杏眼含情。纵使岁月无情,她依旧美得摄人心魄。 陈灿耀心中百感交集。面前这个女子,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唐家大小姐了。她经历了太多苦难,太多磨折,那颗曾经高傲的心,也被现实狠狠摧残。虽然表面坚强,内心却脆弱得不堪一击。 陈灿耀见状,也有些着急,忍不住提高了嗓门:“你怎能如此固执?你太小看自己了!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那个意气风发、才华横溢的唐晓蝶,是我最敬重、最欣赏的女子。这些年,你受了太多苦,太多委屈,我心疼还来不及,怎么舍得看轻你?我只是心疼你,想帮你一把,让你重新振作起来。你为何总是认为,这是我对你的施舍?我信任你的能力,才把这个订单给你。” 见他仍旧坚持,唐晓蝶只好冷笑一声,说道:“前几日你说要带我回家,今日你就要把国子监的贡茶订单给我,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你是堂堂国子监监承,高高在上,俯瞰众生。而我,不过是个离过畔的女人,一个摆地摊的小商贩。你我之间,本就有着天壤之别。你若执意娶我,会连累了陈家的声誉。所以,你才要用贡茶给我提提身价,好让我有资格跟你回家,是不是?” 陈灿耀猛然愣住。 他并没有真的这么想,但是,在内心深处,隐隐约约,的确有这样一种想法。他想帮唐晓蝶翻身,想让她重新赢得家人的尊重。所以,才想出了这个主意,以贡茶的名义,给她一个机会。但他却没有想到,这一番苦心,伤害了唐晓蝶的自尊。 陈灿耀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蝶儿,你这是何苦呢?我对你一往情深,你却处处与我针锋相对。难道在你眼里,我的一番好意,真的就这么不堪吗?” 他伸手轻抚唐晓蝶的青丝。然而,唐晓蝶却不领情,反而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阿灿,你太小看我了。”她淡淡一笑,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我唐晓蝶纵然没落,却也不是那种为了蝇头小利,就能委曲求全的人。如果见你父母,必须以国子监的订单为前提,那我宁可不要。我还没到需要你施舍的地步。” “你……”陈灿耀长叹一口气,语气里透着淡淡的失望,“你还是这么骄傲固执。我本是一片诚心,你却视若无睹。罢了,我也不想勉强你。只是你要明白,有些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当年的辉煌不再,如今的落寞无依,难道你甘心吗?” ^^^ 陈灿耀脚步沉重地走在归家的路上,心事重重,百感交集。方才与唐晓蝶的争执言犹在耳,字字千钧重,句句刻骨铭心。他本一片赤诚,满怀助她重振家业的热忱,不料却遭到她的严词拒绝,更被斥为居高临下,自以为是。这般尖锐的话语,刺痛了他的心。 “你怎能如此看待我?我对你的一片真心,难道在你眼里,就只是可怜和施舍吗?”陈灿耀仰天长叹,眼中盈满苦涩。 他何尝不懂唐晓蝶的骄傲?正是她这份不服输的傲气,才令他由衷敬佩。可她如今落难,他也不忍见她困顿下去,才冒昧递上这枚橄榄枝。谁知非但没能帮她渡过难关,反倒伤了彼此的情谊。 思及此,陈灿耀只觉得一颗心被乱麻般缠绕,百转千回,不得解脱。 “灿哥哥,你回来啦?”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打断了陈灿耀的沉思。 他回过神来,只见妹妹陈瑾烁站在身旁,仰着小脸,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天真烂漫。那张粉嫩可爱的小脸蛋上,挂着明媚的笑容,仿佛初升的朝阳,驱散了陈灿耀心头的阴霾。 陈灿耀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俯身摸了摸陈瑾烁的小脑袋,柔声说道:“是啊,阿烁,哥哥回来了。” “灿哥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陈瑾烁关切地问道。她虽年幼,却极其敏锐,一眼就看出了陈灿耀的反常。 陈灿耀心头一暖,妹妹的体贴令他倍感欣慰。于是,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道:“没事,哥哥就是有点累了。” 她仰起小脸,轻轻拉了拉陈灿耀的衣袖,软糯糯地说道:“灿哥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你告诉阿烁,阿烁帮你想办法好不好?阿烁最疼灿哥哥了,灿哥哥有什么不开心,阿烁也会心疼的。” 陈灿耀心头一暖,蹲下身子,与陈瑾烁平视,目光中流露出无限柔情,轻抚妹妹的秀发,怜爱地说道:“阿烁,谢谢你的关心。哥哥真的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他努力扬起嘴角,想要展颜一笑,却发现自己的脸部肌肉像是僵住了一般,怎么也牵动不了。只好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道:“对了,阿娘呢?可有找我?” “阿娘在后院等你呢,说有要事与你商议。”陈瑾烁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 陈灿耀闻言,心中顿感不妙,隐约猜到,所谓的“要事”,恐怕与自己的婚事脱不了干系。想到此处,不禁暗暗叹了口气,却也无可奈何。 一想到母亲可能又要提起联姻的事,陈灿耀就感到一阵头疼。作为国子监的监承,自己理应为家族联姻,巩固陈家的政治地位。可内心深处,他却已认定了那个倔强骄傲的侧影。 他摸了摸陈瑾烁的小脑袋,无奈地笑道:“那我先去见母亲,晚些再来陪你玩,好不好?” 陈瑾烁乖巧地点了点头,目送着哥哥离去,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忧虑之色。她与陈灿耀并非亲生兄妹,两人的母亲并不相同。 陈灿耀的生母去世的太早,当年他还年幼无知,对母亲的音容笑貌记忆就已所剩无几。后来父亲祭酒大人娶了现任妻子苏秀容为继室,苏秀容便成为了陈灿耀的继母。她是一位出身名门、教养良好的闺秀,不仅美貌出众,还温柔贤淑,深得陈祭酒的爱重。 而陈瑾烁则是苏秀容的亲生女儿,出生于苏秀容嫁入陈家之后。虽然陈灿耀和她并非亲兄妹,但自小相依为命,两人的感情比亲生的还要亲密无间。陈瑾烁自幼就把陈灿耀当做亲哥哥一般疼爱,而陈灿耀也包容宠溺着妹妹的任性。
第61章 陈灿耀信步走向后院。凉亭中,一个端庄秀雅的身影正襟危坐,袅袅茶香氤氲在她周身,平添了几分雍容华贵。那不是旁人,正是陈夫人苏秀容,身着翠绿罗裙,肤若凝脂,眉目如画,虽已年近半百,却丝毫不见老态,举手投足间,皆是贵妇风范。 见陈灿耀到来,陈夫人敛起笑意,放下手中茶盏,说道:“灿儿,你可算回来了。一早出去,也不知会一声,教为娘的好生牵挂。月旦评都过了,国子监的事务想必繁忙,你身为国子监祭酒之子,理应以身作则,勤勉刻苦才是。如今却整日在外闲逛,像什么话?莫非是为娘管教不严,让你养成了懒惰的习气不成?” 这番话说得陈灿耀好生愧疚。他连忙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解释道:“阿娘息怒,儿子适才去了趟茶府,与旧友叙旧,一时忘了时辰。儿子一向勤勉自律,从不敢懈怠。往后儿子定当谨言慎行,不负母亲教诲。” 他一席话说得真诚恳切,字字发自肺腑。陈夫人本就疼爱这个儿子,见他如此谦恭有礼,也不禁心软了几分。只是她眉宇间依稀有愁绪,显然还有心事未吐。陈夫人轻叹一声,缓缓开口,声音温婉而不失威严:“灿儿啊,为娘知道你自小聪颖过人,长于诗文,又兼风仪出众,堪称国子监翘楚。如今国子监监承之位,前程锦绣,未来自成大业。可你如今行止日渐懒散,为娘如何不忧?况且你也到了婚配的年纪,理应及早定下婚事,成家立业。前些时日,司业林大人托媒来说,有意再次结亲。他家千金林素曦小姐,不仅才貌双全,博学多识,还曾在皇后寿宴献舞,得到皇后青睐。此等佳人才女,又出身名门望族,若能结为连理,对你仕途,对陈家,都是百利而无一害。此等良配,上天又怎会再赐第二次?为娘实在不明白,你有何理由不应承此门亲事?难道你不想光耀门楣,成就一番伟业么?” 陈灿耀心中顿时泛起一阵苦涩,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与林素曦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以为这段姻缘天造地设,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谁知造化弄人,命运无常。当年林家看中了他的才华与前程,欣然允婚。两家言定,皆大欢喜。只等林素曦及笄,便可完婚,结为连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武则天登基称帝,举国震动。林素曦凭藉绝世舞姿,在皇后的寿宴上一鸣惊人,博得武后青睐。林司业见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不可一世,立刻变卦,悔弃婚约。陈灿耀这个准女婿,已然高攀不起,不屑一顾。于是,他便撺掇女儿另觅高枝,攀附权贵。 林家对陈灿耀百般羞辱,登门退婚,狠狠将他的脸面踩在脚下。而林素曦更是趾高气扬,当面讥讽,言语不逊。一手安排让陈灿耀到扬州为国子监采购贡茶,等于是给他一份打发钱。他的自尊,他的尊严,就这样被林家父女狠狠地碾压在脚下。那种屈辱和不甘,至今仍在他心中隐隐作痛。是啊,他不过是林家眼中的一枚弃子,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他们高高在上,俯视众生,随意玩弄他人的感情。而他,不过是他们用过即弃的工具罢了。无论他多么才华横溢,青云直上,在权势熏心的林家面前,不过是蝼蚁草芥,不值一提。 如今局势突变,武则天对林素曦有几分不悦。林素曦见独得圣上恩宠的美梦已然幻灭,后悔莫及,这才又将目光投向陈灿耀。她重施故技,意图卷土重来,再做他的新娘。可陈灿耀岂是任人摆布的木偶?岂容林家父女再次戏弄践踏?他心中绝无复合的念头。在他看来,和林素曦的婚姻,已是彻底覆水难收。纵然她再有心,他也无意将就。 只是可叹阿娘不明就里,竟还在为林家说情,一门心思撮合他与林素曦。阿娘只看到林家权势滔天,将来定能助他飞黄腾达。却不知他心中有多少隐痛,对林家又有多少芥蒂。是啊,过去的种种,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抹平?若非真心相悦,婚姻又怎能草率定夺? 然而,在阿娘的逼问下,陈灿耀也不好表露真心,只能强作笑颜,拙劣地编织着借口,试图蒙混过关:“并非儿子不识抬举,而是我现在只将她视作妹妹,并无旁的心思。再者,我曾与她开诚布公地谈过,我们只适合做兄妹,而非夫妻。她虽才华横溢,家世显赫,可我对她,却只有兄长对妹妹的疼爱,而无男女之情。若是勉强成婚,只怕辜负了她一片痴心,也辜负了父母的一番美意啊。” 陈夫人听了儿子的解释,眉头微蹙,似乎还有些许不解:“你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我还是不太明白,既然你们曾经可以订婚,为何如今却突然改变了想法,不愿意与她成亲了?”顿了顿,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悦:“难道,是因为当初林家取消了你们的婚约,所以你这才生出怨气,连林家千金也不愿意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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