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满堂哗然。众人纷纷议论,指指点点,目光或鄙夷或玩味地落在韩孟焕身上。 堂下的周紫更是羞愧难当,泪如雨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唐晓蝶和陈离柔也是又惊又怒,恨不得冲上前去,狠狠地扇韩孟焕几个耳光。 县令也愣在当场,显然没料到案情会有这等出人意料的展开,半晌才回过神来,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冷了几分:“韩直讲,你且说说,你是如何断定夫人不是处子之身的?可有什么凭据?” 韩孟焕被县令这一问,登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他极力掩饰内心的慌乱,目光闪烁地看向别处,闷声回道:“大人,这种夫妻私房之事,岂是能随意宣之于口的?在下与拙荆新婚之夜,种种隐秘情形,实在难以启齿啊。” 县令见他如此支吾其词,心中狐疑更甚。本想追根究底,却又一时拿捏不准,生怕僭越了身份,反招致非议。正迟疑间,堂下的唐晓蝶已然按捺不住,纤纤玉手一拍案几,啪的一声脆响,惹得满堂侧目。 她昂然挺立,一双美目喷射着怒火,直视县令,正色道:“大人!韩孟焕欺瞒在前,狡辩在后,分明是知道自己理亏,心虚发怵!如今陈大人都将此事揭了出来,他还有何面目装聋作哑?我看他若是真的问心无愧,大可以堂而皇之地说个明白,何必遮遮掩掩,怕人戳破?倒是让本姑娘怀疑,莫不是他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难以启齿,这才要借口推脱?眼下当务之急,是要还紫儿一个公道,查明真相,而不是在这些旁枝末节上兜圈子!” 唐晓蝶这番言辞犀利,句句入理,显然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要为周紫讨一个说法。旁边的陈离柔也频频点头,眼中尽是赞许和感激。就连跪在地上的周紫,听了唐晓蝶的话,也不禁抬起泪眼,投去感激的目光。 县令听了这一席话,心中也不禁有些触动,又开口道:“唐姑娘此言极是。韩直讲,你身为人夫,却对妻子拳脚相加,这般行径,实在有负君子风范!如今事关你的清白,你若有什么冤情,大可直言不讳,何必遮遮掩掩?” 韩孟焕闻言,只觉得背后冷汗直流。他怎敢实言?当年与周紫新婚之夜,周紫身子清白,根本无可指摘。只是因为周紫并未落红,他便恼羞成怒,以为周紫失身于人。从此对妻子百般刁难,动辄拳脚相加,致令周紫不堪其辱,这才冒死出逃。这桩丑事,他岂敢公之于众? 于是他只得强撑着说道:“大人,此事说来惭愧。不瞒您说,某和夫人那晚圆房,的确是……是因为拙荆未曾落红,才一时恼羞成怒,迁怒于她。某自知做得不妥,可是这毕竟是夫妻私房之事,实在不便宣之于口啊!还请大人恕罪,莫要再追问下去了!” 听他这般说,满堂哗然。众人无不睁大了眼,恨不得上去削他两耳光。堂下那些闺阁小姐,更是羞得满面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县令见状,不由得头大如斗。他年近六旬,久经官场,原也看出韩孟焕此人品行不端,十分欺瞒,然而僵持至此,已是骑虎难下。他狠狠地瞪了韩孟焕一眼,暗恨自己运气不济,竟摊上这么个烫手的山芋。 就在此时,只见陈灿耀上前一步,对县令恭声禀道:“大人,我已经请了国子监里的一位老医师前来,他素来谙熟男女之道,对于这个见红的问题,定然有他自己的一番见解。” 县令说:“快请。” 忽听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悠悠响起。“大人稍安勿躁。韩直讲所言,触及男女私房之事,确实有伤风化。让老夫这个医者,为大人略述一二,或许能为案情提供些许线索。” 众人闻声回首,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位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的老者。他步履蹒跚,拄着一根拐杖,显然是个身份不凡之人。 陈灿耀忙迎上前去,将老者搀扶到县令面前,说道:“大人,这位就是国子监里德高望重的萧医师。在男女诊治方面,颇有心得。不若让他老人家为我等解惑,说不定就能拨云见日,还紫儿一个公道呢。” 县令闻言,连连点头,忙道:“原来是萧医师在此,幸会幸会!还请萧医师不吝赐教,为我等指点迷津。” 只见萧医师悠悠开口道:“大人,韩直讲所言女子初夜必见红一说,其实大谬不然。依老夫多年行医所见,女子落红与否,实在是因人而异。有的身子单薄,或房事不得法,便不会见红。这与女子是否处子之身,并无必然联系。韩直讲如此妄下定论,分明是无知至极。他因此迁怒于妻,更是荒唐可笑!”
第90章 这番话一出,现场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就连长安县令也是面色一红,半晌没能作声。周紫羞愧难当,低下头去不去看人了;陈离柔捂着脸,几欲晕厥;就连那唐晓蝶,也是神情有些躁动不安起来。 “这……”许久,长安县令才重新抬起头来,强自镇定了一下,问道,“也就是说,萧医生的意思是,不见红并不能断定一个女子是否清白?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还怎么去判断她是否贞洁呢?” 萧医师温文尔雅地一笑,说道:“这个嘛,自然也不能完全笼统下结论了。事情往往还得因人而异,个中缘由其实很复杂。” 他环视四周,扫过每一张或惊诧、或迷茫、或不安的面孔,最后将目光落在长安县令脸上,语气沉稳而不失温和地说道:“大人,在我大唐,虽说许多人都秉承初夜必见红的传统观念,但实则未必尽然。诚然,民间流传着诸多关于落红的言论,甚至有些夫妻因此心生芥蒂,互相猜忌。但综其根本,这不过是一种似是而非的偏见罢了。女子初夜见红与否,实则取决于诸多因素,如个人体质、生活习惯,甚至当时的心理状态等等。若一概而论,未免有失偏颇。更何况,即便真的不曾落红,也并不能就此断定女子有失贞洁。毕竟,贞洁与否,还需要从女子的品行、家世等诸多方面去考量,岂是区区一个落红之说就能轻易定论的?” 萧医师说着,目光扫过人群,循循善诱,句句掷地有声。他那饱经沧桑的面容上透出一股睿智和洞察世事的淡然,令人肃然起敬。在场众人听了这一番话,无不频频点头,暗自思忖。就连那些原本对此事议论纷纷的百姓,此刻也都沉默下来,似是被这番充满哲理的话语所折服。 长安县令闻言,眉头紧蹙,神色凝重,眼神复杂地盯着萧医师,似乎在思量他这番话的分量。良久,县令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萧医师所言极是。但在下仍有一事不明:既然如此,我们又该如何判定一个女子是否贞洁?难道就这样将落红之说弃之不顾,任由人心猜疑、男女不睦?这于礼法、人伦,似乎都有违背啊。” 萧医师闻言,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轻叹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大人此言差矣。判定女子贞洁与否,原本就不该用一个如此武断、迷信的标准。更何况,即便真要判定,也当审时度势,通情达理,不可一概而论。譬如,常年习武之人,体质强健;又如酷爱歌舞之人,筋骨柔韧;再如体质偏寒之人,经脉不通。这些人,哪怕是头婚,恐怕也未必能在初夜落红。若因此便质疑其贞洁,未免有失公允。” 萧医师说到这里,目光投向周紫,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惜之色。上前一步,指着周紫那瘦弱的身躯和青紫的面色,语气肃然道:“这位周姑娘,我仔细观察过了。身形单薄,面色乌青,分明是常年体寒的模样。这般体质,即便她果真尚是处子之身,只怕也是难见红的。更何况,她自幼体弱,这般的身子骨,又岂是区区一个落红之说就能断定的?” 萧医师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在场众人听了,无不动容。就连那些原本对周紫心存疑窦的百姓,此刻也不由得生出几分同情和怜悯之意。而周紫听了这番为她鸣不平的话,更是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大人!”周紫一边抽泣,一边哀切地说道,“小女子实在是忍无可忍才不得不离家出走啊!自打嫁与韩孟焕,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他成天只知道殴打凌辱我。我不过是没能在新婚之夜落红,他就认定我不贞,变本加厉地折磨我!我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宁愿离家也不愿再受他的欺凌!大人,小女子真的是清白无辜,天地可鉴啊!” 周紫说着,声泪俱下,悲痛欲绝。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简直令人心碎。在场众人见状,无不为之动容。就连那些原本对她心存成见的百姓,此刻也纷纷流下同情的泪水。唐晓蝶和陈离柔更是心如刀割,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将周紫揽入怀中,为她遮风挡雨。 韩孟焕见状,神色瞬间慌乱起来,张口结舌,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手足无措地看向萧医师,结结巴巴地问道:“萧、萧大夫,您的意思是,她真的没有不贞?是我误会她了?” 萧医师闻言,缓缓点了点头,目光锐利,一字一句地说道:“韩直讲,我看得出,你是真的怀疑你夫人的贞洁。但你可曾想过,一个女子若真的不洁,又怎会屈尊忍受你的欺凌数年,至于落到如此的田地?你夫人之所以多年未能怀胎,只怕也和她常年遭受你的体寒有关。你身为丈夫,非但不懂得疼惜体恤,反而变本加厉地凌虐于她,简直是禽兽不如!现在真相已然大白,你还有何话可说?” 萧医师这番话说得义正辞严,掷地有声,令韩孟焕无地自容。他浑身一震,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再也说不出一句狡辩的话来。 长安县令见状,不禁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韩直讲,你身为国子监讲师,本该以身作则,为人师表。然而你却心存歹念,家暴妻子,诽谤清白,简直是罪无可恕!我岂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弱女子,受你欺凌?今日,我就要还周氏一个公道!来人,传纸笔来,速速拟一份和离书,就地给他们俩办了!” 这番宣判词一出,现场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就连一直做好了万全准备的周紫,此刻也不禁面露震惊之色。而那韩孟焕,更是像被狠狠击中了一记重锤,呆立当场,再也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这个堂堂国子监的讲师,出身显赫的世家公子哥儿,竟一下子沦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几乎要瘫软在地。嘴唇无意识地开开合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大人……”许久,他才终于喃喃开口,语气里满是惶惑和不解,“小人……小人和周紫是你夫妇,朝夕相处了这许多年,怎可就这么草率了断?这不是……不是太过草率了吗?” 长安县令闻言,不疾不徐地摇了摇头:“你且静心想想,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维系这门亲事吧?你们做夫妻,本该是百年好合的。但眼下你冷嘲热讽,诽谤她清白;她也再难放下你的伤害。如此矛盾已至无可挽回的地步,不如就此分手,也好各自重新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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