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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唐晓蝶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迎接他们的，竟是一片冰冷尴尬的沉默。她惶恐不安地抬起头来，却见婆母陈夫人神色冷漠，眉宇间尽是不耐和淡漠。陈老爷更是对唐晓蝶连一个正眼也没瞧，只是冷哼一声。 陈灿耀见状，心中顿时焦急万分，忙起身为妻子解围，恳切地说道：“爹，娘，晓蝶已是我的夫人，理应受到应有的礼遇。您二老就给个薄面，喝了这杯茶吧。” 可陈老爷却不为所动，只是冷冷道：“阿灿，我虽然同意你娶这个女人做妻子，但是我并不认可她。这茶，我是不会喝的。” 陈夫人虽没有陈老爷那般强硬，却也不愿给唐晓蝶好脸色看。勉强端起茶盏，眉心微蹙，面露不悦之色，只浅浅地抿了一小口，便又僵硬地放下了。 她目光冷冷地扫过唐晓蝶，言语间透着森然的寒意：“行了，礼数已经做过了。你们夫妻赶紧回房歇着去吧，别在这里添乱。” 唐晓蝶呆呆跪在原地，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烧灼感。那种被人当众羞辱的屈辱和难堪，如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脸上。 心脏怦怦直跳，连呼吸都隐隐作痛。 昨夜，婆母不还是含笑盈盈，满面慈爱地接纳了自己吗？怎么今日，态度就来了这般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莫非，他们是后悔了，觉得自己这个离畔女，到底配不上他们的宝贝儿子？ 陈灿耀见妻子受了委屈，心疼不已，一把拉起唐晓蝶，冷冷地对父母说：“晓蝶已经嫁入陈家，就是陈家的儿媳。二老若是不喜欢，大可冷眼相看，何必当面拂了她的面子？阿灿身为人夫，断不能眼睁睁看着妻子受委屈。还请爹娘以后多多顾忌晓蝶的感受，莫要再伤了她的心。” 陈夫人叹了口气，说道，“阿灿，晓蝶，你们也别往心里去。为娘和你阿爹曾寄予厚望于你，始终认为你会迎娶林家千金。就算她曾经登门羞辱退婚，我们也始终没有放弃，总盼着你们能有个好的结果。如今你非要娶唐晓蝶，我们虽然勉强应允，心里到底是有芥蒂的。我们也知道晓蝶为了你受了不少苦，命都可以不要。你们是真心相爱，情深意重。可你也要体谅为娘和你阿爹的不易啊。你若真为晓蝶着想，就该多给我们一些时日，让我们慢慢接受这个现实，而不是逼着我们一夕之间就喜笑颜开，将她视如己出啊。就让时间冲淡一切吧，总会慢慢好的。”
第100章 陈夫人这番话，虽然仍是话里有话，但到底缓和了些语气，听在陈灿耀耳中，总算没有先前那般咄咄逼人，不容分说。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唐晓蝶生怕再起争端，陈府就此不得安宁。她连忙拉住陈灿耀的手，柔声规劝道：“阿灿，你别冲动。阿娘阿爹说得在理，儿媳知错就改，定然会尽心尽力，做个称职的好媳妇。往后我会谨言慎行，绝不给陈家丢脸。眼下还是不要再起争执了，免得伤了阿娘和阿爹的心。” 她的一番话说得真挚恳切，句句都在陈老爷陈夫人心坎上。夫妻二人虽然对这个儿媳仍有芥蒂，却也不得不在心底暗暗点头。 陈夫人端详着儿媳妇恳切真诚的面容，心中的防备与隔阂，竟也慢慢融化了几分。她点了点头，淡淡道：“你这丫头倒是个明事理的。” 唐晓蝶又给公公、婆母深深一拜，然后拉着身旁的陈灿耀，朝外走去。出了房门，她才松了一口气，背脊早已被冷汗浸透。陈灿耀看在眼里，只觉揪心不已，一把将妻子搂在怀里，语气充满心疼：“都是我连累了你。让你受了这许多委屈，我这个做丈夫的，却不能替你遮风挡雨，反倒让你替我背负委屈，我……” “傻阿灿，你在说什么傻话？”唐晓蝶破涕为笑，伸出葱白的指尖，轻轻点在丈夫的唇间，柔声说道：“婚姻哪里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庭的事情。我嫁给你，不仅要接受你的一切，还要接受你父母的一切，就算他们不喜欢我，为难我，那也是你的父母。我知道，他们之所以对我有成见，不过是念及我身为离畔之妇，于你们国子监祭酒高门的名声上有些不好罢了。这些世俗的眼光，我唐晓蝶还不放在眼里。我的人品，我的操守，用不着旁人来评判。我行得正，坐得端，问心无愧，又有何惧之有？再说了，我唐晓蝶的倔脾气，你还不清楚？我行我素惯了，向来都是我行我素，才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呢。在我心里，你才是我的一切。有了你的支持，有了你的爱，旁的都不重要。就算他们永远不能接纳我，就算他们要我忍气吞声，我也绝不低头。咱们是夫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什么苦，有什么难，咱们一起扛。我绝不允许自己因为委曲求全，而失却了尊严，失却了骨气！” 陈灿耀暗自感慨，这离畔过的女子果然非同小可，看待问题的方式都像是长辈似的。 他忍不住赞叹道：“晓蝶，你看待问题的角度，处世的态度，简直比我这个世家子弟不知高明到哪里去了。这般通透的眼界，简直令为夫自愧弗如。我这个锦衣玉食惯了的世家公子，在你面前，还真像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呢。我打心眼里佩服你，爱慕你。能娶你为妻，我三生有幸！” 唐晓蝶闻言，俏脸一红，嘴角噙着一抹柔柔的笑意。自己的确是尝尽世间冷暖，才练就了这般洞察人情世故的慧眼。但阿灿一片赤诚之心，对自己掏心掏肺，她又怎舍得他受委屈？她宁愿在公公和婆母面前，做个柔顺平凡的儿媳，也不愿阿灿因此为难。 两人你侬我侬，耳鬓厮磨了一阵，终于携手并肩，慢慢踱回了正厅。管家早已备好了丰盛的膳食，咸香四溢，色泽诱人。夫妻二人寒暄几句，便落座用膳。偌大的餐桌前，唯有他们二人相对而坐，享受这难得的二人世界。 两人一同用过早膳，陈灿耀匆匆去国子监报到。不久后，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俏丽的身影款款走来，生得肤白貌美，眉目如画，正是陈家的小姑娘陈瑾烁。身着一袭淡青色纱裙，腰间系着银色丝带，衬得体态窈窕，曲线毕露。步履轻盈，神采飞扬，活脱脱一个落落大方的千金小姐。 唐晓蝶心中一惊，暗道不妙，这个小姑子的来头也不小。陈瑾烁乃是陈老爷宠爱的掌上明珠，与兄长陈灿耀感情深厚。若是处理不好这层关系，只怕日后会生出许多枝节。 唐晓蝶连忙收敛心神，恭恭敬敬地迎了上去，满脸堆笑地说道：“妹妹起来了，快进来用膳吧。” 谁知陈瑾烁却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并不答话，提着裙摆径直入了座。神色冰冷，眉宇之间，隐隐有些不屑。 唐晓蝶尴尬地笑了笑，只得跟着坐下。她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给小姑子布菜，试图缓和这凝固的气氛。 唐晓蝶心中盘算了一番，强抑下心头的不安，挤出一抹殷切的微笑，斟酌着开口道：“阿烁妹妹，多谢你当初为我和阿灿求情。那时阿灿不顾父母反对，执意要娶我，因此触怒了老爷和夫人，差点被家法伺候。幸亏有你及时出面，为我们求情。若非如此，只怕我和阿灿都要命丧当场了。这份大恩大德，我们俩没齿难忘啊。” 言罢，她真挚地望向陈瑾烁，眼底闪烁着感激之情。然而陈瑾烁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神色冷淡，并无多少触动。 她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这才悠悠开口：“嫂嫂说笑了，我那是为了灿哥哥，可不是为了心疼你。再者说，我爹娘就这么一个独子，就算真动了家法，也断不会下死手的。我这番求情，不过是做做样子，图个万无一失罢了。你真以为我会平白无故地帮你？嫂嫂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字里行间都透着对唐晓蝶的轻蔑和不屑。 唐晓蝶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底也掠过一丝尴尬，说道：“妹妹说得是，是我唐突了。不过不管怎样，当时若非有你出手相助，只怕我和阿灿还真的凶多吉少。所以我还是要感谢你的。你我虽非亲姐妹，到底也算沾亲带故。日后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定当尽力而为，绝无二话。” 陈瑾烁没想到唐晓蝶会如此执着，一时语塞。 她别过脸去，冷冷一哂：“嫂嫂不必如此客套。说起来，我当初虽然帮了你们，可我内心深处，却是很赞同素曦姐姐和灿哥哥的婚事的。若不是素曦姐姐一时任性，非要摆出一副大小姐的架子，非要跟我们陈家退婚，如今她就该是灿哥哥的正妻，是我名正言顺的嫂子了。” 她一席话说得酸楚不已，语带怨愤。显然，她对于素曦退婚一事，始终耿耿于怀。 唐晓蝶闻言，长叹一声。虽恨林素曦百般刁难，处处与她作对，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位林家千金的确人美如花，才貌双全，配做陈府少奶奶确实绰绰有余。想到陈家人如此宠爱林素曦，她就连生气都气不起来。 “妹妹说得极是。林姑娘确实容貌绝世，举止高雅，明眸皓齿，如花似玉。当得起国色天香四个字。若是她能嫁入陈府，必定是陈家的福气。”唐晓蝶由衷地说。语气真诚，眼神坦荡，没有丝毫虚伪和做作。 可陈瑾烁闻言，却是冷笑连连，上下打量着唐晓蝶，道：“不必在这里假惺惺。你心里头说不定恨死了我们一家子。阿爹阿娘待你始终不冷不热，我又念念不忘素曦姐姐，你心里头，该多不是滋味啊。你即便面上装得再好，可你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旁人还能不知道么？” 唐晓蝶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苦笑连连，幽幽说道：“妹妹这就错怪晓蝶了。我虽出身寒微，却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公公、婆母待我冷淡，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怨他们。妹妹念念不忘林姑娘，那是你们的旧情，我也不会胡乱吃醋。何况我已嫁入陈府，就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夫家人不喜欢我，我也当尽一个儿媳的本分，尽心侍奉，决不敢有丝毫怠慢。再者说，我唐晓蝶一生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从不屑与人虚与委蛇。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不过是小人的伎俩，晓蝶可学不来。阿烁妹妹你放心，我对你们陈家，从来都是真心实意，绝无半点虚情假意。或许我这个人，心直口快了些，不懂得虚与委蛇的法子，可我这颗赤诚之心，却从未变过。” 陈瑾烁听了，眼神渐渐柔和下来，端详着唐晓蝶的眉眼，只觉得这个女人虽然出身不好，可骨子里，却有一股让人折服的刚强和韧性。或许自己真的错怪了唐晓蝶。或许，这个女人并非她想象的那般势利，那般不堪。 良久，陈瑾烁才幽幽叹了口气，别开眼去，语气有些尴尬：“是我草率了。你也别往心里去。我这个人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并非存心冒犯于你。今后你我就是一家人了，日后还要相互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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