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一件破烂的囚服,发丝散乱,上头还插着数根稻草。 对于外界的动静,她像往常一样置若罔闻,好似一个没有心智的木雕。 柒鸢扶着尘卿,让他不要踩到地上的血迹,害怕尘卿累着,她让人端了一个椅子过来。 尘卿自在的受着柒鸢的照顾,专注的看着柒鸢,在她忙完了之后,才恋恋不舍的看向嫣娘。 尘卿沉默的看了嫣娘一会儿,好半会道:“周府昨夜走水,火势极大,大火蔓过去,烧了半条街,如今那里只剩下了瓦砾。” 嫣娘的脊背绷紧了,可是没多会儿又放松了回去。 尘卿又道:“周桓的尸体失踪了。” 此言一落,嫣娘的身子忽的颤动起来,发出一阵哽咽。 她的声音很难听,沙哑的如同破烂的风箱:“你们害了桓郎,我不会放过你们。待我出去,你们一个都不要想跑。” 嫣娘转过了身,如同癫狂的恶犬一般,扒着牢门大声喊:“都是你们,要不是你,桓郎怎么会死。” 柒鸢抽出长刀横在嫣娘面前,好让她不要太过激动吓到尘卿。 尘卿轻笑了一下:“不用管她,放心,我没事的。” 柒鸢收回长剑,依旧立在尘卿身侧。 尘卿好心情的眯了一下眼睛,好似全然不介意面前想将他生吞活剥的嫣娘。 他的声音忽然小了下来:“陶嫣,怎么会是我们害死周桓呢?” “周桓的尸体被送到周府后由解冤司的人看着,一直相安无事,可是为什么昨夜忽然就走了水呢?” 嫣娘愣了一会儿,脸上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 不会的,她对云家而言还有利用价值,他们不会放弃她。 尘卿并不在意嫣娘不答话,他又说道:“解冤司的人乱葬岗发现了周桓的尸体,啧,那已经不能称为尸体了。” “解冤司的人找到他时,只剩下几块骨头。” 尘卿收敛了笑:“陶嫣,你败了。那些人根本不会在乎你。” “周府起火之前,有一队人马闯入周府,带走了许多金银珠宝,还有一些箱子。这些年你从他们身上得到的,他们全都收回去了。” 尘卿在阴暗潮湿的牢房中呆了一会儿,咳嗽了几声。 他道:“陶嫣,你几经起落,财物也好,权势也罢。那些不是你的东西,都是镜花水月,你从来没有拥有过,也始终无法留住。” “这些年你真正拥有的只有周桓。” 嫣娘捂住了耳朵,不愿意再听那些刺人的话了,她站了起来,探出脖子,凶狠的大喊大叫。 她伸出手想要扯住那人的衣服。 不是的,她是浮香楼里人人敬重的嫣娘子,手下美人无数,还得贵人赏识。 她府里的地下室里还藏着几万两白银。 她手里的一切都是她亲手得来的,是她关押了那些人,在他们身上喂下无数毒药,才炼化出了战无不胜的药人。 为了云无凡的赏识,她甚至献祭了自己的亲族。 结果到头来,一切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这辈子最恨的便是一无所有被卖给周桓的那段日子,可是她挣扎了这么久,精疲力尽,为云家做了嫁衣,反而连她唯一拥有的东西都毁了。 嫣娘喊的累了,疲惫的倒在地上。 她想起了周桓柔软的眼神,她闭上了眼,脑海中又浮现出云无凡烧掉玉瓶子,企图将她杀掉时那阴狠的举动。 她甚至想到了周府地下室里那些常人难以企及的财富,还有那几个藏着她心血的匣子。 她忽然倦极了:“桓郎,你说的对,是我错了,可是一切都太迟了。” 可是她停不下来了,一切都该落下帷幕了,就让她她这潦草的人生再做最后一件事。 云无凡,那些被你们拿走的东西是时候该还了。 嫣娘晕了过去。
第7章 灭门 尘卿与柒鸢一起造访了解冤司牢房的消息飞快的传遍了每一个角落,就连一向不问琐事的林统领也注意到了两人。 嫣娘的案子他与几个同僚彻夜商讨好几回。 嫣娘此人心狠手辣、油盐不进,为了攀附权势,连同床共枕的夫君都舍得给其暗中下药,足见其冥顽不灵。 据他们打探来的消息看,周桓是嫣娘此生中唯一对她真心相待的人,可惜数年的苦苦相守,到最后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住。 嫣娘从小就是孤女,混迹在乞丐群中谋生,后来年岁稍长,隐隐有了少女的身形之后,被一帮子心怀不轨的人卖到青楼换了银子。 周桓便是在那时结识了嫣娘,他祖上是有名的富商,可惜家道中落,生意冷清了不少,为了做成一门生意,原本衣食无忧的小少爷不得已只得赶往青楼,低三下四讨好对方。 家道中落的小少爷邂逅了落难的美人,一切都是刚刚好。 周桓对嫣娘一见钟情,花空了自己的银子,将嫣娘买了下来,两人也算同舟共济了一阵子。 可惜后来周桓父母棒打鸳鸯,为周桓讨了一门妻子,将原本为正室夫人的嫣娘逐出家门。 无路可走的嫣娘转身投入了浮香楼,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成了楼里的主子。 嫣娘利用权势,挤垮了周桓的生意,暗中逼得周桓的妻子和父母被山贼所害。 嫣娘在周桓一无所有之时接回了他,可是他们之间有着不可磨灭的裂痕。 周桓不知父母惨死在嫣娘手上,亲人尽失的他将嫣娘看成他唯一的指望,可是嫣娘为了权势做的那些恶事,始终如同鬼魅一般困扰着他。 为了减轻嫣娘的罪孽,周桓偷偷瞒着嫣娘,替她供了一尊佛像。 然而这件事情被嫣娘发现之后,周桓被嫣娘在地牢里关了整整七日。放他出来时,嫣娘不惜让人给他的补汤里下了蛊惑心智的药。 嫣娘这般蛇蝎心肠的女人怎么可能轻易动情? 林毅守了一夜,终于在第二日收到了一封罪名详尽的供词。 与供词一块收到的,还有云家派来刺探消息的几个刺客。 “陶嫣招供了,云氏罪恶滔天,这证据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容不了他们抵赖。” 柒鸢半闭着眸子,靠在门扇边。 解冤司里那些被人避之不及的煞神如同菜市上的妇人一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柒鸢没有融入其中,她所在的地方一片静寂,与周围的热闹喧嚣似乎是两个世界,可解冤司的人没有一个会对她疾言厉色。 她的长剑上还染着没干掉的血迹,带着苦腥的气味。 林毅走了过来:“这件事多亏有你相助,你让我们这次赢得很痛快。” 柒鸢淡淡的点了一下头,好像昨夜那场血洗贼人只是一场梦:“云家那些人会怎么定罪?” “依着云家的手段,云无凡此次必定会成为牺牲掉的棋子,云家会将所有的错全部推到云无凡头上。” 柒鸢的神情不甚分明,林毅无端的生出几分不好意思:“虽然罪魁祸首此时还动不了,可是白璧微瑕,云家有了这桩丑闻,这名声想要洗白就没那么容易了。” 柒鸢的武术精妙绝伦,此次又在浮香楼立了大功,这等厉害的人他一定要网罗在解冤司里。 可惜云家在大齐权势太盛,即使铁证如山,也无法将云家那群祸害全部绳之以法。 与云家缠斗了这么多年,他们虽然早已习惯这种憋闷之感,可是此刻林毅说话时心虚不已。 这样说会不会让柒姑娘觉得解冤司都是酒囊饭袋啊。 柒鸢不置可否,她知道这种结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云家在朝中势力盘根复杂,贵妃在天子那里更是盛宠不断,便是看在贵妃的面子上,官场的人精子也会对云家网开一面。 云无凡虽然只是云家的旁支,可是为人活络,被云家嫡系委派了不少任务,经此一事,云家不光颜面无光,一些不为人知的营生土崩瓦解。 “柒姑娘,这次的案子,你与尘卿公子皆办案有功,你的赏银已经分拨下来了,一会儿便有人送银票。” 柒鸢的神色缓和了一下,赏银到手,柒荨的病也就不用忧心了。 她出来办差之前,老大夫给柒荨下了重药,可惜那时阿荨身体不佳,整日昏睡,未能见她一面。 此次浮香楼一案了结的漂亮,待回去之后,想来柒荨那个小丫头病也应该好了。 林毅看着柒鸢眼里的暖色,有片刻晃神。 柒姑娘这般好颜色,着实世上少有,便是他办差十几年,见过的人无数,也唯有那位尘卿公子堪堪与之匹配。 然而想到那为尘卿公子私下里献上的妙计,林毅叹了一声可惜。 他张罗着下属给柒鸢送来银票,末了还是忍不住劝道:“柒姑娘有意入我解冤司,有些话我便也不藏着掖着了。你的武功卓绝,敏锐聪慧,入了解冤司后定会一路高升。” “可是人在官途,稍有不慎便会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那位尘卿公子实非良配。” 柒鸢见林毅吞吞吐吐,一副想说又不想说的模样,倒是被勾起了好奇心,一时间也忘了说清她与尘卿的关系。 林毅犹豫了一会儿:“你可知道昨夜那些刺客为何而来?” 见柒鸢果真不知,林毅压低了声音:“那些人都是云家派来的,尘卿献计假称云无凡卖主求荣,云家动了灭口的心思。” “昨日夜里,云无凡家中上下三十余口尽数被屠。” 柒鸢的眼里好像闪过了漫天的血腥,沾着血的断剑,她的手猝然握紧,眼里翻滚着一种狠绝的杀意。 灭门之灾?没有想到这样凶残血腥的事情竟然在京城里发生了。 尘卿为何要献上这般阴毒的计策? 似乎是瞧出了柒鸢的疑惑,林毅解释:“你也觉得不可思议么?那尘卿公子此正好合了上面的心意,上头专门吩咐,赐给了他一块金牌。” 柒鸢的眼里没有了先前逼人的冷意,她的唇角挂着一抹轻嘲。 玉春楼的第一公子,平日里结交的王权富贵又岂在少数,他这一招看似无意,实则是早有图谋。 柒鸢收好了银票,本想着就此别过,可是念及还没有与问烟告别,便到了尘卿养伤的小院,打算向问烟辞别。 可惜她来的不巧,小院里没有问烟的身影,倒是尘卿养伤的屋子里传来了热闹的调笑声。 柒鸢扭头欲走,许是屋内的人太自得,无人注意到柒鸢的身影,妖媚风情的声音不断响起:“尘卿,还是你有本事,你还真是真人不露相。” “解冤司亲手制作的令牌,这是黄金的吧?这般贵重的东西都可以当作镇楼之宝了。” “前些日子凌五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今日我莫风当着众人的面,好好好向你赔罪。这支玉如意是我珍藏已久的宝物,今日就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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