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生下来,除了家人,便极少对旁的事情感兴趣,若不是怜惜父母治理肃州辛苦,她宁愿一直跟随师父习武。 在肃州之时,上有爹娘庇护,她不必考虑众人的口舌,可以做一切她想做的事。 但此时不一样了,她身处京城,在此地人生地不熟,纵使有武艺保全自身,可是这种地方行走,仅凭刀剑远远不够,要护住亲人,手中要有权。 此地规矩很多,男女之间不可相处甚密,一户人家只有孤儿寡母要遭人欺凌,尘卿说的不错,若想相安无事,以婚嫁之身行走会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的年纪也到了说亲之时,与其一再推拒,不如依了尘卿所言,早早成亲,待立稳了跟脚,只需一纸和离书就可恢复自由身。 比起不知根底的人,尘卿这种只图利益的人,懂事又识趣,日后也不会多做纠缠。 三日后,柒鸢当完差,解冤司外行人寥寥无几,她搓了一下冻红的手,便要去牵马。 还不等解开栓马的绳子,一辆眼熟的马车停在她的眼前,尘卿裹着一身月白的大氅,手里拎着一盏漂亮的小灯,风度翩翩的走了出来。 他下了马车,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先是愣了一会儿,迈出的脚忽的停住,脸上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来:“我在东巷客栈订了包厢,若不嫌弃,去那里详谈。” 柒鸢这几日理清了自己的思绪,也不矫情,点了下头,先将自己的马安置好,随后上了马车。 一盏茶的功夫后,柒鸢与尘卿相对而坐,尘卿扬手让身边的小厮守在外头,亲自替柒鸢斟了一杯酒。 柒鸢并不打算废话,直截了当道:“你提的要求我答应了,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 尘卿好脾气的递来酒。 柒鸢接过了酒,没有立即饮下:“两年,这段婚期至多只能维系两年,若双方目的达成的更早,可以提前结束。” 尘卿先是一愣,随后便应下了,他笑了一下:“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扯上关系?” 柒鸢并不会在意他假装出来的悲伤与柔弱。 云无凡灭门之事她之后从林毅那里探了不少消息。 玉春楼有天下第一楼的美称,楼中的美人便是勋贵也难得一见,可惜能入楼的也只有廖廖几人。 云无凡接手浮香楼,也想打造一个如云春楼那般使得权贵心向往之的第一楼,加之在玉春楼里受到不少怠慢,怀恨在心,便派了一帮酒色之徒到楼中捣乱。 那日正是楼中的琴师抚琴之日,云无凡请来的人砸了琴师的琴,赶走了琴师的客人,甚至当着众人的面说了不少污言秽语。 琴师一向清高自傲不堪受辱,服药自尽,谁知却被云无凡有意污蔑为做贼心虚。 现在想来,尘卿故意放出云无凡叛变的消息根本就是为了那名琴师出头。 那日他向她解释的其实并非谎言,不过只是将更多的实情隐去了。 有了此事在先,尘卿那么多花言巧语,自然不能轻易哄骗了她。 果不其然,尘卿收回了那副戏谑的模样,转而掏出一个小木盒子来。 “此物是碧灵丹,对柒鸢的身子有益。” 柒鸢当然听过碧灵丹,只是那丹药一药难求。 尘卿见柒鸢没有要收的意思,笑道:“日后就要以夫妻论处,这般生分怎么行?” 柒鸢的目光落在尘卿身上,看着他缓慢的踱步,抱着怀中的暖炉,他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她,随后慵懒而漫不经心的道:“此外还有一件事,你日后千万不能待我这么冷若冰霜,否则旁人怎么会相信我会被这样一个女子迷的晕头转向。” 柒鸢已经从心中接受了合作,便也不会扭捏:“那你说,我该如何做?” 尘卿对柒鸢的态度极为满意,他想也不想的说道:“你该娇柔温顺一些,你可看见楼下那对新婚的小夫妻了?” 柒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两个少年人牵着手,少年手里捏着一支糖葫芦,正亲亲热热喂给少女,少女面色羞红,却忍着羞赧,握紧了少年的手,轻轻咬了一口,二人相视一笑,说不尽的甜蜜柔情。 柒鸢眉头皱了起来。 那对少年夫妻的确和和美美,让人瞧着忍不住心底也跟着甜蜜,但若是将那两人换成她与尘卿,柒鸢忍不住一阵恶寒。 她苦思了一会儿:“谁说这天底下的相处只能有一种模子,在肃州却是可以反着来。” 尘卿一愣,没明白柒鸢话里的意思。 柒鸢也不解释,尘卿疑惑的看着她,忍不住慢慢靠近,却在走到对面时,膝盖轻微一痛,不等去揉,身后多了一人,冷素的气息扑面而来,再一看他高大的身躯已经被人揽腰抱住。 柒鸢神色清冷的扶着他站好,道:“你在玉春楼里见过的美人无数,我若同她们一样乏善可陈,也难以取信于人。” “你这般清高自傲的人,在别人眼中自然不会喜欢一个唯唯诺诺的女子。” 柒鸢声音清冷,没有什么起伏,尘卿却明白她说的没错。 她冷淡疏离起来,像是高不可攀的冷月,这样清寒美貌的女子在他们所遇见的各色美人中的确别树一帜。 她的提议无可非议,只是他心中那点不足以对别人道出的心思算是彻底被埋葬了。 原本还想借着此事,从她身上多瞧一些不一样的美态,可惜都成了泡影。 二人都是聪慧之人,既然已经定好成亲掩人耳目,便很快敲定了一些细节。比起柒鸢这边,尘卿想要借成亲脱离玉春楼的打算更为麻烦。 玉春楼的楼主玉玲眼光老拉,绝非轻易就能糊弄过去,两人只好等时机成熟,柒鸢府上的麻烦解决起来倒也不难。 两人虽然没有成亲,好在尘卿手下还有不少可用之人。 他一连数日在柒鸢府上守着,但凡听见有人嚼舌根,便派几个面相凶狠的人去寻麻烦。为了不惹人注意,非议莫婆婆与柒荨的人被狠狠教训了一顿,还有一些无事生非游手好闲的人也吃了不少暗亏。 巷内心怀鬼胎之人一时间风声鹤唳,躲在家里避风头,几日下来,巷内倒也和谐了不少。 这日柒鸢当完值,回了自家小院。莫婆婆正端着木盘晾晒衣衫,见柒鸢回来了,脸上带着几分喜色,端来吃食后,眉开眼笑的陪在柒鸢身边。 柒鸢心里自然知道莫婆婆为何而喜,但她佯装不知:“莫婆婆今日可遇见了什么开心事?” 莫婆婆一向古板的脸上难得瞧着喜滋滋的:“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觉得老天真是开眼,恶有恶报这回事竟然当真应验了。” 柒鸢端着小瓷碗喝着热汤,闻言点了点头。莫婆婆似乎真的极为开心,迫不及待的想说些巷子里的稀奇事给柒鸢听。 “你还不知道吧,咱们这巷子忽然多了一位长的极为俊俏的公子,附近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跑过来看。” 莫婆婆说起此事,脸上多了几分得意:“还是阿荨的小脑瓜转的快,我们在巷子口摆了一个小摊,将之前做的绣活拿出去卖,这几日下来赚了不少银子。” 这倒是意外之喜,有尘卿守着,巷子里的恶人被狠狠敲打了一遍,莫婆婆与阿荨出去多看看正好散心。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莫婆婆意犹未尽,还想说些什么,不过瞧见柒鸢眼睛下淡淡的乌青色,帮着柒鸢收拾了一番,两人便早早歇下了。 莫婆婆临睡前,充满干劲的想,还是大小姐明智,这地方虽然离肃州相距万里,可是这天高地阔,没准会有一番更为广阔的天地。 想到这里,莫婆婆摸了一下枕边的图纸,睡的更香了。
第10章 棘手 次日,柒鸢醒来后先在院中练了一套剑法,莹白如玉的面颊上透出了一抹淡淡的红色,冲淡了眉眼间的冰寒。 柒荨听见了院内的动静,揉着眼走了出来,目不转睛的看着阿姐灵巧的身形,赞叹的张圆了嘴巴。 莫婆婆给姐妹二人端来早膳后便回了房,柒鸢带着柒荨用过了一碗简单的清粥,捏了一下柒荨的小胳膊腿,带着她扎马步。 柒荨大病初愈,坚持了一刻钟便大汗淋漓,可她不愿在阿姐面前丢了面子,冲着柒鸢眨眼,示意她往莫婆婆那里看。 小院里起了一个小凉亭,到了冬日,朔风刮过如同冷刀子一般,是以那个小小的八角凉亭早早就被厚实的毛皮帘子围住了,今日阳光晴好,带着少有的暖意,靛青的厚帘子被挑了起来,露出莫婆婆执着而又认真的背影。 见柒鸢清冷的眉眼之中透出几丝好奇,柒荨小声道:“婆婆这几日每日都要在凉亭里呆半个时辰,写写画画的,不知是在做什么?婆婆是不是在给阿姐做新衣裳?” 柒鸢摇头,若是画衣裳的图样子,莫婆婆一直都是手到擒来,想现在这样斟酌再三,才敢迟迟落笔,想来是在做些不擅长的东西。 莫婆婆对着笔下的图纸迟疑了许久,始终拿捏不准该往哪里添上一笔,她认真的比划了几下,忽然听见身边异常安静,诧异的转过头。 柒荨像只小尾巴虫一样藏在柒鸢身后,而她们二人不知何时已经静悄悄走到她的身边,见她转身,柒鸢一向冷素的脸上难得多了几分不好意思。 “偷偷躲在婆婆身后,想要做什么坏事?”莫婆婆故作生气,脸上却带着善意的调侃。 柒鸢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没什么,婆婆方才一副极为难的模样,我来是想问婆婆有什么需要帮的。” 莫婆婆一拍脑袋,倒是真的将图纸拿了出来。 她也是急昏了头,怎么忘了柒鸢在肃州对兵器一事一直小有心得,当年改的兵器图造出的长矛,这会儿还在肃州兵丁手中握着。 果然柒鸢拿着图纸,看了一会儿,轻轻的指出了几处地方,提议往那几处加上一个小小的机关。 莫婆婆恍然大悟:“如此看来,这般造出的兵器威力确实大增。” 莫婆婆满意的收回了图纸,见柒鸢面带欲言又止,她压下了喜意,小声道:“这图纸的用处可大着呢,若是当真如了愿,咱们日后的日子也不必发愁了。” 莫婆婆说完,将图纸塞到墨色的小香包里,欢欢喜喜的离开了。 柒鸢看着柒荨茫然的脸蛋,两人一头雾水的摇了摇头。 自从入了解冤司,柒鸢只盼来了一日休沐日,老老实实的陪着阿荨练武、玩乐之后,为了不耽误明日当值,柒鸢只好狠着心拒绝了柒荨玩闹的请求,早早歇下了。 休沐之前,林毅一整日都没在司里,直到下值之后,才拿着公文骑马赶了回来,可惜那日大家伙散的早,便也没有不通情理的将人拉回来。 旁人未看到那张公文,柒鸢可是瞧的清清楚楚,林毅那日眉头紧锁,面色阴沉,足见那上头的内容十有八九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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