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了一瞬,慢慢凑近她的耳垂。“——才是你的夫君。” 韵文也不知自己究竟是红了耳还是红了脸,一颗心跳得飞快。“我若是唤了你,你待如何?” “你先唤一声。” 她深吸一口气。“王郎。” “嗯,我在。” 这样的对话让她心里觉着有些微妙,像是有什么酸甜的东西在蔓延。它转瞬即逝,好似只是她的错觉和幻想,可胸膛里那急促有力的声响震耳欲聋。 她佯装镇定,在他面前伸出一只手。“你让我唤你,我便唤了。有何奖赏?” 却是面上映着的光亮被他的身子全都挡住。她只觉着眼前的人周身散发着危险,逼得她不得不起身去躲他。可他的步子很大,将她要往门外去的路堵了个严实,逼得她只能往他想让她去的那条路后面退。 膝窝抵上木缘,她扶着床榻旁的雕花木架,有些踉跄着坐到了软榻上。身后忽得多了只手在扶着她,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儿,一颗心又是跳得飞快。 “光天化日的,这不好吧,我还有好多账簿没看完呢。” 双手撑在身子后面,眼前的人不断俯身逼近她,呼吸缠绕,缓慢得挠人心弦。 “账簿可以缓一些再看。” 他的之间绕着一股她的发丝,替她别到耳后。“可是夫人这一声,勾起了为夫心里的火。既是你挑得,还得由你来灭了才行,嗯?” “王籍之,你可真是个禽兽啊!” 那带着丝丝怒意的声响最终被烈火般的吻堵了回去,逐渐化为一汪春水,成为了声声的呜咽。 层叠的帘帐一应落下,掩住了这一方旖旎天地,叫世人与神明全都看不清。 可馨香是遮掩不住的,满屋子的情乱意迷将原本的整齐洁净毁了个干净,是过去了多久都不得而知。 于是屋内那陷入缠绵中的二人两耳不闻窗外事,连尔风与云翠一道来敲着内室的门都不曾听见。 云翠手里端着一碗大枣银耳燕窝羹,有些疑惑着想往内室里去。“夫人这是怎么了,平日里至多敲三下门便会应着的,今个儿还没声响,难道是身子有不舒服吗?” 她这里话音才落,内室里面便有物件落地时化为碎片的声响传了出来。云翠面色一白,心里越发着急了。“夫人怎么发了这样大的火!” 看她着急,尔风心里也跟着急了起来。他将她拦住,“书房里也没见着大郎君的影,或许这会儿正在内室里同夫人拌嘴吧。” “拌嘴就拌嘴,吵两句的事儿,怎么还摔上东西了!” 她作势便推了未安轩的门准备进去,尔风知道她犟起来是谁都拦不住,只好让自己走在她前头,悄莫着去打探。 鼻尖嗅到些异样,他虽没吃过猪肉,好歹也见过猪跑,眼疾手快地转过身来不让她继续往前探。 云翠没来得及刹住脚,整个人撞进他的怀里,那燕窝羹浇了他们二人半身。 她有些惶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替你擦干净。” 可越是慌乱,事儿便越不容易办成。她在腰间摸索着自己的帕子,却是探了许久都没能探到,便理所当然地想着是不是往腰封下面滑去了,一只手便愈发往下伸。 手腕间忽得被人攥住。“……不用了,一会儿回去换身衣裳便是了。” 因着是在未安轩的门口,还是在内室里面的门口,二人都只敢压着声音说话。 云翠没忍住晃了下神。 以前倒是不曾怎么注意,原来他声音还挺好听的。 鼻尖再次涌来一些奇怪的气息,她还是忍不住想伸了脑袋往里探,可头才微微往里伸了半寸,尔风便伸出一条胳膊,用手抵着她的后脑勺,将她那不安分的头往怀里按。 “阿云,你还小,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乖,咱们出去。” 他从她手中接过那只瓷碗,硬生生将她推搡着出了内室,又是小心替里面的二人合上了门,在檐廊那点起来的灯火下,一张面孔通红。 云翠亦是面上有些红,不过是被恼得。“怎么就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了,女郎一个下午了没个声响,我实在是担心她……” “大郎君在里头,有他在,你也就不必操这份心了。” 云翠听罢,悻悻地喔了一声,脑海中又终于转过来了一个弯。 面上亦是红了几分,这回有些烫,是羞的。“你仔细说说,我哪里小了?我不过是比夫人小上半岁不到,你是不是只记着主子们,平日里也没将我放到眼里!” 尔风听着她这话,咧着嘴笑了。“是啊,主子们都成婚了,咱们都是主子们打小便陪着的伴读,咱们也都不小了。” 他抬眼望了眼天上悬着的圆月,皎洁明亮,映在云翠的眼里,愈发催动着他的心。“我哪敢不将阿云放在眼里啊。” “尔风可是时时刻刻将阿云放在心里的啊。”
第78章 纸短情长(四) 是日, 琅琊王氏的府门前,马车满满当当地挤了一路。 原本司马炽是给了他双牛车,宫里面的人儿将那缰绳都递到王家门前了, 却还是被籍之辞了回去。 此去安成郡山高水远,且事态紧急, 若是继续乘牛车, 只光顾着郡太守的风光面儿, 将苦难中的百姓弃于一旁不顾, 这样的事儿他实在是做不出来。 韵文陪着他,一道立在青石踏步下。“你这一去, 可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 尔风手中捧着披风, 交由到韵文手中。她见此,仔细绕过他的脖颈, 替他系着结。“你说陛下也真是的, 这么大一件事儿让你一个朝堂之上一点根基人脉都没有的人去办, 到时候给他办毁了还得怨你,天子之怒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籍之也就这般安静地听着, 任由她的指尖轻轻挠着他脖颈那块露出的肌肤。“这会儿我还好好站在你面前呢, 就这般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你福泽深厚,命大得很,还是我自己个儿担心一下在你们这能吃人的琅琊王氏的府邸里如何好好将日子过下去吧!” 她并没有抬头, 只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好半晌不说话。 原以为便要这样僵持到他翻身上马离去, 她却还是没忍住, 语气放软了些。“你是自小习武, 肚子里的诗文骈墨也不少,但还是要多防备着些。除了尔风, 不要相信任何人,听到没有!” 手里总算是将那披风的系带仔细系紧了,她仔细一瞧,才发觉自己下意识地打成了绣花时要打的结。她有些无措,“我给你重新系……” “不必了。”包裹住她那一双慌乱的手,眼里满满全是眷恋与不舍。“夫人一直在担心我,我全都记在心里了。只是你说要我注意着安危,你又何尝不是?” 他捧住她的脸,凑近过来压低着声嗓。“你也说了,这大宅后院就是个吃人的地儿,我可不希望在我回来的时候,绵绵却jsg陪不了我了。” “言语的软刀子总比你这真刀实剑的要安稳得多。” 尔风立在一旁,瞧了瞧府邸那敞开着大门后面,庭院之中的巨石日晷,亦是不舍地望了云翠一眼,才终于来到籍之的身后。“哥儿,时辰不早了,再多耽搁下去,呈递的弹劾折子可要愈发多了。” 他点头,心一横踏上了马车。 韵文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方才他的那些温热还停留了半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全部消散了。 “王郎。” 他坐在马车中,听见这道声响,迅速地将那窗轩上的细竹帘撩开。“夫人有何吩咐?” “就是再忙也要记得寄书信回来!” 他笑了,亦是冲着她喊:“见字如晤,夫人若是想我了,直接写出来便成!” 得了他的话,她也跟着笑了,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那窗轩下,踮起了脚。“其实,我一直有件事儿,还没敢问你。可我想着,若是这会儿再不问你的意思,怕是又要等上许久了,我这心里面可实在是要憋得难受死了。” 她深吸一口气。“你……没有小字吧?” 籍之半个身子都探在车外,轻轻摇着头。“夫人可是有什么想法?” “你、你——” 一张脸瞬间涨红。“你觉得远道这二个字儿,如何?” 他一愣神,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她话里的意思,忍不住笑着抚上她的头,趁她不注意,自她发间拔下了那根陪着她出嫁的如意玉簪。 “那远道便不客气了,留绵绵一根簪子作念想,毕竟见物如见人。” 韵文有些羞。“你既听见了,自己心里面记着便是了,也不必说出来。” 尔风坐在那马车前,瞧见了一旁躲在韵文身后的云翠,同她无声地道了句“等我回来”,便听马车里的人心情很好地道了一声该走了,才缓缓将马儿身上的缰绳拉紧,整一条车队于是动了起来。 他靠在那车壁的外面,听见里面的人痴痴地笑,没忍住好奇,出声问道:“哥儿这是怎么了,前面还同夫人伤感着呢,这会儿像是平白无故得了几百两金子似的。” 那车厢里的人只是笑着抹了抹鼻子。“我有小字了,还是大夫人亲自给我的。” 尔风吁了一声,继续驾着车。“远道?单这么瞧着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夫人是瞧着哥儿这会儿要去行万里路,所以给应着景起的这二个字?” “平日里叫你多读书卷你不听,这会儿连这个都不明白,知道的是你伴读时候不用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太宽纵你呢。” 他依然是笑着摩挲着手中的白玉如意簪子。“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 “她思念我诶!” * 目送着那长长的马车队伍驶离府邸门前,直至完全消失在自己眼前,云翠才终于得以扶着韵文的手,转过身往回去。 只是这一回身可瞧见了太多。 原本便是大房的大郎君出任差事,她作为他的妻,走下了踏步去送他也是应当。可原先那站了满满一门廊的人,一应都走了个干净,只剩下同样是出身大房的二郎君羲之与三房的王导曹淑夫妇还依然伴着她。 门前恰好卷起一阵风,带着几片落叶,飘零在青石踏步上。曹淑有些瞧不下去,“你们本该是新婚燕尔,情意正浓的时候,突然落了这样一个远差,生生将你们分离开来,实在是太残忍。二房五房那群人在马车才一动的时候便里屋去了。大郎君虽然是走了,但你也不用觉着萧条,有我们和阿菟陪着呢,何况方才似乎来了信笺,好像是专门指明了要递去你们大房的,这会儿你身边那个侍女寻芳已经去替你接着了。你记着,你不是孤单一个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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