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恒在殿中踱步,“怎么会寻不到,这都城 再大,青天白日里,大人总不会凭空消失了,再派人去找!” 恩生道:“这子芸也说不清楚,或许大人是约了同僚在哪处茶楼里议事,又或是去了谁府上做客,天一晚,大人自会回来的。” 姬恒却道:“子芸不是说她匆忙官署的吗?我这心里慌得很,总觉得出了什么事。” 姬恒话音一落,便有人禀道:“殿下,有消息了,大人回了府宅,方才有人瞧见了,属下便急忙回来报信。” 恩生忙道:“奴才便说殿下是多虑了,荣大人武功高强,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呢,这不就有消息了,殿下这是关心则乱。” 姬恒神色缓和,可又转念一想,荣蓁平素并不常去那里,今日这是怎么了? 姬恒想不出个结果,吩咐道:“备车,本宫要出去一趟。” 府宅里,荣蓁背过身去,让府中侍人为颜佑安换身衣衫,却忽地听见里面人惊呼一声,荣蓁连忙转过头去,却见颜佑安的胸膛腹部上满是鞭痕,冯冉,她竟狠毒至此,荣蓁恨不得生啖其肉,可愤怒过后,鼻间却起了酸意,即便是沦落教坊之后,有她打点着,颜佑安也没有受过这样的伤,如今却为她所累。 侍人震惊过后,连忙避开伤处,用清水替颜佑安擦去身上的血污,荣蓁亲自替颜佑安上药,又替他将寝衣系上衣带。 郎中还未来,荣蓁坐在榻边,将颜佑安的手握在手里,她只怕他失血太多,身体会承受不住,她怕再触到这双手时,会是冰冷彻骨的。 姬恒进门时,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他还从未见过荣蓁这样脆弱的模样,她将榻上男子的手紧紧握着,贴在脸颊上,仿佛两个互相取暖的幼兽一般。 似乎是察觉到房中有人,她转头来问,“郎中为何还没有来?” 瞧见他的一瞬,荣蓁的神情滞住,姬恒也看到了榻上人的面容,是颜佑安,他曾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荣蓁的过去,即便是有着青梅竹马的情意,但也过去了。这里是她的府邸,也是他的,如今她却将另一个男子安放在这主榻上,荣蓁明知他在意,却没有任何的解释,姬恒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第077章 狠辣 荣蓁定定地看着姬恒, 却始终没有放开颜佑安的手,姬恒只觉心都被撕成两半,他努力让自己声音平稳些, 却忍不住颤抖,“听他们说你突然离开官署,我以为你出了事……” 荣蓁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愧疚,语声里透着疲惫, “佑安受了伤, 他伤得很重,我没有办法把他放在外面, 只能带他回府来。” 她们两人说话间,颜佑安依旧未醒, 姬恒停在原地, 问她:“颜公子出了何事?” 荣蓁并非存心隐瞒姬恒,可今日之事透给姬恒,便也无异于告诉了姬琬,她会因为颜佑安而受冯冉的胁迫, 可姬琬不会, 帝王之心从来不会为他人左右,到时冯冉之事败露,鱼死网破之时,她们都不会在意颜佑安的性命。 荣蓁转头看向颜佑安,回避着姬恒的询问,“总之,他是因为我才受伤, 我不能放任不管。” 她的冷淡让姬恒止步不前,可姬恒的心中亦难免生起怨来, 她的夫郎是他姬恒,不是旁的人,颜佑安也好,慕容霄也好,这些人的痕迹他都曾亲手擦去,凭什么,凭什么他要一再退让、忍耐。 管家领着郎中进来时便瞧见这僵持的场面,姬恒虽不怎么来府宅,可却也是正头的主子,如今这主榻上躺着别的男子,怎么都像是被主夫捉了现行。管家恭恭敬敬行了礼,却也不敢在这里久留,生怕碍了眼,引得姬恒动怒。 荣蓁见郎中进来,顾不得许多,道:“快过来,他伤得很重,不论什么办法,多少银钱,你都要将他救回来。” 郎中连忙道:“大人莫慌,我这就为主夫请脉。” 管家刚要悄悄退出去,便听得此言,只恨不得找个地缝藏起来,这郎中也是,看病便是,何必这么多话,这正房内好歹也有两个男子,如何便认定榻上那个便是主夫。 荣蓁分明也听到了那郎中的话,可却并没有纠正,只道:“他一直昏着,怎么都叫不醒,快救他。” 这屋子里明明空旷无比,姬恒却依旧觉得逼仄,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荣蓁的眼神皆落在颜佑安的身上,眼中的紧张与关切藏也藏不住,而所谓主夫,在荣蓁心里不过是虚名。那他这个人呢? 姬恒的背挺得很直,他转身走了出去,快到门边时,恩生上前来扶他,姬恒却伸手挡住,恩生往里瞧了一眼,如今与以往不同,这是荣大人的府邸,难道生生要将这地方让出去,恩生道:“大人或许也有她的苦衷,奴才去劝大人跟您回去,奴才安排好人照顾那位颜公子。” 只怕阖府的人加起来,也不能让荣蓁放心,姬恒望着前方,道:“回去吧,就当今日没有来过。” 管家见姬恒走了,这才从连廊处回转,候在门外。 见得颜佑安身上的伤,郎中现下已猜出其身份,直觉方才失言。郎中为颜佑安诊脉,又取出银针,将颜佑安的衣袖轻轻展开,将银针刺在他手臂上的伤处,而后银针渐渐变黑,荣蓁面色一凛,只见郎中思忖许久才道,“的确是中毒的脉象,若我没有猜错,应该是有人将鞭子浸染上毒液,随着鞭伤渗透进去。可这毒究竟为何,我也不敢妄下定论。不过可以先服些解毒的药汤,再涂上创药。若能痊愈,自然是最好。” 冯冉竟使出这样毒辣的手段,荣蓁捏紧了拳,可又不能寻宫里的太医过来,如今这位,怕是都城里医术最为精湛之人了,荣蓁忧心,“那他究竟何时才能醒来?” 郎中道:“待我施针之后,应该便能醒过来。” 荣蓁点了点头,郎中而后以银针刺激经穴,颜佑安像是不觉痛,依旧毫无反应,荣蓁的一颗心沉了下去,郎中摇了摇头,“不该如此啊!” 荣蓁并未怪罪,冯冉能让她轻易将颜佑安带出来,必定是算准了自己还会去找她,荣蓁唤来管家,让郎中去为云轶诊病。 外面天色已黑,荣蓁仍旧坐在榻前,云轶慢慢走了进来,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过,“我来向你辞行。” 荣蓁并不看他,道:“你在这府里先住着吧,你说你没有想害颜佑安,那我便信你一次。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早就可以离开教坊了吧。吴王一死,你便自由了。而且你现在又得罪了冯冉,再回教坊也是自寻死路。等我解决好一切,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 云轶有些愧意,对着荣蓁,他将自己最后的底细和盘托出,“吴王多年前去往封地,却仍旧不肯死心,在朝中暗结势力,她选中了冯冉,同时也选了一些年少的儿郎留在教坊,意图打探朝廷动向。我长成一些,便也有了自己的心思,我一心希望可以离开教坊,为此努力了许久,可却得来吴王手下的威胁,生了一场大病差点便死了。我大病初愈之后,便也不再生这种念想,便是在那个时候,我遇上了你。” 云轶苦笑一声,“有时命运便是这般戏弄人,甘愿陷进淤泥里时,却总会遇见一个人,让你萌生新的意志。其实与你一起的那些日子,我是真的欢喜,恨不得蒙住眼,不去想世间的事,就这样地久天长下去。可颜家一出事,你便像变了个人,我知道,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往后种种,不过是我的奢望。教坊里可以洞悉百官动向,我替吴王做过许多的事,若是追究起来,只怕难逃一死。吴王出事时,我还心生窃喜,那些阴暗的过去便无人所知了,我也可以解脱了,可我却忘了,我哪里还有什么机会。冯冉放我走,是因为她知道你会收留我。我若是留下,将来事发,还会牵连到你身上,便也是称了她的心意。” 荣蓁从他的话语中听出去意,云轶对她笑了笑,眼眶微红,“这本就是我的命,我躲避不了。等颜佑安醒了,你替我同他致声歉。我走了。” 荣蓁站起身来,“可冯冉会杀了你?” 云轶转身看着她,不知是有意安抚她还是笃定,他道:“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 云轶走了,荣蓁没有再挽留,有句话他说得对,属于自己的命运谁也改变不了。荣蓁坐在榻上,侧眸却瞧见颜佑安醒了,他有些虚弱,手慢慢抬了起来, 荣蓁顺势握住,“你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颜佑安却摸向她的脸,他的声音喑哑,“你没事就好。” 他虽不记得昏迷之后的事,可还记得之前那些人的威胁,意识消失之前,他心里只盼着荣蓁莫要来寻他。 眼下不知身在何处,但看着荣蓁安然无恙,颜佑安便也放下心来。 荣蓁问道:“你何时醒的?” 颜佑安浅淡一笑,“方才你和云轶说话的时候,他的歉意我也收下了。” 荣蓁问他,“既然醒了,为何不同我们说一声。” 颜佑安轻声道:“总不好打断人家吧。” 荣蓁想问他的话有很多,她想知道那些人是如何伤他的,可她不敢,让颜佑安回忆那些,也是一种伤害。他全身都是痛的,却没有说出口。但这么多年的相处,荣蓁如何看不出来,只看着他没有舒展的眉,便知道他在极力忍耐。 管家送了药进来,荣蓁扶着颜佑安坐起,扯到腰间的伤处,颜佑安轻嘶一声,荣蓁问道:“痛吗?” 颜佑安道:“不妨事。” 荣蓁将药碗接过来,吹了吹,不那么烫手才送到颜佑安手中,“这药汤怕是有些苦,你大口喝下去,才不会难以下咽。” 颜佑安没忍住笑了笑,又牵扯到身上痛处,他只是想到了少年时的事,那时他两人在府里置气,颜佑安淋了雨,又染了风寒,荣蓁也是这般将药送到他手里,连个汤匙都没有,他问了一句,荣蓁没好气同他道:“一勺勺喝下去,只会更苦,你若是不嫌,我这就去给你取。” 碗已见了底,荣蓁接过来,又轻轻扶着颜佑安躺下,替他掖紧被子,“这是我的府宅,你只管在这里养伤,等好了之后再说。这中间什么都不要想,我与那人只是些私人恩怨,等处置好,我自然会送你回去。” 颜佑安点了点头,荣蓁替他将帷幔放下,而后走了出去,她出了门,便听见了颜佑安痛苦的声响,以为她走了,他才不再强行忍耐。荣蓁想起郎中的话,“只怕公子醒来,这伤更是折磨。” 荣蓁仰头看着天色,云雾将月亮笼罩住,连月光也冰冷刺骨。她心中暗暗起誓,定要将冯冉碎尸万段,绝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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