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这便派人去弄。”汪宁毫不犹豫应下,吩咐几人去预备棺椁。 半个时辰后,手下的人送来了一口红漆棺椁。 元晟将兰凝霜的尸身放入棺椁中,见她发髻上只有一支银簪。他摸索了全身,只有几块碎银。 汪宁察言观色,明白元晟是要金银做随葬品。与其他手下凑了凑,有几块金锭子,十几块银锭子。 汪宁捧着这些过去,尽数放入了棺椁中。不由感慨万千,出生高贵的公主又如何。到了,莫说连个像样的随葬品都没有,更别说丧礼。 元晟的神情窘迫,谢道:“多谢,来日定会加倍奉还。” “不必谢。” 元晟不理会汪宁,径直将棺盖合上钉死。而后东瞧西望,目光落在隆起的空石坟上。遂拜托汪宁等人,合力将棺椁推进了石坟中。 又将方才用来阻止西昌国君主逃脱的几块巨石,堵住了石门也就是石碑前。 而那个小太子的尸身,则被挖了个土坑草草掩埋。 入暮时分,元晟回到京都郊外的军营中。 他来到关押花奴的营帐里,告知了兰凝霜的死讯。 这一路颠簸,加之害喜呕吐。花奴本就清瘦,如今更是瘦骨伶仃。 花奴的手脚被套着铁链子,铁链的一头锁在木桩上。花奴想要过去捶打元晟,奈何差了一截终是够不到对方。只能哭喊着,骂道:“元晟,公主真的是瞎了眼了,看上了你这个没有担当的男人。” 元晟不恼不怒,他早已放下过往,任她怒骂毫无波澜。 “听说,你有了身孕?” 花奴听到此处,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双手放在腹间,恶狠狠道:“你是要孩子,还是谁也不要,斩草除根,一尸两命?” 元晟不带一丝犹豫,冷酷道:“你我之间有灭国之仇,自然是斩草除根。” 花奴想不到元晟如此绝情,身子虚晃险些摔倒在地。 铁链摩擦发出叮当刺耳之声,花奴生无可恋,哭笑道:“那就求你给我个痛快,好让我去追随公主殿下。” 元晟摇摇头,拒绝道:“你若要自尽,自行动手便可。我的手上,不想再沾染你的血迹。”背过身去,决绝离去。 花奴绝望拔下头上的银簪,对准心口刺了下去。 ———— 占领京都后,萧景飏下令不准屠城,伤害无辜的百姓。 按照与北梧国达成的盟约,将原本对方与西昌国边界的两座城池划给了对方。 论功行赏,谢忠勇被加封为定安侯。俞百川与汪宁,进封为一等男爵。谢怀玉则成了永宁县主,常胜官升两级成了三品的建威将军。 按照之前的与北梧国的盟约,割让西昌国三个城池给对方。 可惜,终究人心不足蛇吞象。 北梧国竟然提出让安和公主(萧景俪)下嫁,与其君主和亲,并要求以十座城池作为嫁妆。 如此,终究给了萧景飏名正言顺与北梧开战的理由。他早有筹谋,攻下西昌国时,趁北梧国毫无防备时,便暗中调动一半的军力,将北梧国的京都包围。 夜袭突击,将北梧国的皇城一举拿下。皇室人员通通被虏,那些其他镇守北梧国的军队不战而降。就此,天下统一再无后顾之忧。 而元晟被萧景飏官复原职,命其驻守在曾经北梧国的国都城池中。 安顿好一切,又过了大半年,已是第二年秋。谢忠勇等人与萧景飏一同回京。 四个月后,正月十六。春寒料峭,白雪突降。 原州城内,炮竹声声十分热闹。 一家新开的医馆外,排着长龙等着瞧病。 医馆内,坐堂的郎中正是侯有范。几人从皇榜上得知,萧景飏大获全胜。 既然不会再有战事,思来想去不能坐吃山空。侯有范师从言御医,做个乡野郎中还是绰绰有余的。 反正宅子的前院空着也是空着,便将宅子的前院改成了医馆。 今日是医馆开业的日子,为了揽客不收诊费,药材也只收半价。 为此城中那些穷苦人家,往日里瞧不起病的百姓都来排队了。 江婉莹这一年多,跟着侯有范学习药理,认识了不少药材。她负责抓药,何婆婆负责管账收钱。 人来客往,待送走最后一位病人,已是落日时分。 房外飞扬的大雪不止,地面铺满了厚实的积雪。 寒风狂躁,吹得门板胡乱晃动。 江婉莹呛了一口凉气,打了个喷嚏。 侯有范坐了一整日诊,屁股麻了半边。起身活动一下筋骨,顺道去将店门关上了。 他们只为糊口,不为挣多少钱。也生怕惹上什么麻烦,为了安全起见商定到了黄昏便歇业。 何婆婆数完银两,满意笑道:“还好,刚好够本钱。” 江婉莹摸了摸咕咕直叫的肚皮,欢声道:“既然挣了钱,明日做红烧肉好不好?” 侯有范拍手叫好:“好啊,好啊,之前起了战事,莫说肉了,菜都吃不上。如今好了,天下太平,也买的上肉吃了。” 屋外冰天冻地,房内欢声笑语,暖意洋洋。 一晃眼,正月已过,明日便是二月二。 京城郊外,铁骑军队浩浩荡荡向前行进。 正中的是一辆双马驱使的华贵马车,两名禁卫充当车夫,稳稳当当驾驶前行。 马车内宛若一隅阁室,有短案茶几,熏炉茶皿,甚至笔墨纸砚。茶几正对两侧有长凳供人落座,茶几后面有一方短榻作为休憩之用。 萧景飏披着靛青色狐毛披风,撩开轩窗的帷裳向外观望。 他的眉宇间透着淡淡的伤感,眼神比之往日更冷漠。 回京这一路,故意走得极慢。原本一月的路程,硬生生多走了三个月。 每路过一座城池,他便命人全城盘查江婉莹的踪迹。可惜天不如人愿,依旧是了无踪影。 那些派出去的皇城司的人马,至今也没有发现江婉莹的行踪。 萧景飏略有烦躁放下了帷裳,从怀中取出藏有同心结的荷包。握紧了荷包,心中愤愤道: “江婉莹,哪怕你躲在天涯海角,朕一定将你抓回来。” 车轮滚滚摇晃着,颠簸着他愤怒的心房。 白云朵朵,天朗气清。 丛山峻岭,千树抽绿。山顶蒙白,仍有积雪未融。 古钟幽幽,回荡在山间树林。鸟雀和鸣,振翅盘飞。 一人一马,慢慢行在蜿蜒的林间小道上。不远处,坐落着一座道观。 道观门匾上书写几个苍劲有力的墨色大字,孟山观。 来人在马背上惬意哼着小曲,懒懒散散走近道观。 这人正是汪宁,他特意扮回小道士的装扮。青色广袖的道袍,在他身上也不违和,真真像一个少不更事的小道士。 汪宁没有随萧景飏回京,而是请示过后,独自回孟山道观探望师兄弟。 他方到道观门口,从观里出来两名年轻的道士。 “小师兄,你回来啦!”一名年岁看着比汪宁大几岁的道士,冲汪宁热情呼唤。 另一名道士已然贴心上前,抓住马匹的缰绳。 汪宁十分神气翻身下了马,与两名道士寒酸:“两位师弟一向可好?” 汪宁自幼入了道观,人小辈大是后来入观者的师兄。 牵马的道士满眼羡慕,回道: “一切如常,师兄呢?听说师兄沙场杀敌甚是英勇呢。” 另一名道士取下马鞍上,汪宁随行的包袱,笑着附和道:“是啊,听说师兄成了将军,着实令观里的师兄弟羡煞不已。” 汪宁没有沾沾自喜,而是端着正经嘘声道:“你们二个莫要捧杀我,被师傅听到又要教训我,留恋红尘不易继续修道。” 三人会心一笑,一同进了道观。 汪宁直奔师傅空尘道长的静室,在门外叩门唤道:“师傅,徒儿回来了。” 静室里没有回应,隔了一会房门被打开。 一位年近花甲,白须长胡子的道长立在门前。他红光满面肌肤莹润,半分没有花甲之年的褶皱。一袭淡青色道袍,长身玉立。 空尘道长上下打量一番,慈眉善眼笑道:“你来的正好,为师有要事告知于你。” 汪宁嬉皮笑脸想要往空尘道长身上扑,被其拿拂尘挡开,敛容收色严肃道:“正经些,进来说话。” 这些年虽说是师徒,可亦是半个父子。师傅对汪宁一向宠爱有加,甚少这般正经。 汪宁顿生疑惑,一面入房,一面忍不住询问:“神神秘秘的,师傅,究竟有何事啊?”嗓音陡地一惊,诧异道:“父亲,您,您为何在此?” 房里还有一人,正是汪君远。 汪君远笑而不语,眼中是有凝聚的泪光。 空尘道长关上房门,折返到汪宁身旁,和蔼问道:“宁儿,你可还记得,你是何时入的孟山道观?” 汪宁皱眉仔细回想一下,回道:“徒儿只记得,生了一场大病,人醒了便已身在道观。只是生病之前的记忆,都记不得了。” 汪君远走近一步,抬手搭在汪宁肩上,意味深长带着哽咽道:“其实你不姓汪,你压根就不是我的儿子汪宁。我的儿子早在八年前便死在来孟山的途中,而你是我的故人之子,你姓江,名崇宁,是前任御使大夫江正之子。” 这一番言论,如同惊天霹雳。 震得汪宁头脑发蒙,耳鸣嗡嗡。他的肩头颤抖几下,半晌回过神,难以置信傻笑道:“这,怎么可能,我什么都不记得,我怎么可能不是汪宁……” “你的的确确不是汪宁,当年真正的汪宁自幼体弱多病,那时的汪宁已病入膏肓药石无灵。恰逢,你江家被抄家,而你被流放充军北疆。我便借着为儿求医的名头,一路暗中尾随。你突逢家变,加上长途跋涉艰苦,终究是熬不住病倒了。那些押送你的士兵,以为你没得救了,便将你抛在了野外,任你自生自灭。我将你带上孟山道观医治,醒来后,你记不得从前过往。或许是为人父的贪心,为人夫的责任,我不忍夫人同我一道受丧子之痛,她那个身子必然是受不住的。我便与道长商议,让你顶替了我儿子汪宁的身份好好活着,堂堂正正的活着,不必受世人的冷眼嘲讽,非议你是罪臣之子。” 汪宁努力回忆,对于九岁之前的往事想不起来半分。他一时无法接受,摇着头激动喊道:“所以,每年清明,师傅带我去后山祭拜的无字碑,那个坟墓其实是真正的汪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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