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远笑了一声:“我常上山采药,赵府修建密室的动静不小,路过也能听得两耳。更何况,赵胡讷纵欲过度,曾请我两次到家中瞧病,后院倒是瞧过几眼,因去得不多,故而也没人怀疑我。” 原是这样。 “可有回执书?” 方远不知林醉君要这个干嘛。 “不曾有。” “赵府的匾额是谁提写的?” “赵胡讷。” “笔墨纸砚可有?” “有,只是次品,怕是入不得林庄主的眼儿。” 林醉君两指敲击桌面,微微有些不耐烦。 “我去取来。” 不多时,笔墨纸砚备好。林醉君回想初去那日看到的匾额字体,便当场临摹了下来。 “像,真是太像了!” 这简直和赵胡讷的字迹一模一样。 “林庄主,您这是……” 方远看见了宣纸上落笔有“遗书”二字。 我赵胡讷一生多悔,最悔不过害妻宠妾,毁我赵氏店铺声誉,怜妻泉下有知,能鞭笞一顿解恨。 青楼烟红,不知廉耻,而我赵胡讷来者不拒,我二人阴毒残酷,讷深觉愧对亡妻,以书此言供留后世遗谩。 赵家店铺极其家财归妻芷兰之妹辛佳榆名下,佳榆巧手多佳,品行端持,宜继全赵氏,另,可择铺名。 赵胡讷自悔书。 “林庄主,您这是……” “这是赵胡讷欠你们的,更是欠了辛芷兰的,赵府你们可以选择不要,留着做斥责赵胡讷的民谏馆也可。” 辛佳榆年纪轻轻就已经做出了不亚于辛芷兰手艺的茶宠,假以时日,必成她的大助力。 “我不要,他的东西,都是脏的。” 呦,这丫头还挺倔。 “傻丫头,那不是赵胡讷的东西,是你姊姊应得的财富,你该让你姊姊重见天日。” 说到这里,林醉君想到辛芷兰生前最希望的事情应该是没有嫁给赵胡讷吧。 于是,她又提笔,洋洋洒洒地写下一份冥离书。 我赵胡讷自知罪孽深重,故立冥离书,还妻自由之身,盼望来世莫要施我一米,好生过好日子。来世,我赵胡讷愿为地下石,供世人践踏。 赵胡讷若是还活着,知道自己被人揭穿真面目,还将家财拱手让人,怕是棺材板也要盖不住了。 “此事,天知地知,你我三人知。” 林醉君将写好的“遗书”交给了方远。 “这,怕是不好。”方远有些不敢接。 “待李大人来了,他便是证人,这遗书上的内容,自然可以现证。” 午时七刻后,李捷带着人来到了瓷镇。 铁锤也顺利抓到了烟鬼。 “好你个老烟鬼竟然还想畏罪潜逃,你挺能跑的啊,你跑啊,怎么就不跑了么!” 方镇哪里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发起狠来,一般的练家子也能拼上一斗,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还能擒得住他! “给我老实点!”铁锤将人摔在地上。 “林姑娘,这家伙也太能跑了!”铁锤埋怨了一句。 李捷驾马而来,收到见血的白鸽时,他就知道林醉君这边可能出了什么事。 “你没事?” “方才有点事,不过铁锤在,擒住了两案凶手,现下已经没事了。” 两案? “还有一案是什么?” “害女案和菩萨怨一案的涉事凶手,以及赵胡讷亲自写的遗书,还望大人过目。”她语气淡淡,只做呈书的动作。 李捷心神一凝,不知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 宣纸上墨迹未干,这哪里是赵胡讷的遗书,分明是…… “既如此,便按遗书内容去办。” “大人,不妨效仿铜水浇铸之法。” 将活人浇铸,林醉君这心肠可不是一般的狠。 “林醉君,你可知你此话可犯了大不敬之罪?” 文络缜也匆匆赶过来,他过来主要是看看李捷为何如此紧张,看见了林醉君,倒是同国师描述的…… 难道李捷早就知道了谁才是瞎子神算的徒弟? 难怪…… 他若是此时回华京举报这女子,来日首领之位不说唾手可得,也是能道可就此一拼。 “害女案是怎么回事?” 林醉君不会平白请行浇铸之刑,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苦衷。 “烟叶地后面有一无名土坟,葬的便是方若男,方镇之女!” “去,找两个人挖坟。” 一刻钟后,一具七岁女童的尸体便躺在了李捷面上,尸体上还有不少泥垢。 文络缜暗暗握紧了拳头,这女孩不就是为他指路给他山桃的那个女孩吗?她怎么会…… 文络缜的内心在此刻动摇了,他还从未见过那般清亮的眼眸,也从未吃过那么温暖的桃子,那姑娘本该拥有一个明媚的人生,不该是一具尸体。 可若非眼前这个疑似瞎子神算的徒弟,女孩不知何时才能得到昭雪,他当真要为了一己之私断一无辜女子的抱负吗? 李捷咬紧了牙关,冷沉道:“为她立冢,行浇铸之刑!” 烟鬼这下面容更加惨白,连连磕头:“青天大老爷,饶命啊!这丫头只是个赔钱货!死了也就死了,何故拿父亲的命来抵!” “男子的命就应该比女子高贵吗?既是骨肉,不分男女!” 林醉君一怒,将周围的人给吓了半跳,原来林庄主也有失态的时候。 文络缜拱手拜别:“李兄不日之后应该就可以回华京了,此番找寻未果。文某在华京恭候李兄。” 李捷还想用黎茯苓来挡,殊不知没人比他更了解黎茯苓的身世了。 “死远点,你个山匪书生。”李捷没好气道。 不知为何,这山匪书生竟然没有上当。 “大人,方镇家前的麻绳便是方镇杀害赵胡讷和宁烟红的证据。” “铁蛋,去取证,明日行刑。” 翌日,小冢已成,滚烫的铜水浇铸在被麻绳捆绑的男人身上,其叫声久久不绝于空山。 不多时,下跪的铜人便已铸成,虽有脱相,但仍然可见眸子中的绝望。 三个罪该万死的人,在这一天彻底完成了闭环,而寒气依旧旋在天幕之上,愈积愈厚,哀哀成碑,悄悄潜入万家。
第二十八章 白石碑(一)犯罪相师 芙蓉帐下荔枝香,赤殿燃灯尧韭重。 寒气忪落,茶叶生霜。 华栏勾角,兰艳糜入骨髓,推杯换盏之际,床榻上只剩下一堆人面皮子,此案一出,江阳之中人人自危。 一时各种猜测尘嚣甚上,有人说是狐狸索命,更有人说是死人无碑,脱人面皮立骨碑去了。 约莫一月的时间,便是她祖父的寿辰,只赠一处茶庄勉显浅薄,恰好辛佳榆做了几只新茶宠送来茶庄,其中一只可以和辛芷兰生前所制的茶宠不分伯仲了。 辛佳榆见林醉君购买了不少御寒用品,不明所以,近日天是降了几分热,可清明过后气候该是闷热的了,林醉君为何购买那么多木炭? “林姐姐,这是做什么?”这是她头一次主动和方远之外的人搭话。 “买些,防着。”林醉君没细说明白,她那一身浅绯色的锦衣绣上一片片芙蓉花,煞是好看。 “哦。”辛佳榆不敢再问了,又觉得自己不说些什么不太好,道了一句:“姐姐这身衣裳真好看。” 林醉君低眸看了一眼衣裳,这一身衣裳还是那日查案之时,黎茯苓瞧着好看,给她买了下来,她不怎么细看。 如今一看,这绣工实在精细,颇有巧匠之风,在江阳地区看见了蜀绣手法,确为难得。 正巧庄中新进来不少妇人,还未给她们添置新衣作为见面礼,再过半月,她就要启程回华京,工人们也得安置好了,她才肯心安。 “佳榆,这是一百两,可否替我做一只南极仙翁的茶宠,你且先在庄中休息,我出去购置些东西,买张南极仙翁的画像供你捏形,这位是芳莲,她会好好照顾好你的。” 林醉君习惯性将一切安排妥当,还不等辛佳榆说些什么,她便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 “小妹妹,你好,我叫芳莲,是小姐的婢女,你叫什么?” 辛佳榆怯生生地缩着脑袋,不自在地坐着,一动也不好动。 “小妹妹,你要吃酸枣糕吗?郑师傅做的酸枣糕味道很好吃的。” 辛佳榆嗅了嗅,好像是远哥儿开的药味,她是远哥儿的病人吗? 她微微点了点头,怯怯从食盘里拿过一块酸枣糕。 酸枣糕,这是个什么东西?她从未吃过,尝在嘴里入口即化,松松软软的,和远哥儿从城里带回来的糕点不一样。 “小妹妹,你跟谁来的?”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呦,你还卖起了关子!等等,你方才是跟我说话吗?”芳莲有些惊喜。 这里难道还有别人吗? “佳榆,回家了。”方远的声音传了过来。 “林姐姐让我在这里等她,还说给我一百两银子。” 虽然他们现在不缺钱,还有了县令撑腰,但再多的钱财也不能丢了糊口的手艺。 听是林醉君让辛佳榆在这里等,方远也坐了下来等。 芳莲别过眸子,不敢直视方远。 方远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是了,来主人家做客的,还是不速之客,该带点东西过来以示礼貌,也不怪人家婢女不待见他了。 “抱歉,下次一定带礼品过来正式拜访。” 芳莲心头一喜,方大夫下次要亲自登门拜访,还要带上礼物,莫不也是对她春心暗许了? “嗯。” 购置新衣,林醉君只带了庄子里新来的关阿婆和黎茯苓,阿婆也是个会驾驶马车的好手,马儿在她的手里格外听话。 前方忽有熙攘之声,官府封锁整条道路。 “官府查案,车辆行人通行,都要经过审查!”是铁锤的声音。 “小姐,前方有官府查案。”关阿婆拽住了缰绳。 查案?江阳又发生了新的案件? 不知道李县令是否能够忙活得过来,别不是又犯了什么装腔症,胡指谁人是凶手才好。 “走,下去看看。”林醉君直接跳下了马车,顾不得那么多规矩了。 黎茯苓面容上略有不满之色,微微跺了跺脚,怎么逛个街也能碰上案件,莫不是她家主子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看来得找一个道士驱驱邪了。 铁锤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林醉君,恨不得就地将她供了起来。 女子一身华霞胜一池芙蕖,眉间轻点一点流云,颇有仙姿月媚之质。 “林姑娘,这边这边!”铁锤招了招手,怕林醉君看不见,还特意跳了两下。 身后的李捷面有不悦之色:“你何时同她如此熟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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