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栀四下寻了寻,看有没有撬箱子的工具,然而寻了会一无所获。 此时,船舱外有人说话。 “还好我们走得快,后来那些船被官兵扣押了,谁都走不了。” “为什么扣押?” “你说为什么?在码头做买卖的有几个干净?更何况我们运的这批货可见不得人。” “我们这些货要运去哪里?”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随便问问,今早出门时我婆娘还嘱咐我早点家去。” 那人笑了笑:“那你这趟早不了,我们得走上十天半个月,这些货是运去蜀州的。” “蜀州啊,那挺远啊。” “所以说你这趟早不了,估计得年后回来了。” 沈栀栀心惊,蜀州她听尤冰倩说过,不就是以前的南汌国吗? 她可不能去蜀州,得想法子立即下船才行。 沈栀栀又在船舱里找了会,工具没找着,倒是找到了一套粗布麻衣。许是以前船上做饭的婆子留下的,衣服上还有许多烟灰油渍。 沈栀栀想了想,利索地把衣服换上,又蹭了蹭锅灰将脸弄脏。 到傍晚时,她才走出门。 有人看见她,问:“你是谁?怎么在船上?” 沈栀栀躬身驼背,压着声音:“我是烧火的。” “做饭不在这,去船尾。” “是是是,我这就过去。”沈栀栀忙离开。 到了船尾,有一对老夫妇在那架锅煮饭。这对老夫妇是专门在码头给人做饭的,见她过来,疑惑了下。 沈栀栀笑道:“我是他们带上船烧火的,过来帮忙。” 两人也没怀疑,老婆婆还主动让了个矮凳子给她。 沈栀栀边烧火,边跟他们闲聊:“我们这船得走好些天呢,赶不回过年了。” 老婆婆点头:“可不是?我们夫妻原本不想接这趟生意,但他们给的钱多,就来了。” 沈栀栀问:“煮饭的就你们俩?” “还有我们大郎,”老婆婆说:“大朗去买菜了,但船走得急,他来不及上船。” “幸好你来帮忙,不然我们忙不过来。” 沈栀栀心想,难怪锅里只有粥,没有菜。 “这船什么时候停下来补给?”她小心问。 “船老板说了,得明天早上,今天大家先凑合着喝粥。” “哦。”沈栀栀点头。 过了会,有人过来催:“粥好了吗?快点!” “好了好了!” 沈栀栀躬身,头上还包着块花花绿绿的布,身上的粗布破烂脏污。 那人瞧了眼沈栀栀,嫌弃地站远了些。 然后对她道:“你舀一碗粥跟我来。” “好。” 沈栀栀忙拿瓷碗舀粥,然后跟着他进了船舱。 这会儿船舱里有两个人在检查货物,而最里头的箱子已经打开,阿檀战战兢兢地缩在角落。 见她来,阿檀眼睛一亮,随后低下头不敢说话。 “小丫头,吃饭了,你也真倒霉,被陈四爷碰着了。” 另外的人听见,训斥他:“麻子你不要命了,陈四爷就在楼上,你敢乱说话!” 叫麻子的撇撇嘴。他也是有儿女的人,陈四爷的怪癖谁人都知道,心下自然是同情这小姑娘的。 可同情归同情,他只是个老实干活的脚夫,整日在码头搬货,得罪不起也不敢多管闲事。 他吩咐沈栀栀道:“把粥给她,回头再找床棉被给她。” “好。”沈栀栀忙点头。 等他们出去,阿檀扑进沈栀栀怀中,无声痛哭。 “姐姐,我们该怎么办?”阿檀哭了会,问沈栀栀。 沈栀栀安抚地拍她的背:“不怕啊,我们在这先待一晚,明天早上船会停下来补给,到时候想个法子偷偷离开。” “什么法子?” 沈栀栀其实也没法子,脑子里一团乱。 “你怎么单独跑出来也不跟姐姐说一声?”她低声问。 “我......”阿檀怯怯道:“我想回家看祖母,我不敢跟姐姐说。” “为何不敢?” “我......我从厨房拿了块肉,想给祖母过年,我怕姐姐知道了不高兴。”阿檀低声哭起来,怕沈栀栀生气,忙解释:“姐姐,我不是要偷,我想好了等发月钱了就还姐姐,可我现在没钱,所以......” 见她小心翼翼得像只猫崽似的,沈栀栀不忍责备,摸了摸她的头:“姐姐不怪你,先喝粥吧。” . 萝县客栈。 裴沅祯站在舆图前,研究追查路线。这些天,他已经向东、向南各追了百里,皆无这些人的影踪。 而北边有他的螭虎军,那些人定不会向北逃。眼下看来,只有西边的方向可行。 但西边往北是军事重镇,往南...... 他手指缓缓在舆图上滑动,落在蜀州之地。 “南汌......” 这些人跟南汌到底是何关系? 劫走裴胜一双儿女去南汌做什么? 难道......裴胜跟南汌也有勾结? 随即,他又否定猜测。 裴胜没这么大的能耐跟南汌勾结,定是背后之人怕裴胜泄露秘密,以保全他一双儿女作条件,指使裴胜诬陷裴彦。而真正与南汌勾结的,恐怕还是背后这人。 如此,一切倒也说得通了。 少顷,他咳了一阵。这些日为了追查刺客,他顾不上休养,此前病情断断续续未愈。 裴沅祯看了看外头,夜色深沉。熬了半宿正欲回去歇息,侍卫领着隼鹰过来。 “大人,有消息。” 裴沅祯转身,从隼鹰上取下竹筒,将里头的字条取出来。 下一刻,他急声吩咐:“立即带人拦住南下船只。” . 沈栀栀跟阿檀裹一床被褥挨着打盹,也不敢睡熟,时不时睁眼瞧一瞧外头天色。 据老婆婆说,船天不亮就会停下补给,所以她不敢掉以轻心,生怕错过停船的时间。 这么半睡半醒熬了许久。 船总算停下来,只不过不是补给,而是发生了事。 外头有人问:“怎么回事?又有官府查?” “他们查什么?” “听说在查船上的货,一艘一艘查得仔细。四爷,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估计是冲我们来的。” 陈四爷想了想,吩咐:“快去,给箱子做记号,然后扔进水中。” “扔水中?” “没别的法子了,所幸这些货不怕遇水,只要能应付完这些官兵,回头再派人来捞。快去!” “是。” 沈栀栀在里头听了会,尽管心下紧张,但也知道此时是逃出去的最佳时机,不然可就没机会了。 很快,那些人进来搬货,有人看见她们蹲在角落也没管。 也不知箱子里装的什么,两个壮汉抬得十分吃力。 沈栀栀拉阿檀起身,趁这些人忙着搬货,她带阿檀悄悄摸出去。 却不想,才出门就碰见走进来的陈四爷。 “做什么?”他看见阿檀,沉声道:“老实点,不许乱跑。” 阿檀瑟缩,不敢说话。 陈四爷往里走了两步,又退回来,视线狐疑地落在沈栀栀身上:“你是何人?” “我......”沈栀栀说:“我是烧火的。” “烧火的?” 陈四爷明显不信,他走近打量,倏地抬手扯开沈栀栀头上的布。 当看清她的模样时,骤然一惊:“是你?” 沈栀栀比他更惊:“是我,你认得我?” 陈四爷眯眼:“那天在赌场跟着方爷的女人,就是你。你怎么在这?” 想到什么?他大骇:“方爷已经知道了?” 方爷? 知道什么? 沈栀栀懵。 有人走过来问:“四爷,这女的是何人?” 陈四爷说:“是方爷的女人,之前我在赌庄看见她跟在方爷身边。” “......” 沈栀栀见他这么怕方爷,顿时有了底气,她挺直腰杆:“既然你知道了,还不快快放我们离开?” 陈四爷犹豫。 “四爷,不能放。”另一人说:“方爷要是知道咱们绑走他的女人,岂会放过我们?” “你有什么主意?” 那人给了个眼神,低声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陈四心头一凛,额边青筋突突跳,缓缓看向沈栀栀。 沈栀栀被他看得心里发憷,也不知那人口中的“一不做二不休”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她咽了咽喉咙,尽量使自己镇定下来。 “四爷,你不能杀我。”她说:“我其实不是方爷的女人。” 陈四爷愣了愣:“你不是方爷的女人?那是谁的女人?” “说出来你别吓着。” 沈栀栀绞尽脑汁,暗自祈祷裴沅祯的名号能有用。 她说:“你恐怕不知,那日方爷身边的人不是旁人,而是京城来的首辅大人裴沅祯。” “裴沅祯?” “对,他乔装在方爷身边查案,想必此事你们听说过。” 陈四爷紧紧盯着她,琢磨她话中真假。 沈栀栀继续道:“你更应该听过裴大人身边有个得宠的婢女。” 陈四爷的额头跳得更厉害了:“所以......你是......” “没错!我其实是裴沅祯的女人!” 黑暗中,裴沅祯刚踏上这艘船,就听到这么句话。 他脚步一顿。 那厢,沈栀栀为了加大筹码,又说道:“而且,我肚子里还怀了裴沅祯的骨肉。你今日若是敢动手,那便是谋杀朝廷命官的血脉。四爷,你可得想清楚了。” 裴沅祯:“......”
第79章 郝侍卫随后跟上来, 正欲说话,就被裴沅祯拦住。 他不明所以。 那边,沈栀栀见陈四爷迟疑, 暗想自己的话应该是唬住他了。 陈四爷心里确实震惊。 裴沅祯乔装来荆城查案的事不是秘密, 自从胜爷被抓,这些事就像风一样吹过大街小巷,所有关于裴沅祯的消息, 包括他身边的婢女如何得宠、又如何美貌都听了满满一耳朵。 他再次打量眼前的女子...... 一身粗布麻衣,满身油渍, 脸上也不知蹭了什么脏污东西, 完全辨不清姿色。 “你口说无凭,”陈四爷道:“你要真是裴大人的女人,怎么会在这?” “我来找阿檀,阿檀那天是裴大人让方爷救下的。” 陈四爷心下信了几分, 但随即又问:“那你为何穿成这样?你看着分明像逃难的,莫不是想糊弄我?” 沈栀栀停下,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是为了掩人耳目吧? 可她堂堂裴沅祯的女人, 要掩什么耳目? 她支吾道:“此事说来话长......” “我看你是根本无话可说。”另一人说:“她在撒谎!裴首辅是何等身份?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又岂会喜欢这种身材干瘪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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