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栀栀表情无奈。 郝侍卫眼观鼻鼻观心。过了会,说:“沈姑娘,属下派人去抓药,还请沈姑娘先照顾大人。” “好。”沈栀栀点头。 等他们都出门了,她深呼吸口气。 然而这口气才吸到一半,转头就见裴沅祯睁着眼看她。 他眉眼平静,唇角笑意浅浅。 “那个......”沈栀栀不自在:“郝侍卫去抓药了,大人稍等。” “嗯。” 片刻,沈栀栀说:“奴婢想解释来着,他不听,一直说不停。” “解释什么?” “解释......” 沈栀栀哑然。是啊,她干嘛要解释,只是个平常的误会而已,倒显得她在意似的。 “也没什么。”她问:“大人不睡了吗?” “睡不着。” “为何?” 裴沅祯没说话。 他坐起身。 “哎......”沈栀栀赶紧迎上去:“大人要做什么?” “帮我研墨,我得尽快写一封信。” . 沈栀栀照顾了一宿,次日天亮才回屋睡觉。 等她醒来,已经过了午时。 见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她不解问:“这是要去哪里?” 阿檀抱着她的衣物进来:“姐姐,大人说要启程回荆城了。” “回荆城?可他的病还没好怎么回去?” 沈栀栀洗了把脸,去裴沅祯的屋子,在门口遇到郝侍卫。 她指了指门,问:“郝大哥,大人在里头做什么?” 郝侍卫摇头:“属下不知。” “大人喝过药了?” “已经喝了。” “他早上几时醒的?还发热吗?对了,我听说要启程......” 这时,里头突然出声:“进来。” 沈栀栀停下,推门进去。 裴沅祯坐在桌边,手里拿着邸报正在看。 他抬眼瞥了瞥沈栀栀,继续看邸报:“你有哪些想问的,只管问我。” 沈栀栀原本有一肚子想问,这会儿却突然问不出来了。 只道:“我听阿檀说大人要启程回荆城,可大人病还没好呢。” 裴沅祯说:“你不是想快点回京?” 沈栀栀眨巴了下眼睛,又听裴沅祯道:“我们先回荆城,过两日就动身回京。” “为何要过两日?” 裴沅祯放下东西,静默睇她:“不日便是年节,若现在动身回京,你恐怕得在路上过年了。” “哦,”沈栀栀躲开他的目光:“可大人的身子还没好。” “无碍,届时在路上休养。” “过来。”须臾,他招手。 沈栀栀防备:“做什么?” 裴沅祯没好气:“我还能做什么?过来研墨!” “......哦。” . 当天下午,一行人离开了萝县。因裴沅祯生病不宜走水路,便选择陆路乘马车。 从萝县去荆城一天就能到,但裴沅祯慢慢吞吞一点也不急。 按他的说法是利于养病,而且,回到荆城便能过除夕不用再等。 沈栀栀撇撇嘴,但也不反驳。 只不过,她得一天到晚与裴沅祯待在马车里,大眼瞪小眼。 裴沅祯发热断断续续,上午见好了,下午突然又热起来。整个人滚烫,像从开水里捞出来般。 但裴沅祯这人意志力异于常人,即便浑身滚烫也眉头不皱半分,依旧看邸报处理庶务。 若不是他粗重的呼吸以及微红的面颊,恐怕看不出来已经生病了。 沈栀栀佩服的同时,也有些心疼。 他身上有许多责任,不是他想停就能停的。比如岱梁的百姓,又比如整个大曌的百姓。 想到此,沈栀栀也不埋怨了,尽心尽责地照顾他。 她旁边放着个炉子,炉上煨着壶水,既可以饮用也可用来给他敷额头。 沈栀栀时不时要给他擦一擦额头,以此降温。过了会,等帕子冷了,她就倒些热水上去,如此反复。 裴沅祯一脸享受,倒是把沈栀栀累得不轻。 没多久,马车停下来,郝侍卫在外头道:“沈姑娘,大人的药煎好了。” 裴沅祯听了,眉头蹙了蹙。 沈栀栀当没瞧见,不急不缓地从郝侍卫的手里接过药盅,然后取了只碗将药汁倒出来。 “大人,”她捧到他面前:“该喝药了。” “嗯。”裴沅祯视线落在一封信上,剑眉微凝,看着像正在思索。 沈栀栀等了会,见他仍旧没动静,又催促:“大人,药快凉了。” “嗯。” “大人。”沈栀栀凑过去紧紧盯着他。 少顷,裴沅祯无奈放下信,端起碗一口喝尽。 “满意了?”他斜眼睨她。 沈栀栀笑,接过碗放回去:“大人已经看了一下午了,不累?” “累。”裴沅祯说:“但闲着无聊,且睡不着,便只有处理庶务。” “为何睡不着?” “头有些疼。” 沈栀栀想了想,说:“奴婢给大人按摩片刻?” “你会?” 沈栀栀点头:“前不久从冰倩姐姐那学了些手法,我自己还没试过呢。” “学这个做什么?” “想着以后回村子有用啊。”沈栀栀说:“我还学了些头疼发热的穴位按摩,冰倩姐姐说有了这门手艺,以后生病无需花钱吃药。” “......” 沈栀栀摩拳擦掌:“大人,要不奴婢给您试试?” 裴沅祯瞪她:“你拿我试?” “试一下怎么了?很舒服的。”沈栀栀不管他,凑上去就动手。 裴沅祯被她一把摁住脑袋,哭笑不得。 “别动啊,”沈栀栀说:“万一弄岔穴位可能会疼哦。” “......” 沈栀栀在他额边比划着寻了寻穴位,然后指腹按上去。 她轻揉了两下,见裴沅祯缓缓闭眼,得意道:“大人,是不是很舒服?” “尚可。” 才尚可吗? 沈栀栀加把劲。 裴沅祯靠着车壁,而沈栀栀侧跪在一旁,面向着他。 这么个姿势,不远不近,却刚好令裴沅祯闻到她身上的香气。 沈栀栀自从得了一箱子华美服饰后,变得爱打扮了,有时候还喜欢在身上洒些花露。 裴沅祯曾无意间闻过其他女子身上的花露,比如青楼花魁的,比如宫宴上一些贵女的。尤冰倩也会洒花露,但沈栀栀身上的香味与她们的皆不同。 淡淡的,犹如茉莉的清香。丝丝缕缕、清清浅浅入鼻,不浓不冲,刚刚好。 鼻尖是她的香气,额边是她轻柔的指腹。 渐渐地,令他心猿意马起来。 原本惬意舒适的享受,也变成了煎熬。 为不露破绽,他尽量放轻呼吸。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跟前的人也放轻了呼吸。 她的手缓缓停下来,然后身子一点一点凑近...... 再凑近...... 裴沅祯长睫微颤,哑声开口:“沈栀栀,你要做什么?” “别动!”她语气十分认真。 裴沅祯不动了。 尽管觉得不可思议,却暗暗地期待。 他喉结上下翻滚...... 屏气凝息...... 突然,头皮一疼,像有什么东西从头上拔除。 他愕然睁眼。 就见沈栀栀手上捏着根头发,笑嘻嘻说:“大人,你长白头发啦。” “......”
第82章 沈栀栀把那根头发拿到他眼前, 上头一截乌黑,另一截已发白。 裴沅祯面无表情。 “大人,你居然长白头发, 可得小心了。幸好奴婢发现得及时帮你拔掉, 不然很快会长出更多。” “不过说来也奇怪,大人发质这么好,满头漆黑, 为何突然生了根白发?” 沈栀栀歪头,促狭打量他:“哦, 奴婢知道了, 定然是大人这些日生病劳累所致。大人还以为自己年轻呢胡乱折腾,咱们还是快些回京城好好休养吧。” “我......什么胡乱折腾?”裴沅祯像是没听清。 “对啊,呐,你看......”沈栀栀把白头发又递过去些:“我听人说, 长白头发说明快老了呢。” “......” 裴沅祯闭了闭眼。 他快不快老不知道,但被她气得快冒青烟是真的。 “不过大人也不必担心,奴婢老家有个偏方,就是专门治白头发的。法子也很简单, 就是用何首乌蒸瘦肉再辅以......唔——” 她话没说完,就被裴沅祯毫不客气捂住。 “闭嘴!” “......哦。” 过了会:“大人真不考虑奴婢说的偏方?” 裴沅祯凉飕飕睨过去。 “.......” 沈栀栀举手投降,抿唇笑。 接下来, 她探了探裴沅祯额头, 见他已经退热, 便坐回位置拿了本话本子看。 裴沅祯也继续忙自己的事。 只是, 他视线落在邸报上, 却一个字也看不进眼,满脑子都是她那句“大人还以为自己年轻呢......” 过了会, 他突然开口:“也不算大,差七岁而已。” “嗯?”沈栀栀茫然扭头。 又听裴沅祯认真道:“确切算来,其实是六岁零十个月。” “什么六岁零十个月?” 裴沅祯没好气看她:“你不是说我已不年轻吗?我仔细算了下,我们差不了多少。” “大人怎么知道我生辰?” “你是我府上的婢女,知道生辰有何奇怪?” “哦,也是。”沈栀栀点头,入府的时候管事们以免下人跟主子八字相冲,让她报过自己的生辰。 随即,她不解问:“大人为何在意这个?相差六岁十个月,那也是六岁十个月啊。” “.......” 裴沅祯心口一堵。 突然看她不顺眼起来。 “沈栀栀,你去跟阿檀挤一辆马车,我要歇息了。” “奴婢在这看话本又不妨碍.......” “我说妨碍就妨碍!快点!” “.......” . 马车行了两日,到达荆城时,正好是除夕。 尤冰倩见她跟阿檀完好无损归来,心里松了口气。瞥见裴沅祯一脸病容,且面色更苍白了些,又忍不住叹息。 “栀栀,你们总算回来了。”尤冰倩拉着她:“正好,我已经备好了除夕宴,你们一会洗漱之后好生歇息,晚上一起过节。” 她迟疑了下,看向裴沅祯:“大人,可要与我们一同过节?” 此前她听奚白璋说过,裴沅祯从不过年节,即便在京城裴府,下人们过节时,他自己关在屋子里睡大觉。 贸然邀请,也不知他会不会赏脸。 闻言,裴沅祯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沈栀栀,她正欢欢喜喜地给阮乌发礼物。 “不必。”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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