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清楚。”裴凛瞥了他一眼。 顾澜挑眉:“西北万事通也不是白叫的。” 这近乎令人窒息的气氛,最终在薛平睿的示弱下结束。 他躬下身,再次朝马车行了礼:“是臣无状,还望长公主责罚!” “薛大人可别觉得本宫欺人,只是薛大人囚禁的平凉郡守之女,乃是本宫伴读,这着实有些打本宫的脸呐。” 晏清姝说话的语气温温柔柔,但在其他人听来却觉字字刺耳。 那人果然在她车里! 薛平睿猛得抬起头,盯着马车的目光犹如火烧。 而裴凛听到这个消息,看着薛平睿的眸中闪过一道锐利,囚禁前太子少保之女,薛平睿好大的胆子! “所以,辛苦薛大人跑一趟,随车架去平威王府吧。” 晏清姝势必要替江怀玉讨一个公道。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江怀玉握住晏清姝的双手,面露担忧:“你怎么变成长公主了?你不是……太子吗?” 最后三个字江怀玉说得很轻,但晏清姝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 她反握住江怀玉的手,低声道:“说来话长,待日后再与你细细道来。” 虽然心中好奇,但江怀玉深知晏清姝失了皇位,定然是心中钝痛不已,周身麻烦不断,不好在此刻追根究底,便乖乖的闭口不言,只将头枕在晏清姝的肩膀上,一如两人曾在学监时那般。 待一行人来到平威王府,已经过去半个时辰。 “世子可算回来了,王爷已经念叨好半天了。” 开门的是个毛头小伙子,十四五岁的年纪,长得一副机灵相,身着藏青色圆领袍,见到裴凛后立刻迎上来牵住了马缰。 裴凛本想去请长公主下车,结果他刚一下马,车门就推开了。 他回头一看,愣了一下。 晏清姝没有做女装打扮,而是束发银冠,穿着一袭青竹色圆领窄袖袍,足蹬黑靴,手中还转着一柄铁扇,颇有些风流潇洒之意。 观她神情似是常常做此打扮,早就习以为常。 晏清姝走下马车后,回头伸出了手,一个形容狼狈、满色脏污的艳丽女子从车厢内走出,扶着她的手腕走了下来。 而那女子在看向随后而来的薛平睿时,双眸中满是恨意。 裴凛眯了眯眼。 平威王裴述之此刻正在书房查阅赈灾账目,忽然得知人平安归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赶忙吩咐管家去通知王妃,先安顿好长公主,然后让厨房备宴,自己则正了正衣冠,迎了出去。 晏清姝见了平威王倒是没什么客套,直接让麒麟卫抬了箱子上来。 “婚书、嫁妆都在这里,待世子在婚书上签了字,再送去庆阳府盖章,这婚事便算成了。” 赐婚的消息是在三日前传到平威王府中的,当时平威王裴述之左思右想也搞不明白朝廷的用意。 他可是握有西北四万兵权的异姓王,程氏竟会放心他儿子与曾经的太子结婚盟? 如今,男女婚嫁的事从晏清姝口中说出来,就像在谈论粮食收成一样简单。 平威王心情复杂,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倒是混不吝的裴凛开了口,语气颇为轻慢:“殿下就这么着急嫁给我?” 晏清姝看向身侧的裴凛,不得不承认,论相貌,裴凛算是自己见过的男人中数一数二的,论身段,单凭方才骑马的姿势就能看出是个练家子。 再加上那一手好字,能文能武的世家子,若是放在京都,定然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可惜这是北境,战乱不断,贫苦寒凉,果腹都成问题,又怎的会有心情追求情爱。 晏清姝清瘦的脸上挂起了笑意,一双眉眼弯弯,显得温和无害:“世子长得如此天人之姿,定得众多姑娘喜爱,我怎的会不急?” 她往裴凛所在之处走了两步,与他贴得极近:“更何况,嫁人是太后为了断我后路,而我所嫁之人要么与太后站在一条线上磋磨我,要么……” 最后一句没有说出来,但在场的哪个不是聪明人。 裴凛感受着她的温热的手抚摸上自己冰凉的脸,受惊般的往后跳了两步,神色惊疑不定的打量着晏清姝,就像一只受惊的幼狼。 这让晏清姝非常新奇,忍不住还想再摸摸。 不过裴凛显然不给她这个机会,两个大跨步平移到自己父亲身侧,满眼戒备的望着晏清姝。 平威王恨铁不成钢的踢了裴凛一脚,然后搓了搓手,对着晏清姝憨笑两声道:“嗨,说这些作甚,以后大家便是家人,要相亲相爱才是!” 他朝身后有些不知所措的王妃使了个眼色,后者有些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却垂着偷不敢看晏清姝。 “长公主殿下,妾……妾先带您去更衣。” 晏清姝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女子,绽开一个亲切的笑容。 裴凛的母妃是平威王的原配妻子,十年前逢遭大难被烧死在竹楼之中,一个月后,平威王便低调的迎娶了现在这位年轻的王妃,巧合的是,原配与继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血缘关系,论辈分,似乎还是姑侄。 只是今日瞧着,这继室与王爷似乎不是寻常夫妻,更像是晚辈与长辈。 晏清姝语气温柔的对平威王妃说道:“不必拘礼,您是我的长辈,唤我清平便好。” “这怎么行!”王妃诚惶诚恐。 “没什么不行的。”晏清姝握住她的手:“我这位朋友湿了衣衫,她身量小,不知府上可有合适的衣衫能让她换一换?” “有的,有的,臣妾马上命人送过来,臣妾先带殿下去后院。” “不必,我有事与平威王说。” 晏清姝刚要抬步,就感觉袖子被人拉了一下。 她侧过头看去,只见江怀玉神色紧张。 晏清姝对江怀玉道:“你先去换了衣衫再去正堂。” 江怀玉一时有些犹豫,绞着手指试探的问道:“我能不去吗?” “为何?” “我……”江怀玉咬着唇,无意识的用双手反复摩挲着自己的手臂,她的眸中泛着水光,低声道:“我已经……已经脏了。” 晏清姝眸中掠火,却很快压制了下来。 她看向江怀玉,语气温柔的说道:“永远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贞洁’不过是男人用来束缚女人的缰绳,若你心甘情愿被套进去,此生便只会是附庸,成不了权利。” 这声音犹如切冰碎玉,令江怀玉为之一振。 “让女子屈服于男子,本就是在助长他们的暴政。今日你若敢站出来面对,我保证罪魁祸首定然身首异处。” 晏清姝的表情平淡,语气沉静,仿佛只是在征询她的意思。 可江怀玉能从她身上感受到浓厚的威仪,令人惊颤。 她咽了咽口水,将鼓噪的心跳压下去,忍不住攥紧晏清姝的手,试图利用这种接触给予自己勇气:“我去!” 晏清姝嘴角微扬,伸手轻抚着江怀玉苍白削瘦的脸颊:“记住,永远别看轻自己。” * 一入正堂,裴凛便吊儿郎当的窝在东次位的椅子上,单手撑着坐腮,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裴述之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儿子一眼,请晏清姝入首座。 “不必,如今既与世子结为连理,您自是我的长辈,理应坐于首位。”说罢,晏清姝径直朝裴凛走去,坐在了他右边的东首位。 裴凛的目光在晏清姝身上扫了一眼,便红着耳朵扭过头继续透过琉璃窗,看外面纷纷扬扬的风雪。 “这雪下得尤为大了些。”晏清姝顺着裴凛的视线望去。 “可不是,俗话说,瑞雪兆丰年,可如此大的雪,如今已是成了灾祸。”裴述之神色悲戚。 成灾?为何京城从未收到消息?晏清姝眸色一动。 “可有赈灾?” “自是有,可惜用处寥寥,朝廷不拨赈灾银,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晏清姝还要问时,平威王妃带着江怀玉走了进来。 王妃走到裴述之身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令裴述之面上产生惊疑之色。 薛平睿一看见江怀玉,就忍不住自己的脾气,当即怒喝:“殿下!此女杀了我儿,还刺伤守卫逃跑,绝不可姑息!否则将这天下法度置于何处!” 晏清姝本因雪灾的事心有忧虑,此刻被薛平睿如此逼问,原本压着的脾气又一股脑的顶了上来。 “薛大人要与本宫聊天下法度?也好,怀玉,把你的双臂露出来给薛大人瞧瞧。本宫竟不知,张口法度闭口规矩的薛大人,竟是个喜欢折磨殴打女子的……禽兽。” 室内寂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薛平睿的身上。 “你血口喷人!”薛平睿怒目圆睁,但在目光触及江怀玉双臂的时候,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这……” 只见白皙纤细的手臂上,交错着哆开明显的线性伤口,手腕、小臂上的红色印痕同样触目惊心。 “鞭伤……捆绑……”裴凛低声呢喃。 “不!这不是我弄的!我也从未对她动刑!这是污蔑!”薛平睿面色涨红,整个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口说无凭啊薛大人,人是从您府上逃出来的,若是上了堂,空口白话的否认怕是做不得数吧?”晏清姝平视着薛平睿,“容本宫提醒你一句,大梁律有言,宗亲子嗣涉案者,应避嫌;动用私刑者,斩!” 薛平睿的脑子轰得一声,好似被人蒙上了桐油纸,外界的声响已是半点渗不进,但油纸的震颤却映射着对方每一个字的重量。 他哆嗦着唇,苍白的辩解:“是她杀了我儿在先!大梁刑律,恶意中伤他人致死者,施鞭刑!她刺了我儿二十多……” 啪! 清脆的茶碗碰撞声从晏清姝的手边传出。 晏清姝眸光凛冽:“令公子因何被刺,你敢说吗?” 室内的气氛压抑得人透不过气来,江怀玉小心翼翼的坐回末位的位置。 裴述之捋了捋自己半白的胡须,出言缓和:“薛大人,要不然你回去查查看,这江姑娘身上的伤显然是这几日新添的,说不是在你府上出的事……这也没人信啊。” 薛平睿此刻心中充满骇然,他当然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做,但府上的人呢?他将人关在后院之后就一直在忙雪灾的事,已经三日未回过府,若不是亲信来禀报说人逃了,他只怕现在还在府衙处理公文。 难不成真是府上人干的?可府上的管家仆役拢共就十来个,皆是跟了他许多年知根知底的,总不能…… 他感到头脑空荡荡的,发出嗡嗡轰鸣。 晏清姝见人已经被刺激得差不多了,便站起身道:“薛大人,容借一步说话。” 薛平睿无法拒绝,跟着晏清姝来到了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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