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菱感到好笑:“你帮我?景贵妃和你何怨何仇,让你一个船夫这么恨她?” 彭炎骏粗糙的脸上显露凶光:“当年若不是林时历背后助力,御史怎么会把彭府的事查得那么清楚?他既害了彭家,那就让他的女儿来偿还。” “当年协助御史调查的,不是刘宣吗?” “那只是表面上。那个姓君的宠爱林氏,为了护着她,就把她爹做的事都让刘宣来顶替。在外人看来,彭家倒台,都是刘宣和戎节王的功劳,林时历这个老家伙出力最多,受着恩赏,却被姓君的藏得好好的。” 想到这些,彭炎骏就满心憎恨,要不是他费尽心力,多方打听,恐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栽在林时历的手上。 见沈映菱不说话,彭炎骏继续道:“要是没有林时历,凭刘宣那个蠢货,能掌获彭府那么多线索?姓君的那个小子,心思真是一点都不输给他爹。” 沈映菱想到自己对林月儿的忌恨,再想想彭炎骏方才说的话,想来不会有假。但她知道林月儿不好对付,自己已经在林月儿身上吃了两次亏,她不相信一个连皇宫都踏不进的船夫,能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 “我累了,柔季,咱们回去。” “景贵妃有那么一个皇子,她的风光让你很难受吧?” 沈映菱不耐烦地停住脚步:“你是如何知道的?” “大皇子是个药罐子,当年景妃一诞下二皇子,皇帝就高兴得昭告天下,谁人不知?”正因为知理降生,君义成大喜,大赦天下,彭炎骏才得以从边疆被放到岭沐,得了现在这个差事。 但那又如何,彭炎骏的妻子在路上染病身亡,他现在孤身一人,不过是等死而已。 沈映菱没有回答,转身往回走去。 “你若是愿意相信我,明日我在此恭候。”彭炎骏收好麻绳,往船上走去。 文嫔来到月儿住的帐屋,把新摘的野花送给桃嫣和葵嫣,两个孩子开心地去玩了。 “两个公主在娘娘这里,怎的不见皇后娘娘?”文嫔坐下。 “皇后娘娘在陪皇上,正好你来了,知理可念着你呢。”月儿轻轻把知理拉过来。 知理一见到文嫔,就眉开眼笑,拉着文嫔要出去玩。 文嫔和月儿起身,带着知理,准备出门。“贵妃娘娘,嫔妾方才看到闵礼河的下游布置了好些东西,好热闹呢。” “皇上明晚要在那儿设宴席,想是在准备了。” “母妃,我想去河对面玩。”知理拉着月儿的手晃动。 “好。那我们就坐船过去,正好也去看看宴席筹备得怎么样了,回来向你母后汇报。”月儿蹲下,帮知理整理衣裳。 刚走到门口,陈汐月就来找月儿,月儿便让文嫔带着知理去玩,除了贴身随从,还派了两个侍卫跟着。 “姐姐不是陪着皇上吗?怎的这会却来了。” “皇上忙着处理政务,又是晞高那边的事,皇上忙着,我就来你这了。” 虽说嫔妃不好议政,但月儿还是忍不住道:“晞高似乎近来事务颇多呢。” 陈汐月虽身处后宫,但对前朝之事多少还是有些了解:“弹丸之地,怕是国力不足以填欲罢了。” 月儿让周围的人都退下,等他们退出去了,低声道:“我也听说,晞高选了好些贡品过来,几番试探皇上的心意,只是晞高偏小之地,而大弘什么都不缺,晞高多少有些失意了。” 陈汐月让月儿把棋盘拿出来,边摆棋边道:“晞高心思向来别致,先前送了素心腊梅已是独一无二,这次,只怕要想些更新颖的呢。” “晞高心思细巧,说不定,什么时候送个女子来呢。”月儿看似随意,却半认真道。 陈汐月感慨地摇摇头,进献女子以求庇护和巩固地位,是附属国们做惯了的事。那些女子,若是能得宠,自然能帮衬着母国;若是宫路不顺,就只能落个弃子的下场,为新的棋子铺路。 国力富强,女子们就是金冠上的颗颗明珠;国落飘零,她们就是棋盘上的点点,被下棋的手物尽其用。 月儿越想心思越多,只下了一局,便停了手。对于那些女子的命运,她只有满心的不忍。 两个人坐着正闲聊,小池子不顾阻拦地闯进来,扑通跪下,说出那句如剜刀一般的话:“娘娘,二殿下在河里溺水了……” 月儿的身体已经没有知觉,一路奔着,双眼早已晶莹,只觉得钻心般的疼痛。 “知理呢?”一路跑到知理躺着的帐屋内,月儿扒开其他人,不支地扶在知理的床沿上。 “知理,你不要吓母妃,”月儿的手抖着,转头盯着太医,“知理现在情况如何?” “娘娘,”章年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二殿下被发现时,已经挣扎得没了力气,如今情况……二殿下的气息,已经……” “到底怎样!!”月儿眼底发红,手抓紧了知理的被单,几乎要把章年拽起来逼问。 被这么一吼,太医们立马叩头,郑仪更是吓得趴着一动不动。章年用尽力气,费劲地把真相挤出:“娘娘,二殿下的脉象和气息已十分微弱,自救起来后一直未醒,怕是……” 章年缓缓抬起头,看着月儿布满绝望的脸庞,艰难道:“怕是……熬不过今夜了。” 冬映立马扶住月儿,努力支撑着她的身体,月儿凝视着床榻上知理小小的脸,泪水打在被单上,挣脱冬映,手指放在知理的鼻下,久久不语。 “娘娘……”章年轻声唤道。 “没用。” 月儿面如冰霜,蒙着凝固了的绝望,把脸贴在知理的额头上,闭上了双眼。 闵礼河的水中没有了浑圆的明月,只有映出来的厚厚的乌云。 河对岸的东西全部清走,河面上只留下一艘船,船里还有文嫔摘给知理的野花。 君义成派人查问文嫔和跟随的侍女太监,只道文嫔不小心被野草割伤了手,就上岸包扎,船上只留着知理,而两个侍卫在后面那艘船上跟随,因为并未听到知理的声音,故过了许久才发现知理落水。 “无比荒唐!”君义成把杯子掷到地上,碎片四处飞溅,“一个活人落水,怎么可能一点声音也没有?让你们跟着,你们便是给朕做出这等差事来!” 天子之怒,无人能浇灭,两个侍卫即使把头磕得破了皮,也难逃君义成怒火的焚烧。 “杖毙。” 月儿已经不食不饮了一天,表情只有木然,脸上覆盖着风干的泪痕,眼神空洞,任谁叫唤也无应。偶尔有了神情,也只拿着知理的衣服,流着无尽的泪水。 冰冷的晚风灌满整个屋子,月儿不让人关门。君义成和月儿坐在门下,对着黑得仿佛能吞并一切的夜空,彼此依靠着。 君义成把月儿搂紧,再搂紧,月儿的身子依旧冰凉。月儿抱着知理的衣裳,那是她准备给知理回来后换上的,如今却不论她怎么捂,也丝毫没有温度。 “是你干的?” 彭炎骏叼着一根草,懒懒地靠在船上,蓬松散乱的头发用一根绳子捆着。 “是。”彭炎骏把草扔掉,伸伸懒腰,“你这么胆小怕事,难怪被那个景贵妃压着。你说你在皇宫里待着有何用,做起事来还不如我这个连宫门都踏不进去的人。” 沈映菱没想到彭炎骏下手这么快,但她知道这不过是侥幸:“你也算是捡了个便宜,若不是文嫔中途离开,你现在早已身首异处了。” 彭炎骏站起来,船身摇摇晃晃:“只是可惜了,是个皇子,倘若是个公主,卖到远些的地方去,送到楼里,能挣不少钱呢。” 沈映菱一怔:“卖掉?” “是啊,”彭炎骏一脸惋惜,“也不算白费了力气。” 沈映菱不说话,指甲却几乎陷进手掌里。 一听这话,柔季心里一慌,担忧地看着沈映菱,果然,沈映菱的眼珠逐渐没了灵动,浮现起一层杀气。 “你这样看着我干嘛?真是胆小如鼠。”彭炎骏嘲笑着,要走下船来。 沈映菱一个眼神,太监魏介如一股风般,窜上船,绕到彭炎骏背后,用失声散浸泡过的布堵住彭炎骏的嘴,手起刀落,没有一丝声音,彭炎骏已倒在一片暗红中。 沈映菱捂了捂鼻子,皱起眉头,招手让魏介下来。 柔季有些害怕地看着彭炎骏的尸身,若不是最后那两句话,沈映菱本不会杀他。 沈映菱今夜拿着陈汐月的准牌,出来督促河对岸的东西清理,办完差事后就往下游来。出来时她已做好两手准备,以眼神为号,让魏介随时准备着。 其实,只要彭炎骏没有牵扯到她,她本不会动他。她承认自己刚刚冲动上头了,但那又怎样,在她面前说那样的话,彭炎骏本就该死。 ----
第30章 淤青,再度怀孕 ======= 回到帐屋中,柔季惊魂未定,颤抖着递上一封信:“主子,这是轻荷交给奴婢的。” 沈映菱接过,果然,又是家书。“他们消息倒灵通,连我们来行宫都知道,竟能把信寄到这儿来。” 打开信件,没有例外地又是在催促她争宠、怀上龙裔。 沈映菱愤懑地把信揉皱,又展开,刚要撕了它,柔季连忙阻止:“主子,一会儿轻荷要是进来看,咱们怎么交代?” “你也知道我是主子啊?”沈映菱声音哽咽,“你知道,轻荷可不知道。她心里的主子,只有那两个老东西,那两个吸我的血,让我这辈子都不能见到我亲生父母的老东西!” 不顾柔季的阻拦,那封信在沈映菱的手里顷刻变成碎屑。 想起彭炎骏方才说的话,那张脸,和她十岁记忆里的那个贪图钱财的脸,神情如出一辙。就是那样的人,毁了她的一生。 柔季也忍不住,眼泪开始一颗颗地掉,沈映菱知道自己也是在揭柔季的伤疤,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把她扶起来。 “你我同命运,不是轻荷能比的。” 柔季点点头,把地上的碎屑收拾干净。 沈映菱盯着门帘外透进来的轻荷的身影,只恨自己不能出去了结了她。在她的侍从里,只有和她一样被卖到沈家的柔季能和她交心,其次就是在宫里当了几年差的魏介。至于轻荷,就是沈家二老的心腹,拴在沈映菱身上的一根铁链。 早晚有一天,她要铰断这根铁链。 “主子,时候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洗漱完,您就歇了吧。”柔季把水打进来。 沈映菱把目光从门帘上挪开:“去叫轻荷走旁边点,我不想看到她的影子。” “是。” 沈映菱躺在床上,却怎么都不能入睡。她从来只是沈家筑起来的一把梯子,沈家费劲心思送她入宫,就是为了他们能顺着梯子青云直上。为了沈映菱能受宠,他们逼着她去斗,什么鹿角笔架、促孕偏方,不过是他们的匕首,借她的手在宫里行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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