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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相认 ===== “娘娘这么远过来,想也渴了,可要喝些乌龙茶?”楚妃缓缓关上门,纤细的手指在门上滑过。 月儿手里还拿着那封信,叠好,放在桌上。 楚妃端着茶走过来:“娘娘肯放心将下人支走,独自和嫔妾待在屋子里,娘娘就如此信任嫔妾吗?” 月儿接过茶,抿了一口。 “娘娘不怕嫔妾在茶里动手脚吗?” 月儿一笑,把茶盏放下,把书信推回楚妃面前:“这封信还你。” 楚妃接过信,看月儿如此从容,满脸的不解:“娘娘既然来捉嫔妾的人,为何不定嫔妾的罪?” “哦?定罪?”月儿右手转着左手的指环,“楚妃既知道传递朝政之事给他国是大罪,为何还要做呢?” 楚妃坐下,面对着月儿。 “本宫知道,你早就识破乐平宫的眼线,可你不但不清除眼线,反倒顺势成全本宫。否则,今日小池子不会如此顺利。传递书信这等事,何以要做那么久,以致本宫来时,苹儿还没把差事做完?” 月儿一字一句地慢慢说着,随着月儿的吐字,楚妃的脸上逐渐攀上一层醒悟,而后是一阵轻松。 “皇上说娘娘聪慧,果然不错。” “你既和晞高勾结,为何还要任由我揪出?晞高是你的母国,你既是为母国做事,为何又不处处谨慎呢?” 月儿万分困惑,她实在不明白,楚妃对晞高究竟是何种感情。晞高费尽心思送她进宫,自然是因为她有大用。如今她这般自投罗网,实在令人不解。 锋利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是因为晞高剥去了你的心之所属吗?” 楚妃只悲凉地微笑,月儿起身:“你既不愿说,本宫也不强求。” 走到门前,月儿的手搭上门把,正要打开,“晞高并非我故乡,我为何要效忠?” 如一阵寒风刮进衣衫,月儿整个人被钉在原地。转过头:“什么?” 楚妃也起身,脸上的神情恍若另一个人,早已没了白莺清冷的模样: “阿月,是我。” 声音如明亮的利剑,裹着秋天的冷风疾速划过,划破枯枝败叶,令人直面刺眼的骄阳。 月儿的手已经几乎酥麻,这股酥麻一直蔓延到全身,就像一股力量,要把她的泪水推出。她的喉咙一阵阵地刺痛,疼痛拉扯着她的心往上提,终是抑制不住指间的颤抖。 “凌薇,我就知道是你。” 月儿站在背光处,白莺,不,凌薇迎着窗户透进来的阳光,一步步走近,柔软的双臂终是和月儿的肩臂相贴合:“是我。” 泪水如刚复苏的泉流,打湿了凌薇的肩膀,月儿哽咽得变了调:“为什么?” 挣脱凌薇的怀抱,月儿盯着她,目光穿透厚厚的泪水,要直刺到凌薇的心里:“告诉我,凌家迁走后,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分明是大弘的人,为何会变成晞高人氏?晞高的国君为何要把你送入宫,你是大弘人,怎么会为晞高做事?!” 声音到后面抑制不住地抬高了起来。月儿抓着凌薇的双肩,追问:“在我入宫前一年,凌大人就被革职,凌家搬迁,你和我说是要回到你的故乡,为何却去了晞高?凌大人和凌夫人呢?他们在哪?” 凌薇一直目光木然,直到月儿提到她的父母,凌薇才痛苦地闭上双眼。片刻,睁开:“他们过世了。” 月儿抓着凌薇的手逐渐松开,凌薇也不顾及被弄乱的衣裳,自顾自走到窗边,对着院子里那一棵黄绿掺杂的柳树:“阿月,我知道你怨我背叛了大弘。可如果我说,我从未在心里背弃过大弘,你信吗?” “我信。” 凌薇一怔,她原不指望月儿回答。“在我和父亲母亲赶回老家的路上,他们感染了瘟疫,只留下我一人……我无处可去,一个长得奇特的人收留了我。 “我后来才知道他是晞高的人。他把我带回去,要把我卖给他的邻居。谁知在回去的路上经过一个晞高的小镇,那镇上居民造反,官兵镇压,在兵荒马乱中,那人把我弄丢,我被带到了晞高的军营里。” “那个将军一心想高升,赶走了对我图谋不轨的手下们,把我献给他们的国君。” 凌薇愤恨地捏着窗框,像要捏碎什么东西:“晞高的王家向来觊觎大弘女子的柔美,只可惜没有多少女子愿意嫁到晞高去。那个国君见我长得颇有大弘人的姿态,原想留我在他身边,但他人已年老,听了别人的劝,让我去照顾少主的起居生活,打算等到少主成人,就把我赐给他做侧室。” 月儿的心仿佛被揪住扯开,她不敢相信曾经那么天真活泼的少女,会被这么多的磨难缠身,让她不能动弹。 “那个少主比我小八岁,倒也把我当他的姐姐,我们之间没有男女之情,只有他对我的依赖。”凌薇的眼神稍稍柔和了些。“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三年,直到戎节王奉命出使晞高……” 凌薇低下了头,“以我的身份,和他在一起是无比荒谬之事,但我在晞高不可多得的温暖,也是他给的……他不知道我并非晞高人,事实上,晞高的国君也不知道,我身世的秘密,在晞高除了那个差点把我卖掉的人以外,无人知晓。” 明明戎节王是她在晞高唯一的一束光,提起他,她却满是心痛。 凌薇嘲讽地笑道:“倘若他们知道我是弘朝被罢官员之女,就不会把我送进来了。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长得有几分特别的晞高人,没有身世,可以任凭他们为我描画家世,从而送进来当晞高眼线的棋子罢了。” 她是棋子,她的路只有晞高能决定。定好了的路,即便是戎节王,也无法改变。 “晞高国君为何要把收集国政的事托付到你身上?你已经离了晞高,明明大可以不受他们的支配。”月儿的语气越发急促。 “晞高当然没有强求我这么做,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个民间孤女,根本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亲人在王室为他们效力。晞高知道,一旦我来到皇宫,他们就再也无法处处操控我,故而他们本就不抱希望。” 月儿心里是更多的迷惑:“那他们费力送你进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大弘在保护晞高的同时,不去吞并它。以晞高的国力,离了大弘的保护去对抗那些邻国,无疑是以卵击石;然而在大弘的鼻息下生存,晞高就随时有被大弘吞灭的危险。” “国君觉得,只要我受宠,那大弘天子就会因为顾及我,而长久地护住晞高,他知道皇上不会让一个宠妃没了母国。只要一直有晞高女子在皇宫里受宠,晞高便不必担心会沦为大弘的一个州郡,晞高国君的尊荣,也可长久无忧了。” 月儿的眼神逐渐覆上一层警惕:“既然晞高不需要你做除了争宠以外的事,那你为何还要送那封信出去?” 如果凌薇真的是自愿如此,月儿真的不知该如何对待她。 “我只送了那一封,就是为了等你来。”凌薇收回放在窗台上的手,“其它的书信,都是寄给少主,他把我当长姐看待。” 在晞高,能让凌薇稍稍牵挂的,也只有少主。对国君,她只有怨憎。 对于凌薇的解释,月儿选择了相信。 “你再不来抓出我,我只怕我哪一天就撑不住了。阿月,不是我不想和你相认,只是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你,以一个……外族女子的身份。” 凌薇突然笑了出来:“你不知道,方才那个侍卫知道我终于肯为晞高传递要政的时候,有多高兴,他以为我想通了。” “他是晞高人?” “是,他是晞高在皇宫里唯一的眼线。” 月儿看看窗外,“那苹儿呢?她难道不是吗?” 凌薇摇摇头:“苹儿从前在晞高受够了苦头,是我帮了她。她效忠的是我,而不是晞高。” 凌薇再次走近,身上的异香抚平了月儿的怨气,月儿没有抵抗凌薇的接近,只说:“人人都道,你身上的异香来路不明。” 凌薇轻轻闻了闻自己的袖子,脸色平静:“不过是因为避子汤药而已。” “什么汤药会有这般异香?”在月儿的记忆里,喝过的汤药都是要么苦要么酸,从来都不会这么好闻。 “那药里头有一味木香,被其它几味草药催化,喝下去后,香味被散发至全身,就是想消也消去不了。” 月儿心里不知是苦涩还是其他,只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缠绕。 凌薇搂住月儿。 “你当真放不下戎节王吗?” 月儿顺势把脸埋在凌薇的肩上,凌薇轻轻抚着月儿的发髻。 “是我对不住他。” “娘娘召微臣前来,可是娘娘有什么不适?” 月儿思量着该如何开口,思忖片刻,问:“大人配药的能力如何?” “只要娘娘需要,微臣当然竭尽全力。只是娘娘身子有何不适,可是旧伤又复发了?” 看着章年急切的样子,月儿心想与其遮遮掩掩,不如直接和他说个明白。“你可会配一种药,叫做假死药?” 章年如被一击,怔在原地:“什么?” 月儿的手和心里都悄悄一紧,等待着章年的回答。 “娘娘可否告诉微臣,此药可是娘娘自己要用?”看样子,章年并非不会。 “不是。” 闻此,章年微微点头,也没有过多问些什么,他知道月儿不便言说。 “是不是为难你了?”月儿轻问。 “微臣自小在平域长大,关于各类奇药也听得不少,其中就包括假死药。”章年对药房记忆依旧,“只不过那药方中有一味深红龙胆,珍贵难得,因此配起来并非易事。” “龙胆?” 章年强调:“是深红龙胆。若是寻常的龙胆草也就罢了,微臣几日就可配好。只是这深红龙胆是龙胆草里最为难得的一个品种,若要寻得,只怕会比寻常龙胆草困难上十数倍。娘娘可能要等上许久,微臣才能配好。” “我不急。”月儿赶紧说道,“你先起来。” “是。”章年起身,抖抖衣袖,“微臣会尽力。” “有劳你了。” “娘娘,”章年弯了弯眼,扬唇,“这些客套话娘娘若是再说下去,只怕微臣的耳朵会经受不住娘娘繁重的玉言。” “朕有些日子没来看你,近日都在忙些什么?”君义成打量着许久没来的合悦宫。 “臣妾还能干什么,无非就是在宫里刺刺绣,做些女工。不比皇后娘娘,常日看书,臣妾愚钝,只认得字,会做些账罢了。”沈映菱走到君义成身后,给他捏肩。 “皇后是爱看书,可要论聪慧,还得是景贵妃。”君义成扭头,“你也不差。” “臣妾怎敢与贵妃娘娘相比。”沈映菱走到旁边坐下,“说到贵妃娘娘,近来和楚妃娘娘关系好上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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