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薇把眼泪擦干净,戎节王攥紧了手。 “本宫问你,如若我可以成全你和白莺,你可会照顾她一生一世?” 说出白莺这个名字的时候,月儿心里还是一苦,即便是在凌薇心爱的戎节王面前,她也不能道明自己的身世。凌薇漫长的故事,只有在今后,才能由她自己和戎节王讲明了。 戎节王目中一亮,而后又是担忧,语气坚定道:“小王当然会。只是贵妃娘娘,此事……若是由您来做,您岂不是为了我们,要去承担皇兄的大怒?” 月儿点点头:“有你这句话,本宫便会帮你们。至于本宫,你不必担忧。” “娘娘,敢问,您要如何帮我们?此事……实在是难上青天。”戎节王不忍让月儿一个人担这些风险。 “数日后,皇上就要去微服私访,皇上这一去,就要在宫外待不下半个月。姈太妃的病也快好了,到时你就要回到边疆的府邸,我会想办法,让你带着白莺回去。” 戎节王眼底是无限的感激,双手微微颤抖,拱手下跪道:“微臣君天木,叩谢贵妃娘娘。”额头在地上一碰。 ----
第35章 假死 ===== 君义成走到乐平宫门口,门口的侍女却禀道:“皇上,我们娘娘中了暑气,身子不适,正在睡着,怕是不能伴驾了。” “严不严重?”君义成第二日就要出宫了,眼下得知这个,立马悬起心来。 “太医说,只要歇上两日就好了,不碍事,皇上不必担忧。” 君义成皱着眉头:“让朕进去看看。”不由侍女说,君义成径直走进了屋内。 看见凌薇躺着,紧闭双眼,君义成俯下身子,手轻轻抚过凌薇的脸颊,正要下令,又怕吵醒凌薇,只得不舍地最后看一眼,走出殿外,嘱咐道:“景贵妃住得离这近,朕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让景贵妃好生照顾楚妃,多过来陪她说说话。” “是,皇上。” 虽然中宫之主是陈汐月,但凌薇在这宫中只和月儿要好,为着凌薇专宠,宫中人人不满,皆不爱理会凌薇。除了月儿,君义成不放心其他任何一个人。 “楚妃生病了?”沈映菱拿起蜜饯放进嘴里,“怎的姈太妃病刚好,楚妃又病了?这外头的暑气,当真如此重。” “是啊,同样是成日去祈雨,主子您还怀着身孕呢,都不似楚妃那般娇贵。”轻荷盖上蜜饯的盖子。 沈映菱喝口水,道:“皇上既让景贵妃陪着楚妃,想来在皇上走的这段日子,景贵妃都要常常待在乐平宫了。” “娘娘,您眼下要做的是养好身子,好好把皇子生下来。”轻荷拿起扇子慢慢扇动。 “皇子,”沈映菱歪头,“还没生下来呢,你就这么断定是个男胎了?” 轻荷谄媚笑道:“连孙太医都说了,娘娘腹中胎儿极有可能是个皇子,想来不会有假。” 沈映菱懒得继续和她讨论这些,她现在更关心楚妃的事:“若是在皇上走后,楚妃的病非但不愈,反而加重了,那便也只能是景贵妃的错了吧?” 轻荷眼里翕动:“娘娘的意思是……” 沈映菱撇唇:“没什么,本宫在养胎,哪有心思管别人的事。”不顾轻荷脸上的神情,沈映菱在柔季的搀扶下走去内室休息。 “戎节王不日就要出宫,得加紧了。” 凌薇心里装满各种情绪,一边是对自己渴望的生活的向往,一边是对月儿的担忧和不舍。 “阿月,你为我做这么多,我……” “好了,你要记住,这药取一指甲盖的份量,只能维持一个时辰,药效过了就会醒来。在这一个时辰内,从外表看上去,你会与死人……无异,甚至没有气息,没有脉搏……”月儿越说越沉重。 月儿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心绪,只觉得喉咙一阵刺痛,鼻子里也是一股酸疼。 凌薇手里拿着一小罐药丸,这是章年新配的,在服下假死药后,倘若需要提前醒来,只要吃一粒这个药丸,即刻便可苏醒。 “那个章年……”凌薇在手里滚动着药罐,“他的医术确实不一般。” “是。”月儿透亮的双眼里,目光很深很长。 凌薇的嘴角从凄凉地下垂变成微微上扬:“他的人也很不一般,若是寻常太医,万不敢答应这种事。” 月儿垂着眼,沉默不语。 凌薇的嘴角很快恢复了悲凉的弧度:“阿月,这件事,你要担的风险,比我和戎节王加起来都大。” “我没事。”月儿努力笑着,“倒是你,受了太多的苦头,若是余生连心爱之人都见不到,那才是悲凉。” 君义成离宫时,穿着在岭沐游玩的那一身衣服,身边跟着曲青。除了君义成坐的马车以外,还备上了一些行李,侍卫们也换上寻常衣服,在一路上暗中保护。在路上要经过的客栈里,也安排好了照应的人。 皇宫大门下,陈汐月带着六宫为君义成践行,除了凌薇。“皇上此去,路上万要小心,臣妾等人会在宫中日日祈雨,等着皇上归来。” 君义成拍拍陈汐月:“嗯,你也要注意身子,不要累着。”说着转头看着月儿:“景贵妃,楚妃病还没好,你这段时日要多顾着她些。” “是。”微风抚着月儿的鬓角。 马车扬长而去,留下淡淡的尘烟和驾车侍卫愈行愈远的叫喝声。 一直等到马车的影子完全消失在远方,众人才徐徐转身回宫。 “月儿,你怎么了?”陈汐月见月儿还待在原地,以为她舍不得君义成。“皇上再十多日就会回来的。” 月儿摇摇头,没精打采的样子。 戎节王派贴身的人来告诉月儿,他离宫的日子就定在两日后,问月儿是否需要调整。 “两日,够了。”月儿看着微光闪闪的珠帘,里面是凌薇在读着戎节王的书信。 苹儿拨开珠帘,凌薇走出来,往袖子里放着书信。 “阿月,我在自己宫里待了这些时日,不知外人是不是真的相信,我的病愈发不好?” 月儿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凌薇身上,直到凌薇坐到她面前,月儿才收回目光,从冬映手里拿过那瓶药,不住地摩挲。 “若是有太医作证,旁人不信也得信。” 药瓶上白色的反光点映出窗外的树影。“你是说章太医?” “嗯。”月儿拔开瓶塞,“太医院原先的院判史绍,已经晋为院使,院判之位空着,许多事情皆由章年协助赵太医打理。赵太医年事已高,章年手里的权力,已经足够做这些了。” 月儿把手放在瓶口,轻轻扇动两下,药的苦味散发出来,月儿把瓶塞再放回去。 六宫跪在殿内祈雨,两个时辰过后,陈汐月先起身,接着众人纷纷站起。 “今日就先到这里,各位妹妹先回去吧。”陈汐月跪得腿发麻。 还没等众人告辞,门口的小安子就进来禀报:“皇后娘娘,不好了,楚妃的病情加重,现下昏迷不醒。” “什么?”陈汐月顾不得发痛的腿和酸软的身躯,往殿外走,小安子赶紧备轿。 身边一阵躁动,月儿抓着手帕,只觉得心里砰砰地跳,胸口像有什么东西堵着,让她呼吸不得。 抚两下胸口,月儿和冬映对视一眼,跟随陈汐月前往乐平宫。 乐平宫里,章年和赵太医、郑仪在开药诊脉,苹儿站在床边,泪眼婆娑。薄薄的床帐内,是凌薇僵直的身体,丝毫不见往日的生机灵动。 “怎么样了?” “回禀皇后娘娘,楚妃娘娘的情况十分凶险,微臣正在奋力救治。” 苹儿见月儿进来,红着眼微微点头。 “楚妃不是寻常中暑吗?为何会情况凶险?”陈汐月盯着太医们,声音沉稳,却透着压制而来的威严,让人无可逃避。 郑仪吞咽了下,转眼看向章年,章年面色不动,微微启唇道:“楚妃娘娘心中郁结,肝气聚集,使得先前中的暑气一直未能疏解,日子一长,五脏六腑皆受到损害,情况实在不好。” 侍女把煎好的药端过来,苹儿掀开床帐,把凌薇扶抱起来,喂她喝下。一碗药下去,凌薇的脸色不但没好,反倒越发惨白,脸上起皮,两颊隐隐泛着暗青,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太医们面色凝重地救治着,其他人几乎连气都不敢出,整个宫殿弥漫着黑压压的气息。 扫一眼章年和苹儿,月儿上前道:“姐姐祈雨时跪了许久,还是先到正殿坐着吧。” 陈汐月缓步到正殿,几位跟着来的嫔妃在底下分两列而坐。 沈映菱一直没有说话,等沈映菱和佳嫔都面对着坐下后,文嫔才坐到佳嫔旁边。 等待的时候,时辰就会变得万分漫长。 陈汐月眉头紧锁,担心着楚妃的安危,也担心君义成得知消息后的反应。月儿实在等得煎熬,心里如烈火烹油,心头却是无限酸楚。 太医走出来,齐齐跪下,赵太医颤颤巍巍,说出了那句月儿等了许久又不敢听到的话: “微臣无能,楚妃娘娘……薨了。” 月儿闭上双眼,两行灼热的滚泪流出,刺痛了脸上的肌肤。 太医叩首谢罪,章年看一眼月儿,继续垂着头,等待陈汐月发号施令。 凌薇的棺樽,按照宫规,在下葬到妃陵之前要先运出宫,运到晞高故乡举行卫礼。 护送棺樽的仪仗浩浩荡荡。陈汐月知道楚妃在君义成心中的份量,派人出宫告知君义成楚妃的噩耗后,就先让棺材运往晞高,待君义成回来后由他亲自为楚妃拟订谥号,再完成整个丧葬仪式。 棺樽出宫后,月儿知道,一刻也耽误不得,一旦失误,凌薇便危在旦夕。 “戎节王知道了吗?” “嗯,王爷已经在棺樽运送路上的第一个落脚点候着了,只要一调包完,王爷即刻就带着楚妃娘娘离开。” 章年走进来:“娘娘,已经备好了,之前犯了死罪的侍女,在宫里畏罪自戕,尸身已经交给戎节王的心腹了。” “行。”月儿把握着的手绢珍重地叠好,贴身放着。 章年见那手绢崭新,还绣着一轮明月和一簇蔷薇,并不是月儿往日喜欢用的喜鹊图案。 “那罐药丸呢?在不在苹儿手里?”月儿觉得浑身都绷着紧。 章年点头:“是,苹儿姑娘一直随身带着。” “凌薇不会有事吧?”许久,月儿才再问一句。 “凌……?”章年没反应过来,想问,却又止住。 月儿知道自己现在心思悲乱,没顾及称呼,叹了口气:“我是说楚妃。” 章年心下明白了几分,没有多问,宽慰道:“不会的,微臣的药到了时辰就会失去药效,就算没有那罐药丸,楚妃娘娘也会醒来。” 月儿是怕调包得慢,到时凌薇提前醒来,在棺樽内呼吸不得,出现意外。这是她最担心的事,眼下已经没有回头路,她只能祈祷戎节王的手下行动能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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