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她每次捉人,都不会让人提前知,在人死后,还会命人找到暗室,仔细搜索。 商奚落屋中暗室很小,甚至没屋子一半大,她从屋里拿了根燃着的红烛来,将桌案上两根白烛点上。 两座牌位赫然映在檀允珩眼帘。 ——家母白聆之牌位—— ——家父商行之牌位—— 檀允珩自然而然接了商奚罗递给她的三柱香,她听人道: “家中父母,在民女十岁那年病死的,那会儿前朝□□,爹娘怕我一个孤女无法自保,二人都是医者,身染恶疾,只敢偷偷医治,唯恐旁人知晓,草药渣也埋于平邑家中树下,直到身死前,二人拖着身躯带着民女到商氏祖坟前,跟民女一再嘱咐,等他们身死后,一定要拿着家中银子趁夜离开,民女眼睁睁看着爹娘在民女怀中断了气,之后民女一铁锹两铁锹,将爹娘埋在二人提前挖好的土坑里,连墓碑都没有。 民女想看看前朝何时亡,有家不能回,爹娘墓不敢有碑的日子到底何时过去,那夜,未敢耽搁,拿着家中唯一的十两银钱,孤身一人闯荡,在街坊四邻眼中,民女一家不知为何突然锁门离去,再找不到人,那会儿人官员无德,百姓无路可走,也顾不上体己旁人。 民女现在的父母是一对儿很和蔼的的父母,家女被官员抢去,性子宁死不屈,死在官员手里的,失了女儿的可怜人。前朝混乱,女子艰难,民女十两银子撑不住一世,饿到两眼发黑,醒来就在现在父母家中了,他们失了女儿,我失了父母,或许天意,我成了他们的女儿,新朝得建,鼓励从商,我便离了他们,从能做的开始,步步走在现在,接了他们来住。 平邑百姓自然而然也信民女当时和父母搬离,是以郡主从圣上那儿查到的,是真的,民女父母腿脚不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见外客,也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游船画舫规矩,画作呈上,三日后挂卖,郡主猜疑不假,就是民女自留了,挂卖给南三小姐和柳小姐的山水画,全是苏庭临摹的。”商奚罗从供案一旁的花缸拿出唯三的画作,“苏庭身负疾病,民女以苏庭挂卖的画作全部酬劳给她为由,让她临摹郡主的画,民女卖假画,也没什么,就是不愿让来画舫的任何官商两道小姐公子,染指郡主画作,都城高门,为虎作伥的一群东西,新朝本不该留下他们,却不得不留,天家有天家难处,民女有民女的做法。 炒至天价的郡主画作,也是民女手笔,那些和先皇一个作风的官员富贵家,连地上攀爬的蝼蚁都不如,若非肮脏之气,民女双亲何至于自医死去,民女又何至于背井离乡呢,他们就该花天价买到假画,今而天家行事章程,政令清清楚楚杀人偿命,民女惜命,自然不会触犯,让他们出点血不是应该的吗?谁让他们先天为虎作伥!” 商奚罗说完松了口气,这些话她平日只能跟父母爹娘说说,今时今日她终于能畅畅快块跟旁人说道。 经此一遭,商奚罗将画物归原主,檀允珩没收,“送你了。”临走时,她问,“苏庭的死你可知道?” 商奚罗摇头,她连苏庭停药都不知,“民女知道,必会看着苏庭服药。” ** 公主府团院里,那棵绒树含苞待放,写着‘玉满堂’的牌匾沿上屋脊,檀允珩和陆简昭二人坐着。 事情揭开一点头绪,又断了头绪,檀允珩把所见所闻将给陆简昭听,商奚罗从始至终没骗过她,她没问人便不作答,说出的话都是真的。 “到底是苏庭将五字写得跟临摹我画作的字一模一样,还是人为。”这案子扑朔迷离的。 何止檀允珩,陆简昭听了都没头绪,商奚罗不知珩儿来日是否还会作画挂卖,有了三例作假,自然不会威胁苏庭停药的,相反苏庭拿到的高额报酬,也没理由写上那么几个字,故意露出马脚,反将商奚罗一军。 为今之计,还得明日再思。 “我给珩儿带了个好玩的。”陆简昭早有准备,是个他自折的竹蜻蜓,檀允珩是个爱自由的,虽不曾与他说过,他身为人夫,却能感受得到。 都城繁华,没有蜻蜓影子,在外征战时,偶途经之地,才会看到,蜻蜓吉祥,吉人自有天相,无忧无虑的。 檀允珩拿过蜻蜓,唇角浮笑,“以前夫子送过一个。”案子沉重,并非一两日解决,还是让彼此都放松一下。 她唯一见蜻蜓的途径就是书上,后来徐鸿越不知从哪抓来送了她一个,被她玩死了,再没有第二个。 陆简昭脸色不大好,一瞬消散,“喜欢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看大漠长河,看蜻蜓点水。” 那日徐鸿越上司昭府门,檀允珩就看出陆简昭对她夫子莫名一种敌意,这会儿她试探了下,又是如此,隐藏再好,字里行间隐隐透着一股醋意,“他只是我的夫子。” 徐鸿越不是旁人,她当然要解释清楚。 只有你是我的归宿。 陆简昭听懂了这句,望着团院那棵含苞待放的绒树,天上月圆银霜落,地上绒花心雨绽,若问他是何处人,自是守树白发翁。 “珩儿是我的心中执,抬头月,来日明。” 第053章 甜糖 次日辰时将过, 司昭府偏堂里,四下窗子朝外敞开着,衙役刚往瓷缸里置完冰物, 陆简昭也挂好四幅画在偏堂墙上,后退到檀允珩身侧, 与之相同负手而立,站在画前。 一幅央府圆宴那日, 央玉兰当日摸黑送到檀允珩府上的一幅她的临摹;一幅她东偏房挂着的剩下的那幅山水画;一幅她买苏庭的《赏月景》;一幅苏庭未作完的《赠友人舒珺》。 苏庭两幅画作为之细腻, 令人动容,不管谁看央玉兰仿她的那幅山水墨, 轻易辨认出,画锋出自二人之手。 苏庭与央玉兰画作不一, 很好辨别,旁人没见过她的画作,确实辨认不出, 说来她还没见过她的假画。 “小陆大人派人打探, 苏庭是怎样的人?”檀允珩侧了一下头, 问道, 她没头绪。 苏庭母亲已死,若想打听苏庭为人究竟如何, 难免打草惊蛇,至今她和陆简昭都不知苏庭是自戕还是被逼无奈,又怕牵连无辜,不能兴师动众前去苏家街坊打探, 商奚罗更加不清楚。 这桩没报到司昭府的案子, 都不是一桩案子,是瑞亲王府、商奚罗、柳家、苏庭之间不成文的事。 央玉兰无意间给她看的一幅临摹, 揭开了一扇难以开启的门。 陆简昭看着墙上那幅《赠友人舒珺》,复说,试图从话中找到缺口,“苏画师能接商奚罗的活儿,说明是个愿拿钱救自己和苏母的女子,这般女子不会不珍爱性命。 苏母身死,苏画师恍如山倒,也乃人之常情。今岁开春至今,半载过去,苏画师若真不愿独活,何至于等半载;或是隔断时间想不开,不愿活;再或受胁迫不愿报官,选择断药自戕。”他猜不出。 人各有异,有人因家人去世顽强活着;有人不愿独活,万千尘埃下,皆黄土。 “苏庭一直向往阖家圆满,自幼丧父,长大丧母,她的药中会不会有治抑症的草药,以家为重的人,往往失不得家中之人,一旦失去,精神涣然也有之。”苏庭唯一一幅不同于往常画作,就是《赠友人舒珺》,并发抑症,时常幻想,会不会是手中画作就是脑海中所幻想,这样苏庭这幅画便有了新的解释,看似是没画完,其实已作完,‘赠友人舒珺’五字,依她所见,是旁人仿着所见苏庭字迹写上去,误导人用的,不会是苏庭未画。 画师习惯先作画后提字,精神恍惚至以作完画,又怎会想起提字。 二人相视,随后一道看着央玉兰临摹那幅,陆简昭不懂画,连他都能一眼看出央玉兰临摹的字跟‘赠友人舒珺’字迹一模一样,画锋和珩儿那幅山水画有所甚大差,画锋善辨,字迹难辨。 檀允珩常年案子累身,见过的人不计其数,品行各有云泥,不会错看央玉兰,看过苏庭所描她画的人也数不胜数,瑞亲王府只供文客观赏,有幸临摹的人会在瑞亲王家中人、柳府还有众多闲士里。 陆简昭和南大公子、二公子交谈过,都不是什么善茬,谁也除不开。 有一点,他从檀允珩话中听出了缺漏,“珩儿想想,苏画师那幅《赠友人舒珺》乃完作,并非赠友人舒珺,谁会写这五字,偌大的亲王府为何跟一个多病的画师过不去,柳府的闲客又怎会忘却柳府给他们临摹机会的‘恩人’呢,画舫那晚,柳小姐离去后,何去何从呢,换言,只有凶手才会返原地。” 就像战场,历来只有胜者,二次踏入,输者总没机会。 “小陆大人觉得只有柳小姐有作案嫌疑,柳小姐为何要害自己的友人,莫不是发觉画舫卖我的画有问题,而始作俑者其一便是柳小姐视为己出的帕友。”檀允珩说着说着顿了一下,柳舒珺会因一幅假画怪罪帕友,有待考证,她想知道另一件事,“苏庭父亲如何死的。” 陆简昭回想了下去苏画师家中那日,常幸转述的话中,只提到苏父早早去世,没提死因,“夜晚再找一趟商老板。”看样子还得去叨扰一番。 檀允珩转了身,往官帽椅上一坐,院外俩侍卫守在廊外,“不用,城北奴隶中有人知道。” 北冥奴隶过来南祈,一向脏活累活做着,日日清晨被拉到城中各处做活,那些个南祈百姓不愿做的活儿,都由北冥奴隶做,南祈百姓并非发难之人,家有红白事,都会给四下做活的奴隶端上一碗饭菜,奴隶也是南祈百姓,自然会记得这份滴水之恩。 “珩儿这般确定北冥奴隶会照实说。”陆简昭说不上疑惑,自古胜者为王不假,不能说败者不配铭记过去,时过境迁也不能忘记自己如何过来的。 檀允珩往旧紫色马面裙上慢落的端茶盏的左手,忽而空滞一秒,视线转到坐她旁边的人身上,神色照常静之,“咱南祈百姓哪个不是本色良善。” 既入了南祈,奴隶也好,什么都好,本色即为良善,陆简昭的话不是问题,是无条件信她说,客观讲,她回给人的是大盛世里,百姓安居乐业,城北奴隶心中定铭记北冥没落,同时他们是一群往前走的人,缅怀过去脚向前,日子是过给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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