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露青压下心头浮起的一点异样,目光里带出审视,“这么说,大理卿一定要让我来此处,是因为关心则乱,而旁观者清,等我再替你确认一番,你就安心了?” 不等他开口,她接着又道,“她还在昏迷,药是强行灌进去的,就算我想把人撬开口,仔细审一审,你难道不会参我一个‘动用私刑’的罪名?” 秦淮舟移开目光,“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前些年的时机更合适,却始终没有寻到人,如今时过境迁,又忽然全部对上,太过凑巧。” “有缘千里来相会,她历尽艰难来寻亲,侯府总要拿出些诚意,至于如何安置么,”她像是在说毫不相关的人,“里面还在等一个安排,你去吧。” “侯府里有一处单独的院子,与主院距离很远,”秦淮舟缓声道,“那里清净,平常不会有人相扰;还有一处别院,在曲江附近。” 他问,“这两处地方比较合适,你觉得,安置在哪里更好?” “哪里都好,”她随口道,“要是没有其它的事,我先走了。” “等等。” 秦淮舟拦住她,又给另一头的管事使了个眼色,管事会意,进去安排。 然后让开路,侧身与她并行,“我与你一同回去。” 年节时候不设宵禁,坊门开着,马车顺利驶出。 路上花的时间有些长,马车行在夜色里,街上偶尔也会有其它车马来往。 苏露青掀起车帘向外看了看,看回坐在另一侧的人,“这件喜事,可知会过老秦侯了?” “暂时还未去信,如今父亲在玄都观内,诸事繁多,这件事往后放放也无妨。再说,此事来的太过凑巧,或许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嗯?” 她有些意外,“听闻侯府对要寻之人的特征早就熟记于心,她差不多都能对上,你却还觉得,是有人冒名假扮?” 想到先前看到的那半朵殷红梅花胎记,她有些感慨,“胎记大多没什么形状,位置对得上,样子又那么鲜明的,实在少见。就算有人假扮,也要事先看过真的,记得真正的样子,才好仿造吧。” “你刚刚……看到了?” 她忽地一笑,“看到了,一朵梅花,栩栩如生。” 她对这个话题的兴趣很快过去,才说过几句,觉得乏了,靠在车厢,闭目道,“世上能有如此巧合的人不多,恭喜你,心愿了了。” 话音落,她寻了个更舒适些的位置,直接开始小憩。 车内光线昏暗,她新换的位置光线更暗,从秦淮舟这边看,只能看到一大团暗影。 灯火偶尔会顺着缝隙钻进来,却好像照不到她身上。 …… 听说裴小娘子被安排到了曲江附近的别院。 苏露青听完这个消息,不置可否,只将心思放在眼前的布置上。 玄都观的三清殿重新装潢一新,祖师神像也重新漆了金粉,如今站在殿内,只觉得金碧辉煌。 “苏提点,是不是神像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她身边的林丛和梁眠互相对视一眼,林丛率先出声询问。 再有两个时辰,帝后的车驾就会驾临玄都观,苏露青接到旨意,协同厉温所率禁军,在三清殿附近加强值守。 她看着几乎高耸入殿顶的几座金光神像,又目测了一番前面香案的距离,道,“这里再派两个人守着。” “是。” 林丛朝外面一招手,有两名亲事官进入殿中,两边各自守住一个位置,随时观察神像四周的动静。 “谁在那边!追!” 忽听远处传来厉温的一声大喝。 苏露青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率先走出,“过去看看。” 到近前,正与厉温打了个照面,他似是无功而返,身后跟着的几人也都喘着粗气,仍在四处张望。 便问,“厉统领,发生何事了?” “苏提点你来的正好,刚才有个跛脚贼人跑过去,你可看到了?” 他们来的这一路上并未看到什么跛脚之人,当即摇摇头,“如今玄都观内把守严密,怎会无故出现贼人?” “我也觉得奇怪,离着老远就看那人一瘸一拐鬼鬼祟祟的,还不知抱了个啥东西,我一喊,他撒腿就跑!真是邪了门儿了,瘸腿跑得倒快——” 苏露青回身向林丛道,“带人去周围看看,可有异动。” “你们也往那边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的东西。”厉温也朝身后的人摆摆手。 两拨人检查一圈,都回说并未见到异常。 厉温仍有些摸不着头脑,“邪门儿啊,今天可千万别再出事儿了,上次老子就倒霉,差点儿连这身皮都被扒了,这次要是再来,老子找到那坏事儿的种,非把他的皮给剥了不可!” 时辰将近,有宫人前来通传,帝后车驾已行在朱雀大街。 玄都观众人已经在两旁候立,苏露青带人与厉温所率禁军在一处,静心等待帝后驾临。 又过了一阵子,有钟罄声响起,是帝后驾临。 众人齐声高呼参拜,迎着帝后车驾驶进玄都观。 观主玄钧道人恭敬引着帝后进入三清殿,礼官唱喏,祭礼开始。 苏露青候在殿外,看着一众道士手捧进香之物送入殿中,又无声退出。 末尾一人不知是不是太过紧张的缘故,在走出殿门时,不慎绊了一脚。走在他旁边的道士见状,连忙拉他一把,小心的往周围看看,生怕他们这边弄出的动静太大,惊扰圣驾。 在离殿门稍远些的地方,厉温走到刚刚那人身侧,鹰一样的眼睛上下扫视一番,问,“刚才怎么回事儿?” 那道士打了个稽首,“罪过罪过,贫道第一次见驾,心潮澎湃,不慎乱了道心,做出失态之举,还望将军恕罪。” 厉温没觉察出什么异常,不多时就把人放走。 里面烧过青词,进过香,礼官正欲宣告祭礼结束,忽然指着香案上的香炉,失声道,“火!着火了!护驾啊!” 话音还未落,殿内众人等发现不对,也已经晚了。 冲天火光从香炉里喷出来,神像也在一瞬间爆炸。 “轰——!砰——!” “护驾!” “陛下小心!” “啊——泰王!老秦侯!小心!” 殿内“护驾”声不断,又有人堵在殿门口一边喊“护驾”一边惊慌失措不知往哪边去, 以至于闻讯救驾的禁军一时之间无法快速进入殿中,全挤在门口。 等到外面的人好不容易进入殿内,看清殿内情形,立时又有人出来通传。 “传御医!” 短暂的混乱之后,殿内重新恢复秩序。 玄都观被禁军重重围住,观内的所有人都被关在屋内,不准出入。 被炸伤的人依次被抬出去单独救治。 御医背着药箱匆匆进殿,看到毫发无损的帝后,先松了口气, 等看到扑到在帝后身前昏迷不醒的两个人,又是一惊,连忙上前查看。 “陛下!皇后殿下!” 厉温心情沉痛的抱拳跪在一边,“罪臣疏忽大意,险些陷陛下与皇后殿下于险境,罪臣失职,请陛下、皇后殿下责罚!” 三清殿内充斥着火油气味,与浓郁的降真香混合在一起,混杂成一股刺鼻的气味。 元俭拒绝了元康健要扶他离开三清殿的提议,咳出几声,道,“泰王与老秦侯为护驾而伤,众多将士为护驾而亡,这神像为何会爆炸?这些天,禁军在这里值守,竟不知神像被人动过手脚?” “是臣失察,臣有罪——” 厉温以头抢地,心中生凉。 “查,”元俭看着殿内一片血肉狼藉,“去查!” “苏提点呢?” 孟殊在殿内看了一圈,忽然问。 厉温猛地抬头,四下张望一圈,“苏提点刚刚还在——” “陛下,殿下,”苏露青提着一个人的衣领,把人带进三清殿内,“臣等在殿外抓到形迹可疑之人。” 下一刻,一个身穿道袍的道士被掼进殿内。 苏露青抓着那道士,向帝后行过一礼,“殿内危险,还请陛下与殿下移驾别处。” “不必,朕就在这里,朕这个真龙天子,还怕神像再炸一次么?” 元俭直接坐在身后的空地上,“朕就在此处,等你查明此事。” 元俭不走,孟殊只得向身边人使个眼色,另有人送了椅子进来。 元俭坐在大殿一角,等待审讯结果。 大殿另一边,厉温一见这人,一把把人按在地上,“好小子,竟然是你啊!” 而后转头去问苏露青,“苏提点,你是从哪儿抓着这孙子的?” “就在他离开三清殿不久,殿内突然爆炸,我见状不对,带人堵住他,把他拖了回来。” 话音落,厉温继续按着那道士,喝道,“从实招来!” 那道士只咬紧牙关,沉默不语。 正在这时,神像处又有发现,“陛下!发现一块有字的石头。” 元俭示意苏露青去看。 那石头面上平整,像是从什么石板上敲下来的。 上面刻着字: 天星摇,世出妖。 苏露青看到刻字,神色立时一变。 又是天星谶。 她将石块呈到元俭近前,“还请陛下移驾回宫,此处恐还有贼人同伙。” 元俭看到上面的字,深吸一口气,“就在这里查,这些人还能在这里再炸朕一次不成?” 说话间,又有人踟蹰着,捧来半块东西,“陛下,殿下,神像之内还发现了一块……东西。” 元俭示意元康健,“呈来。” 然而元康健同样面色古怪的回来,神情凝重的将东西呈给元俭看,“陛下,这……” 元俭与孟殊一道看去,目光齐齐一震。 苏露青之后从元康健处接过那东西。 半块被崩裂的牌位,残留的这一面依稀能看出牌位所刻内容。 是已故前宰相,因谋反被定罪赐死的裴相——裴衡。
第51章 第51章 看过那半块牌位,苏露青眼中快速闪过一些思绪,随即很快调整回来。 先是吩咐检查破碎神像处的几名亲事官,“查仔细些,断裂的神像内部也要查,看里面可否还有夹带。” 之后她走回被抓的那道士近前,半蹲下来,与他视线持平,打量他。 这道士约莫年过不惑,钝眉阔面,浩然巾下没有完全盖住的鬓角露出些斑白,虽穿着一身道袍,举止状态却更像哪家府内的家丁。 他从被抓进来到现在,脸色始终平静,低着头,一言不发。 亲事官又有新发现,将另外半块被崩碎的牌位拿给她,跟着说道,“苏提点,神像里发现的东西就是这些,这些神像的内部都有凹槽,里面被放进了火药,引线是顺着神像底座埋在青砖下,另一端就在香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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