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亲事官带回了新的结果: “……弟子寝院已全部问询完毕,他们都说今早的确多做了一门早课,是由静秀道长带领的,有几名弟子还说,冥想时不慎多了杂念,还是静秀道长助他们恢复的清明。” 苏露青这边也将这些天内在三清殿一带做事的观内弟子问询完毕,所有人应答自然,看到从神像里崩出来的东西以后,也无人露出过慌乱神色。 一切看上去都没有问题,合坤道人再次说道,“出家人不会危言耸听,苏提点审了这么久,也核查了这么久,应该能够确定,我玄都观上下一切如常。而祖师像出此异样,或许是接到神谕,不得不以此种方式提醒世人。” 厉温在一旁听不下去了,指着合坤道人的鼻子问,“哦?你这老道这么说,是觉得陛下失德,上天示警了?” “厉统领,此事非同小可,三清祖师像不会无故如此,此番变故定是有上天指示,我等能做的,便是顺应上天,自省自纠,便是到陛下面前,贫道也必须如实说。” “好了,”苏露青按住准备破口大骂的厉温,看向合坤道人,“都管的意思,本使听出来了,不过此事究竟是上天示警,还是玄都观集体行刺,还要看最后查到的是什么东西。” 她向着外面道,“进来。” 林丛、梁眠二人抬着一口箱子,走进三清殿。 箱子上还留着些没有清理掉的泥土,厉温见状,疑道,“这是什么东西?” 二人将箱子打开,回道,“苏提点,厉统领,这是从静秀道长的院子里挖出来的,里面的东西,或许可以解释神像爆炸的原因。” 箱子打开,里面是一些香烛,几包火药,还有一块精心保存的牌位。 这牌位和神像里炸出来的一样,都是前宰相裴衡的牌位。 苏露青看着里面的东西,问静秀,“这些东西,静秀道长要如何解释?” 其它或许都能搪塞过去,但牌位骗不了人。 静秀咬咬牙,终于大声道,“没错,就是我做的!” 合坤道人退后一步,似是不敢相信,“静秀,你——” 静秀向着合坤道人打了个稽首,“都管,事到如今,是静秀对不住都管,对不住玄都观。” 他捡起牌位,摩挲着上面的字,“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我就是不甘心,我就是想炸了狗皇帝,给主君报仇!” “你究竟是什么人?”苏露青看着他,问。 “呵,”静秀苦笑一声,“我也不是什么人,我只不过是裴相身边的长随,本来的名字叫吕静。裴相待我们这些长随很好,他被冤枉死了,我想替他报仇。” “……裴相死后,府里男丁不留活口,女眷全被押进掖庭,我不想死,趁他们看管不严,跳墙跑了。我只记得我是淳博县的人,裴相不在了,我就回老家躲一辈子,可是等我回去的时候,发现整个县都荒了。他们说是被水冲的,但我觉得不是,这就是狗皇帝失德,冤杀忠臣,让上天降罪,连累到了我们。” “……家没了,裴相也死了,我没办法,又躲来长安,打算找机会混进宫里去,杀了狗皇帝!没想到阴差阳错,我进了玄都观,成为观内弟子,跟随师叔一同修行,因为我曾在裴府做过事,师叔见我做事做得好,很看重我,让我协助他处理观中杂事。” “……我发现观内每年都会修护祖师神像,还听说狗皇帝每年都会主持祭礼,就找机会凿空了神像,塞满火药,还另刻了一块裴相的灵牌一起放进去,就等着找到机会时,引爆祖师神像,炸死狗皇帝,让裴相亲眼看到,以慰他在天之灵!” “……上天有眼,今日终于让我替裴相报了仇,可惜狗皇帝命大,没炸死他!” 事情查明,吕静伏法。 苏露青将结果秉明帝后,厉温也带领禁军将吕静看押起来,等待帝后定夺。 听到那人竟是裴相身边的长随,元俭久久不语。 最后只道,“既然已经查明,把人送去大理寺,判了。” 秦淮舟正侍奉秦靖服药,接到元康健传来的旨意,听闻案情结果,心中稍有些诧异。 事情出的急,秦靖也没再留他,只挥挥手,让他去办事。 秦淮舟来到暂时看押吕静的地方,刚到门口,忽然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女声,步子下意识顿住。 “……如果你当真是裴相身边的长随,你……” 里面的人同样也听到外面的动静。 苏露青止了声,回头时神色里带出一丝戒备,看到是他,知道他是来押人去大理寺的,目光了然。 跟着重新整了整神色,回头对吕静点点头,“嗯,也是忠仆,佩服。” 说完她起身,向外走去。 秦淮舟见这处地方没有旁人,知道是她把人支开的,便说,“你若还有话要问——” “没了,说完了。” 她向后摆一摆手,毫不流连的离开。 转身时,秦淮舟注意到她怀中似是抱了个东西,看形状,像是牌位之类的东西。 不经意出声问道,“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 苏露青下意识低头看去,很快意识到问题。 她将牌位换了个手拿着,语气不变,“没什么,一件证物。” 目光不小心落在上面的刻字,裴衡两个字,在昏暗中依然明显。 她几乎是逃避着移开目光。 只是,一件证物。
第52章 第52章 玄都观祭礼之后,苏露青几乎就住在了乌衣巷,秦淮舟也在处理过吕静行刺一案以后,留在侯府之内照看老秦侯。 年节后的第一次早朝,元俭没有上朝。 近臣大多听到消息,元俭在遇刺后染了风寒,加重头疾,因而今日早朝时候,就有不少大臣上书,表示应严查整个玄都观,揪出可能深藏其中的乱臣贼子。 也有人趁着元俭不在,当着孟殊的面,提起神像爆炸时迸出的谶言石块。 “……此事虽多为人为,但臣以为,谶言不是空穴来风,当年裴相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裴家忠仆护主,难保不是受这谶言影响。更何况,如今坊间已将这谶言改做童谣,大肆传唱,玄都观之事也已传遍千里,百姓茶余饭后,难免不会旧事重提。臣以为,如今唯有防患未然,若要平民愤,还请皇后殿下做出表率,退朝还政,以绝谶言源头。” 有人起头,后面的人也就顺势跟上: “臣也以为,殿下当退朝还政,以绝谶言源头。” “臣附议。” “臣附议……” 底下众臣咄咄逼人,孟殊却不以为意,只问了一个问题,“众卿所言,孤已知晓,只是陛下头疾未愈,有口谕让孤代为主持朝政。若孤顺了众卿的心意,退朝还政,众卿以为,可由谁暂代监国?” 底下的人大概没想到孟殊会这么痛快,沉默了片刻,才有人上前提议: “中书、门下两省本就有参议军国政要之职,不如就请中书令与侍中共同主事,尚书左右仆射从旁协助?” “……呃,议事地点也可以直接定在政事堂,各衙署如有要事,直接呈书中书省,由几位宰相于政事堂商议完毕,再具体实施。等陛下龙体恢复以后,重新再行早朝之事……” 说着提议的人,越到后面,底气越是不足, 只觉得两仪殿内异常安静,只剩下他自己的声音反复回荡, 说到最后,不知不觉就止了声,抬头看向龙椅那边的孟殊。 孟殊神色未变,仍是一副认真听取建言的模样。 提议的人却不敢再说,抱着笏板,低头躬身静立。 孟殊这才缓缓道,“众卿还有何事要奏?” 底下鸦雀无声。 孟殊以眼神示意左右,凌然立时宣布退朝。 下朝后,不少人几乎是行色匆匆的离开两仪殿的。 苏露青走在众人之后,偶尔能听到一两声交谈。 等出了纳义门,其他人才算放松下来,说了几句方才早朝的事以后,便有人提起裴相来。 “……十七年了,没想到还能再听说与裴相有关的事,若裴相泉下有知,也不知会不会感到欣慰。” “当年那件事,我只略有耳闻,但裴相的为人,我却是清楚的,即使到如今,我也仍不相信裴相会做出那种事。” “是啊,假传圣旨,何等大逆不道,裴相为人磊落,万不会犯这等糊涂,一定是有人栽赃。” “唉……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裴相曾是陛下的老师,但当年那事一出,陛下不也是什么都没说,全都默认了。” “恐怕如今陛下龙体有恙,就是因为想到了当年旧事,觉得愧对老师,心中难安吧。” “几位慎言呐,陛下虽未禁止提及此事,但这种牵涉颇深的,能不提就不提吧。” “正是如此,唉,我也是偶然听闻裴相的孙女还在人世,一时之间有些感慨罢了。” “什么?裴家还有后人在世?那小女郎如今在何处?” “听说是进京寻亲来了,秦家不是一直在寻那小女郎,如今寻到了,就暂时把人安置到曲江那边了……” 后面的话,苏露青没太听清,但能猜出那几人大概是在感慨裴家小女郎的悲惨身世。 “苏提点也在啊。”忽听身后传来鲁忠的声音。 鲁忠被长礼等几个干儿子扶着,慢悠悠往她这边走,“秦侯今日告假没来早朝,不知可是因为老秦侯受伤过重?” 苏露青恭敬的等在原地,见鲁忠走过来,才转身与鲁忠同行,跟着回道,“是啊,当时太过凶险。” “那日实在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咱家虽没有旨意进殿随侍,但在殿外听着里面的声响,也胆战心惊。听闻泰王也重伤在府中休养,唉……真是万幸,陛下无恙,否则我大齐的江山社稷,也要震上一震了。” 进了通明门,鲁忠才又接着问一声,“咱家听说,秦家一直在寻的人,有信儿了?” 秦家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寻人,如今终于有了进展,消息难免会传到外面去,只是…… 忽听鲁忠叹道,“苏提点,你也别怪咱家多嘴,她到底身份特殊,家中又没有其他亲眷,若离了侯府,只怕又要孤苦伶仃过日子,这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就是让她一直留在侯府,至于这身份么……” 鲁忠没往下说,只留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便结束话题。 “嗐,咱家也就是提醒一声,至于今后要如何,还得看苏提点怎么想了。总衙那边还有些事等着咱家处置,咱家就先走了。” 鲁忠一走,梁眠就匆匆跟上来,“苏提点,都知使君方才在说什么?看着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没什么。”苏露青看一眼鲁忠离开的方向,往自己的书房处走。 书案上堆着厚厚的卷宗,这些绛州等地的失踪人犯所涉卷宗终于被她看完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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