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似是饿急了,并不说话,显得店内格外安静,只传来后厨炒菜的声音。 店内没有配备茶水,老板娘端上来一盅牛乳,倒很符合灵州那边的习惯。 言俏俏拿了杯子,想先喝一点解解馋。 梁九溪却抬手制止了她,道:“晚些再喝,免得一会儿吃不下饭菜。” 言俏俏微愣,想他说得也有道理,便点点头。 不知为何,好像总有人在看着她似的。 可环顾一圈,除了埋头苦吃的那几个人,便只有负责收钱的老板娘在柜台后坐着。 没多久,点的菜陆续上齐了,大大小小足有六道。 闻着饭菜的香味,言俏俏心里那点古怪终于烟消云散,开心地夹了一块椒盐酥肉。 正要往嘴里送,对面的小九却忽然凑过来,道:“给我吃一口。” 言俏俏纠结片刻,虽有些奇怪,还是乖乖地放进他嘴里,睁圆了眼睛问:“好吃吗?” 梁九溪垂眼慢条斯理地咀嚼着,似在细细品尝,睫羽在眼下落出浅浅的阴影:“……好吃。” “真的呀?”言俏俏迫不及待地又夹起一块,身后却忽然一阵窸窣动静。 利器破空的声音刺耳,令人本能地脊背发冷。 她甚至没来得及回头看,便被小九拉进怀里护住。 椒盐酥肉与筷子一起摔在地上,滚了一圈灰尘。 那桌的三个男人不知从哪里摸出武器,凶神恶煞地朝二人冲过来。 言俏俏吓得转身就想跑,脚下却不知踩着什么,滑了一下。 梁九溪便将她整个扛起,边躲着刺客的攻击,竟也从容。 言俏俏只能紧紧拽住竹马的衣裳,才能获取一些安全感。 那三个刺客打了一阵,却见对方仍旧生龙活虎,并未因饭菜里的迷药而有任何不适。 三人不由困惑地对视,随即更使出浑身解数,拼死挥出手中利剑。 眼见背后一人就要偷袭过来,言俏俏紧张得手脚发热,提醒道:“啊啊小九小九!!后面!” 梁九溪轻松旋身躲开,瞥了眼小青梅紧紧扒在自个儿身上的手和腿:“怕了?” 言俏俏胆子小成那样,怎可能不怕,伏在他肩头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梁九溪笑了下,也不再与刺客缠斗,顷刻间飞出三枚暗器。 他并不想在小青梅面前杀人,暗器便只擦着刺客要害而过。 趁对方闪避的空档,他带着言俏俏离开杨记饭馆。 饭馆外,埋伏许久的徐沥带着黑甲兵从四面团团围住,确保不让任何一个刺客逃脱。 在马车边等着的半春等人也立即拥上来,焦急地察看自家小姐情况。 只有林琅靠在马儿身上,百无聊赖地磕着瓜子儿。 从皇帝吩咐她不必跟进去时,她就知道这饭馆有鬼了。 若无十分胜算,他也不会带着言俏俏进去。 梁九溪虽不担心小青梅受伤,却担心给她吓坏了,捧着她的脸看了看。 言俏俏知道周围安全了,才吸吸鼻子,纤长的睫羽上沾了泪珠,蹙着眉好生伤心。 梁九溪想将她放下,她却不肯,仍扒在他身上。 他难免有些后悔,叹道:“原本没想带你来的。” 这局早就安排好了,只是临时听暗卫说她去了折香楼,便调转了方向先去接人。 梁九溪带她回马车休息,缓了一会儿,言俏俏终于渐渐放松,只是神色依旧难以舒展。 她揉了揉眼角,委屈地道:“为什么这里会有刺客呀?害我一块肉都没吃到。” 梁九溪哑然:“……” 作者有话说: 别的男人:弹琵琶、唱曲儿。 小九:带老婆上班。 哎。(老母亲摇头叹气)
第76章 戏台 来之前, 言俏俏并不知晓这只是一场局, 还真心实意以为来吃饭的,自然很期待。 如今期待落空,她多少有些难以接受,便趴在窗口轻轻叹气。 梁九溪看着小青梅无精打采的后脑勺, 好笑地安慰道:“永金楼新推出了一道梅子酿肉, 要不要去?” 这个时节不是梅子成熟时,永金楼却做出这么一道菜, 实在是吸引人。 言俏俏便又直点头,一副好哄的模样:“好呀。” 马车驶回安岳坊时,天色已逐渐黑了。 街边渐次亮起橙黄色的大灯笼, 照得长街宛如人间星河。 二人寻了三楼一处安静的雅间落座, 从窗口望出去, 便是一片热闹祥和的繁华灯火。 言俏俏捧着脸, 清亮的眼眸里倒映着细碎的光:“小九,京城好漂亮啊, 闻春县的晚上从没这么亮过。” “毕竟是皇都。”梁九溪看向窗外的方寸江山,“若无华丽表象, 又怎么引得英雄小人纷纷趋之若鹜。” 他说话时, 眼底冷光流转, 语气也是淡淡的。 言俏俏不由疑问道:“你不喜欢京城吗?” 梁九溪倒不曾思考过这个问题,默了默道:“每回梦见京城,多是尸山血海模样, 应是很难谈得上喜欢。” 言俏俏道:“好像也是。” 她知道小九爱做噩梦的毛病, 好在随着年纪长大, 已越来越少了。 梁九溪对于京城的情感是极复杂的。 他在这里出生, 却又在此经历了世上最残酷的家破人亡。 小二陆续将菜端上来, 那道梅子酿肉也在其中。 梅子是腌制后保存的,酸味并无想象中浓烈,反而有股微微发酵后的醇香。 言俏俏意外得有些惊艳,一连吃了好几块,嘴角都沾了些酱汁。 梁九溪淡声道:“我母后最喜欢这道梅子酿肉,从前还命人移栽了两棵梅子树到宫院中。” 言俏俏抬眼愣住,一时也不知怎么接话。 二人关系虽亲近,但其实小九并不怎么提起自己的父母。 毕竟真正的伤疤都是深埋心底,很少会去揭开。 言俏俏也不想惹他难过,想了许久才迟疑地道:“……是真的很好吃。” 梁九溪笑了下:“母后若知道她有个爱吃梅子酿肉的儿媳,应当会很高兴。” 言俏俏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位锦衣华服的妇人,捧着碗梅子酿肉爱不释手。 她忍不住笑起来,黑白分明的杏眼弯成了月儿。 饭吃到尾声时,徐沥风风火火地带着几份供词来了。 之所以不惜耗费精力在杨记饭馆布局,本就是为了抓刺客的活口。 三个刺客,哪怕只有一个软骨头,也多少能套出些有用消息。 徐沥一路奔波,又审讯了刺客半天,此刻喉咙眼都要冒火似的。 他便厚着脸皮向言俏俏讨了碗汤喝,三两下解决了,紧接着道:“如季公子所料,杨记饭馆这伙人,不是周家派来。” 梁九溪翻看供词的速度很快,闻言并不意外。 今日的刺杀颇为草率,那三名刺客亦是虾兵蟹将之辈。 而周家明里暗里手段多变,次次都是下的狠手,行事作风确实不像。 言俏俏抱了个红彤彤的果子在一旁,却没有吃,只是忧心忡忡地听着。 原本周家与郑氏逆党沆瀣一气就够难缠了,不知为何忽然又冒出一方不明势力。 虽这个第三方至今还未闹出什么要紧事来,但与郑周对垒时,若暗处还藏着变数,难免令人不安。 如今席清雪等贵女之死传得沸沸扬扬,小九这边之所以仍按兵不动,纵容事态愈演愈烈,就是为了后面能一击中的。 从席家到周家再到郑氏,或是从言作德到单尚书到周家,周家勾结逆贼、卖官鬻爵、祸乱朝纲的罪行无可辩驳,且已顺藤摸瓜取得了许多有关周家的罪证。 只差一个契机。 至于具体要等什么时候,言俏俏却没听他们明确说过。 只知道与传国玉玺有关。 传国玉玺,乃是南梁开国皇帝命工匠以玉石铸就,随着朝代更迭在梁氏子孙中代代传递。 于南梁江山而言,传国玉玺的象征意义极为重要。 梁九溪攻破宫城后,斩杀逆贼郑修义,可即便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玉玺下落。 后来便有传闻说,传国玉玺仍在郑修义之子郑瑕手中。 这也是为何没有立即处决这位逆贼“太子”,而是将太子府上下百来号人尽数圈禁于良闻殿。 梁九溪翻到最后一张供词,上面却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玉玺在我手里。” 徐沥自然早就看见了,这也是他火急火燎跑来禀告的原因,挠头道:“玉玺不是在姓郑那小子手里么?这刺客的东家总不可能是郑瑕吧?” 梁九溪扯了下唇,随手将供词扔下:“他没有那个胆子。” 郑瑕最是贪生怕死,若刺客是他派来的,他这般挑衅岂不相当于自曝身份。 “也是。”徐沥将供词收好,一会儿还得给姓季的送一份过去,粗声道,“季公子还顺手查了下,说郑瑕那些个书画作品、诗词文章啊,全是花钱请人弄的!真是装得人模狗样!” 言俏俏不由面露惊讶。 在郑氏下台之前,她还不时听到过“太子”的才名,说是君子六艺无一不通、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堪称千年难遇的奇才。 原来……是这样得来的才名。 梁九溪见她吃饱了,便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言俏俏想他应该还要去良闻殿盘问有关玉玺的事,便摇摇头:“我自己回去就好啦,反正也不远。” 永金楼本就在安岳坊内,乘车要不了多久,有林琅等人在也很安全。 几人在门口分别,临登上马车时,言俏俏却总有些不安心,忍不住拉住竹马的衣袖。 待男人回身,她便仰头露出一双澄澈的眼,蹙眉道:“小九,你要小心一些。” 梁九溪顺势用大掌捧住她的脸,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唇角。 言俏俏一愣,身边的下人立即齐齐地扭开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她却还是感到些窘迫,耳尖染上红晕,也就忘了方才担忧的心情。 小声地控诉道:“不要在这里呀……” 梁九溪不动声色追问:“那该在哪里?” 言俏俏憋了半天,纠结地道:“……在、在家里?” 梁九溪笑了下,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令人不由自主生出些退缩的心思。 言俏俏担心他再说出些什么难以应付的话来,忙与他道别。 天黑了,马车跑起来不如白日那般顺畅。 但即便如此,从永金楼到新宅也不过花了半刻钟。 下了车,一行人簇拥着言俏俏往大门走去,却隐约瞧见门口的石狮子后绕出一道高大人影。 “琅琅,你真的在这里!” 陈靖曲虽已年过不惑,且穿的是便装,但身为镇远大将军,浑身气势依旧难以遮掩,一眼便知不是寻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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