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越说越来劲,声都忘了收敛。 良久,马车里兀然炸出一句:“再废话以后就都去炊事房摊饼。” 年纪小的差点吓得掉下马车,两人缩了脑袋闭了嘴,顿时无声。 马车内也不知道是谁心虚了,明明歇了战火,两人的模样看上去更加恼。 宋颜乐垂着头,因为情绪起伏过大,喉咙开始发痒,侧身捂嘴咳了起来。 严策宁那一瞬差点起身,旋即又端回身子。 宋颜乐咳完手贴在胸前顺气,心口有些难受。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听见严策宁妥协般地叹了气,她没回头,也不出声。 接着余光瞥见侧旁递来一水壶。 不知严策宁从哪里找来的水壶,正递给她。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接过,不然等她的估计是被强行掰开嘴灌进去。 背着人接过,仰头小口喝。突然肩上一沉,宋颜乐一瞧,肩上多了件大氅,大得能包住她整个身子,估计是严策宁自己的。 转过身,就见严策宁蹲在自己腿边。宋颜乐微微垂眸看他,还是不肯说一句话,严策宁伸手握住她的手。 宋颜乐没挣扎,不是不想,而是自我放弃,反正她挣扎严策宁也不会放手。 严策宁低头盯着被自己紧握的手,片刻后抬头:“你一定要这样吗?” 这双深沉的眸子竟然带了几分希冀和哀求。 他一字字掷地有声:“你能不能顾及下自己的身子,你以为那日在客栈里,你避开我们叫大夫单独给你诊治,还让大夫骗我们没什么大碍,我就不会知道了吗?” 宋颜乐眸色微动,神色却无异,严策宁知道她在掩饰。 “我身子怎么样自己最清楚,无需用你来操心。” 严策宁无视,握手的力度又紧了几分,强硬地问:“身上的病到底怎么弄的?大夫说你的身子在一天天变差,体内还残有不明毒虫,是谁给你下的?” “毒……”宋颜乐顿住。 严策宁盯着看,看她眼珠子打转,嘴唇翕张,好像想到了什么,却听她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不要问我……” “你怎么了?”严策宁发觉她有些不对劲,“颜乐,宋颜乐!” 宋颜乐被叫醒,眼梢泛红,她竟然头回想事情想得魔怔了。 严策宁直勾勾盯着人,不依不饶:“到底怎么——” “将军,发现蒙拓踪迹了。”驾车的小兵正好出声打断。 马车停了,严策宁在宋颜乐脸上停留片刻,随即迅速整好情绪,起身出去时留下一句话:“别出去,就在这等着。” 金戈部大营,看似森严壁垒,实则缺少了几名主将,就是一层纸老虎,巡兵来来往往,殊不知已成瓮中鳖。 乌日森潜在金戈部大营三里外的岩壁后,拿着从麻子那抢来的眺望镜,观察敌军营地一举一动。 片刻,他打下手势,白玛军分两队朝对立方向移动,绕后潜伏过去,目标正是金戈部大营。 一队匍匐隐藏,二队有意无意地暴露出身影,当两队准确移动到指定位置时,负责暴露的一队叫金戈部巡兵看个正着,号角正式被吹响,战役拉开序幕。 留守在营里的几个小将领纷纷从帐里蹿出,整队领着将士出兵。二队开战,一队即刻从躲藏物后现身,两队各穿着不同军服,叫金戈部将士霎时迷了眼,不知所措。 正是好时机,金戈部大营已被两方引子调去部分兵力,有严策宁的铁骑兵加持,足以撑到乌日森带兵大境金戈部大营。 两边开打,在露出空子的时候乌日森没有犹豫半分,带领三队绕后朝中间突进。两队的突然出现,让几位将领顿悟,大声下令将士撤退,不料后方传来车轮子咕噜滚声,地面在震动,回头一看,后路已被一队不明兵马堵死。 只见位列最前排的士兵腰配大刀,站在距离他们几十米的地方,身后的庞大之物赫然是投石器。 金戈部的将士瞳孔骤然,有将领喊道:“退回去!” 投石器应声启用,巨型的硬石被投射出去,朝着敌军最密集的地方砸,不过几下,打得金戈部溃不成军,偏偏白玛军自发把金戈部军包围堵住,没有留退路。 乌日森正赶着进度,远方却突然传来一阵嚎叫,回头一看,天空中不断有火星子划过,是金戈部动用了火器,他随即吩咐:“火力军出战!” 说完继续竭力朝着后方潜伏过去。 两边交战地响起了鸟铳的爆炸声,这东西子弹上膛慢,威力却十足,可战场上最看重时间,慢一分,便会被敌军插空,所以宋颜乐在这次开战前提出了一个意见。 这边火力军打完一发,后方紧跟着冲上来手持双刀的队伍,纷纷找准定位,把火力军护在身后,等子弹上膛,双刀兵退后,火力军再朝金戈部进攻。 如此,打得金戈部前线来不及还手,后线火投箭还没发出去就叫步步逼近的阵营打乱。金戈部方将士显然没想到,眼看战局无法在硬打下去,纷纷寻机会逃跑。 外面的士兵落荒而逃,大营里也乱成一团。在瞭望台上的,围墙后负责火器的,还有同时准备用鸟铳的士兵一一被打下,乌日森成功占领金戈部大营。 将士们暂歇了战火,终于喘了一口气。不料远方突然出现一道乌压压地人群,乌日森望去,赫然是严策宁的铁骑兵,目测兵力上万。 乌日森眉头一蹙,难不成严策宁还担心他打不过,派救兵来? 大军来地速度极快,目光所及之处逐渐清晰,乌日森却隐隐觉得不对,为首的将领一眼看就知是大庆人,却满目凶戾,像是来捉人的。 在场的有严策宁的铁骑兵,自然认出领头人,神色疑惑却不敢动。 那人身披大庆的战甲,抵达营外,下马喝令:“把他们都围住。” 乌日森包括各位才浴血奋战过后的将士目睹自己被包围,不光是他们,营外交战接近尾声的两方将士也被围住。 金戈部城内,严策宁重新上了马车,再次蹲下身与宋颜乐对视,语气稍有些急促:“这次听我的,先让他们把你送回去。” 说完起身要走,宋颜乐反应迅速,拉他手腕:“我跟在你身边不是更安全吗?” 严策宁看向她,说:“这若是你的真心话就好了。” 宋颜乐敛目,随即后知后觉,适才严策宁先出去探敌情一定看到了什么,她问:“是谁在那里?” 严策宁扒下拉着自己袖口的手,反握住,蹲下仰头看她,没作答反倒问出一个不合实时的问题,“你对我到底是什么心思?” 宋颜乐一怔。 严策宁看她的眼睛,竟看出了几分不情愿,他垂眸说:“算了,我自找的。” 她心脏一紧,目光忡忡看着严策宁,却说不出什么话。 严策宁大手抚上她的脸颊,起身过去轻吻了她的眼角,退回来凝视片刻:“听话。” 宋颜乐眼前一道糊光,心里一阵阵惶悸,她摇头心说不对,开口要问:“你——” 突来的一掌落在她颈后,未道完的话被尽数淹没,原本活力的身子瞬间软了,顺势倒在严策宁怀里。 严策宁用力抱紧她,手抚摸她的后脑,脸埋在她的侧颈,在没人看见的黑暗下湿了眼。 不知多久,他抬起头,即便确定宋颜乐听不见,他还是想说。他靠近宋颜乐耳边,薄唇擦着耳廓,用尽全身的温柔说:“生定复来归,死亦长相思。” ----
第39章 疮疤 严策宁眼送马车离去,他有多不舍,大抵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 一刻钟前,严策宁命令完宋颜乐便自己下车,马车停在一处隐秘角落,墙角正好作遮掩,他从两名小兵口中得知蒙拓去处后独自前往。 那是一处四面围墙环绕的院落,外围由士兵严加看守,严策宁溜到屋顶,巡视院中情况,蒙拓就站在院中。 只见地上摆了一口大箱,片刻几名小兵又从屋里陆续搬出两口大箱,蒙拓说了几句话,他没听懂,接下来就见几口木箱都被打开。 定睛一看,全是火器,鸟铳、火绳枪、火药弹等。西境本就有这些东西,三箱还不算多,本不足以让他惊讶,可从样式、色泽、甚至火器表面上刻的字,一一都在证实,这批火器确实是从大庆来的。 当初宋颜乐提出让汉丰分担造火器一事审批下来,只有他们几个参与的知道,火器制造地一直保守看管,是谁敢把这批火器是怎么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运过来? 可不待他细想,他所处屋顶下的屋子里走出一人,那人背对着他,看不到真容。等待片刻,对面那头的屋里也走出一人,严策宁迅速俯身,整个身子趴在瓦上,严严实实地贴在屋脊背面。 院中响起了话音,说的是西境语,严策宁却觉无比熟悉。 他探头窥望,视线斜打过去,落在对面屋下站立的人。 是阚沙尔! 他们千防万防,不料阚沙尔根本不在耶沙三部,宋颜乐算错了这一步,近来明面上发生的种种,阚沙尔看在眼里,也算计在心里。 他在和对面人说话,严策宁耐心等待,背对之人终于开口,这一开口,又叫他怔住。 此人用大庆话说了一句,随即转换成西境语,这句话是——“你动了宋颜乐,越触到我的线了。” 心底早成雏形的猜忌仿佛在汲取他的意识一步步扩张。 宋颜乐离开大庆之后的那几日,叛军罪行不胫而走,尘封的流言相继涌出。 关于舒离在世,宋颜乐待在西境无人知晓的六年;她回都城后与自己定亲的一年;与自己定亲、退婚等流言。其中有他听过也有没听过的,可他唯一记得最清楚的是在他与宋颜乐退亲后,宋颜乐在都城的五年。 那些流言说,在他与宋颜乐退婚后,都城有一贵公子时不时亲临成国公府。 他自幼关在府里长大,从不与那些贵公子来往,对此人不甚了解。然而听到此人多次上门不是有其他事,而是向宋颜乐提亲时,他浑身血液仿佛凝固。 他还听人说,舒离将军不久染了病,一年久治不愈,于寒冬腊月离世。出殡那日,宋颜乐竟反常要求打开棺盖,说是要再看一眼母亲。随行只有其父宋懿和几名家丁,流言传到一半愕然被截断,无人知晓舒离的棺木是否再被打开。 封棺再启是大忌,宋颜乐这么会如此要求? 严策宁只能听到这些表象,可他无从查证,阚沙尔对面这个人会不会就是那位贵公子? 动了宋颜乐的意思,是阚沙尔给宋颜乐下了毒? 严策宁趴在屋顶,盯着黑色瓦片,呼吸变得沉重。 当年一别两宽,他有意躲避,避开一切有关宋颜乐的消息。落安王府没落,这世上除了离世的母亲,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再让他眷恋。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48 首页 上一页 34 35 36 37 38 3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