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回头,眼神凌厉起来,冷声质问:“你叫我什么?” 却见秦江昭站在两丈外,视线落在他身后,她独自自顾自地接着说道:“当年,我没有丢下你不管。” 说完,也不管赵云琅什么反应,略带寂寥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赵云琅站在台阶上,半天纹丝不动,他盯着秦江昭的背影,神色忽明忽暗,片刻后,才抬着头望向某处,用下巴指了指秦江昭离去的方向。 秦江昭倒是不怕黑夜,这条街也素来安全,她独自慢慢地往回走。她情绪甚少有大的起伏,此刻,却是有些感伤。 大概她平日太过正经,有时又爱说些大道理,常人与她相处,大多非常有压力,虽然她努力做到待人宽厚有礼,可是亲近的人并不多。 哪怕对待堂姐堂妹,连嫁衣都送得,她们也从不与她嬉笑玩闹,说些私房的话来。不过她不论付出什么,都不是为求什么,倒也想得开。 只是,曾经跟在自己身后,什么都要跟自己讲的小少年,年仅五岁生活突然天崩地裂,这些年不知内心不知受了多少苦,明明他曾经是那么相信和尊敬自己,俩人却形同陌路,她这些年也只能冷眼旁观。 她知道,从很多方面讲,她都该离远点,也不该打扰。这些年,也是这么做的。 可是,倘若那人遇到什么事,但凡她看到,但凡她听说,那他的事,对她来说,就不是闲事。 这算什么?她也不知道。 但这世上很多人的事,她都管过,就连堂姐堂妹的嫁衣,她也管了,该她做的她做了,不该她做的,很多她也做了。虽然她所获不多,但她都做了。 这大概也不算什么,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 嫣桃回到秦国公府,才发觉小姐还没有回来,放下布匹就跑到秦国公府的门口不停张望,等上了大约两刻钟,才等到小姐踩着刚上枝头的月色回来,整个人莫名不太对劲,嫣桃也不敢多问。 二老爷和二夫人以为小姐是和她一起回来的,他们一贯相信小姐,对于小姐这么晚才回府也没有不悦。 二老爷随口嘱咐:“京城治安不错,但是这个时辰在外,还需多加小心。” 二夫人殷切表示:“累了吧,厨房炖了鸡汤和肘子,马上开饭。” 嫣桃心累:二老爷二夫人这样,也不怪小姐被养得比很多男子胆量和主意都大。你们问问小姐干什么去了呀,管管小姐,管管她! 他们二房之前有棵百年的人参,是二夫人的陪嫁,半年前,小姐有段时间突然心神不定,焦虑难眠。没过多久,就向夫人讨要人参,也不知同夫人说了什么,夫人就给了。 她和二老爷现在都不知道这人参哪里去了,二老爷也不问。小姐这人参送了出去,情绪倒慢慢好转了。 嫣桃一开始以为是送到了前线,给了赫连世子,如今想来,当时京中还有一条关于小王爷的传闻,有没有可能…嫣桃不敢再想下去了。
第4章 秦江昭自那日之后,一直在府内筹备中秋佳节的事宜,中秋拜月多为家中女眷张罗,秦江昭尚未出阁,秦国公府当家主母也就是秦江昭的伯母也乐得把这些交由她全权代办。 秦国公府人丁稀少,就连奴仆杂役也较许多世家大族少上一些。 府内除了秦老太爷和秦老夫人,也就是秦江昭的祖父祖母,便只有秦家大房和秦家二房在府中居住,秦家三房一家随秦江昭的三叔秦世杰在荆州居住。 秦老太爷官至中书令,也曾是正二品的朝廷重臣,为官清廉,刚正不阿。几年前自觉,随年岁渐长,体力大不如前,主动退位让贤。 秦家是名副其实的书香世家,三代为官,虽然第三代里目前还只有秦江昭的堂兄秦江城在集贤殿书院做正九品上的校书郎,虽是品阶较低的文职,但距离秦江城中探花也不过两年。 秦家家风严谨,一屋子方正之士,都只不过一位正妻。 秦江昭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但还记着,把她去岁酿制的桂花酒挖出来,并定制好的精致月团,一齐装入缎面锦盒中,派人送去了镇国将军府。期间还派人去聚德斋平了掌柜垫付的医药费。 聚德斋前的争端已在京中流传开来,路上不乏认识小王爷和秦二小姐的人在,秦江昭和小王爷的对持拉扯也被传得人尽皆知,秦江昭的行径也惹了不少争议。 不过没传两日,却大有偃旗息鼓的意思。 大抵是因为,一贯性情刚烈的御史中丞非但没有进宫为被打的儿子讨还公道,反而向小王爷登门告罪。京中上下本就对小王爷颇具爱怜之情,对此,立马把原因都归咎到了被打的人身上。 再加上,秦江昭多年口碑极佳,不光她与镇国将军府世子一直是京中多年流传的佳话,她多年在慈幼局帮忙,也为她积攒了不少声望。 秦江昭只管忙碌她该忙碌的事项,嫣桃看不出她的心思来。 只是二房近日,气氛实在有些诡异。二夫人有些忧虑,几次想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口边都作罢了。 二老爷倒还是一副平和的模样,每日放班后,与夫人小姐话家常,不曾谈到旁的。 因着秦国公府都是各房各自用膳,嫣桃倒也不知府中其他主子是何态度。她为着这事整日没少提心吊胆,好在终于可以舒了口气。 实际上,秦江昭并不后悔自己的举动,出于本心当时无法袖手旁观,再来一次,大抵还是一样的选择。 可是,因着自己做的选择,自己家人和世子家人都遭人讨论,这事确是无解。 - 每日都有大军沿途的消息传回京中,全城上下都在翘首以盼大军抵达京城。 秦江昭也为此早做准备,中秋节当日天不亮,便独自带上护卫,骑上家中的马匹,出了城。 大盛朝虽讲究男女之防,礼教规定女子该三从四德,相夫教子,但并不拘束女子抛头露面,甚至女子十二岁之前也是可以进入学堂就读。 秦江昭骑术很好,在国子监时,她对骑射的课程尤为偏爱,因着骑马的时候,她可以感觉到一种对人生的掌控感,那大概可以称之为自由的气息。 她对郊外的路并不陌生,出了城门有一条向着南方的官路,大军从那个方位入京。 她同护卫一路策马,行至城外以南二十里时,没用上一个时辰,若是良驹,半个时辰也到得了。 实在是秦府这些年为了量入为出,除了应付家中有公职的人的需求,便只留下两匹上了年级的马。 比如秦江昭所骑的阿黄就是匹十二岁的母马,平时多用于女眷偶尔出行。虽不算老马,体能也已无法与壮年马匹相比较了。 俩人这会儿正处在半山腰上,正巧看到山下正在渡河的大军。 她因着一路心情有些难以平复的激动,忽略了秋日晨间的寒意。 山中的风吹得她红色的骑装和斗篷烈烈作响,大风打得她眼睛也不太能睁开。 但她还是一眼看见了那个高大俊朗的少年,头戴金盔,穿着一身金色流云的铠甲,正骑马走在大军的前方。 比记忆中,更加成熟稳重。 可惜,也只一眼,她体内奔腾的热血似乎瞬间冷了下来,山间的风携带着凉意灌入了她的心口。 那个高大的少年怀中正抱着一位妙龄女子,似乎是怕这女子冷,还用自己的斗篷护着了她。 秦江昭身着一身红衣,本是希望赫连濯更容易发现她。 这会儿,却觉得自取其辱。 她立刻调转了马头,头也不回,绝尘而去,护卫急忙跟上。 山下,赫连濯猛然抬头,似是看见什么红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女子抬头轻声细语地关切:“怎么了?赫连哥哥。” 赫连濯沉声道,“没什么。” 只是心中突然空落落的,莫名发慌。 一旁的赫连将军,瞥了一眼,虎着脸,似是颇为嫌弃俩人,但念着女子到底是自己校尉遗留的孤女,不好发作。 秦江昭阴沉着脸,一路策马狂奔,到距离城门大约十里的地方,换了个方向,向东奔驰而去。 来时不觉得,回程时,觉得一路的风打得她脸疼。 没多久,行至一处开阔地带。 只见,一浓荫如盖的古木伫立在草地中心,古木异常粗壮,大抵需要四到五人才能合抱得过来,古木叶子已经有些发黄,偶尔还有几片飘落下来。 古木后面是一片蔚蓝的湖泊,湖边长着稀疏的芦苇,芦苇已经变黄,芦花随风飞絮,湖面波光粼粼。 湖泊不大够不上一望无际,但是平原古木与湖泊,如画布一般,顷刻间让人平静下来。 秦江昭翻身下马,放阿黄在一旁吃草,对着刚到的护卫:“这会儿,圣上怕是已经带着朝中各位大人等在城门了,劳烦林护卫同我再此多待些时候,等大军都入了城,我们再回去。” 她顿了顿,又道:“今日之事,还请林护卫守口如瓶。” 林护卫匆忙应是,“都是属下的本分,小姐只管放心。” 秦江昭面朝湖水,倚靠着古木坐下,仰头望天。 说起来,这地也算得上她与赫连濯的秘密基地了。 她年幼爱骑马,父母也不拘着她,只嘱咐出门要带好侍卫,莫要走得太远。 她与赫连濯青梅竹马,年少便意气相投,彼此欣赏。 她每逢国子监休沐便骑马出城闲逛的事,不知怎么被他知道了。 每当休沐,他大概是早早巴巴地候在从秦国公府出城的必经之路上,远远地跟着她,等着出了城门,再策马跟上来。 出了城后,俩人先是纵情驰骋一番,再溜溜达达地四处闲逛,等到午饭前再赶回家中。 某日,俩人不知怎么就溜达到了这里,此地风景如画,一眼就迷住了俩人,就此念念不忘。 秦江昭对着今早见到的事情,不知该作何感想。 相识十几载的恋人,片刻之前她还是笃定她是了解他的,那是一个俊朗正直有担当的少年,默默地陪在她身旁很多年。 俩人相处的时候是那么合拍,少有分歧,他一直在支持她,做她想做的事情。 她承认,四年,是有点久了,久到记忆有些模糊,久到心中也升起了些许陌生。 可是,她一直坚信,他是想着她想着黎民苍生在战斗,她也是在想着他想着未来在守候。 今日,她心中第一次生出了怀疑。 她默默地想着:无论如何,他不该背着我这么做。但是我要给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一次机会,我会听他解释的。 突然,水中一阵剧烈的扑腾声打断了秦江昭的思绪。 只见,一只除了脖颈被白羽覆盖,通体都是乌黑的水鸟,应该是一只水鸟,它正凫在靠近湖边的水面上,张着大嘴试图吞下一条大约三寸宽的大鱼,也不知道是鱼太大还是怎么了,好似吞不下也吐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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