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此物射在人身上....沈瑶忍不住生了一口凉气。 果真是防身之用,不愧是谢首辅设计出来的暗器。 沈瑶跃跃欲试地从谢钦手里将竹筒拿回来,指腹那一点点茧带过谢钦手背,微微的颤麻在夜风里一闪而逝,谢钦想起老太太的话,忍不住虚握了下掌心,将手背在身后看着她把玩。 沈瑶果然很喜欢这个小雕件,她试着往腰间一悬,与香囊搁在一处既美观有意趣又能防身,她杏眼亮晶晶的,“谢谢您,这礼物我很喜欢。” 谢钦微有愧色,如实道,“是母亲的吩咐。”他还没法心安理得接受沈瑶的谢意。 沈瑶莞尔道,“我明白,不会误会您。” 谢钦喉咙一哽,反而不知该说什么。 二人沉默下来,即便谢钦有意收敛,他的存在还是会令旁人束手束脚。 沈瑶佯装把玩小竹筒,眼神四处遛着,神经突突的跳,试图寻找话题。 好像从没有这样闲情逸致的时刻....该说什么呢。 漫长的沉寂过后。 就在谢钦寻思自己是不是该离开的时候,沈瑶转身将搁在秋千架上的竹编拿来给他瞧, “谢大人擅长竹刻吗?我不大会,却是喜欢编小玩意儿。” 这是一个还未完工的小灯笼,还剩最后几片竹篾子,折进去便是一个小小的竹灯笼,不得不说她手很巧。 那竹篾子一片片十分锋利,谢钦看着眉心皱起, “不怕伤手?” 沈瑶摇摇头,很快将竹篾子插入灯笼内,将多余的部分给折去,谢钦看着她干脆利索的模样,心微有些悬,那竹刺一旦刺入肉里定疼的紧,只是他担心归担心,面上却无半点痕迹。 沈瑶做好后,提起来给他瞧,谢钦对这些不感兴趣,只问道,“你少时便以此打发时间?” “可不是,我家庄子后面有一片竹林,春日里拔笋去镇上卖,夏日里做些竹编的篓子椅子去卖....旁人元宵节卖绢灯笼,我便卖竹灯笼,我就靠着这些攒了些银子...” 沈瑶喋喋不休述说小时候的趣事,说完见谢钦双眸如深渊一般浓烈不堪,浑身像是浸在冰窖里,沈瑶打了个冷颤,暗恨自己多嘴,小心翼翼唤他, “谢大人?”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与他说这些。 谢钦慢慢回过神来,对上她晶莹雪亮的眸子,浑身冷意消退,接过话茬, “我少时也常在竹林里读书,一待便是一整日。” 沈瑶以为自己哪里惹了他,见他神色如常,松了一口气,干巴巴笑道,“我没有大人这般有定性,读不了几页书便追兔子捉鸟去了。” 谢钦闻言,就仿佛看到一淘气活泼的姑娘在林子里穿梭,唇角竟弯了弯,眼底恍若有浮翠流光掠过。 沈瑶看呆了去,这厮居然也会笑,真是纳罕。 不对,他是在笑话她淘气。 沈瑶鼓起腮帮子,端端庄庄不再吭声。 谢钦看着她鼓囊囊的面颊,笑意越明显。 这姑娘比她表现出来的要活泼。 交谈了小时候的趣事,距离拉近了几分。 沈瑶目送谢钦离开时,心里想,这人好像也没有传说中那么不好相处。 漫不经心踱回屋子,临睡前将那竹筒抹了一层油,搁在手上顺滑多了,她靠在罗汉床的灯下把完了许久,越看越喜欢,谢首辅就是谢首辅,送个生辰礼实用又精巧。 碧云见她爱不释手,打趣她道,“姑娘,您以前不是常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您这么喜欢,回头也该送个好东西给侯爷呀。” 沈瑶将那竹雕塞香囊里,“我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她一时想不到能回赠谢钦什么,先作罢。 沈瑶没觉出碧云的深意,并非蠢笨,实在是没往那一处想。 在她潜意识里,她与谢钦天差地别,谢钦的妻该是高门贵女,而她呢,则适合找个老实巴交,心意相通的男子,沈瑶以前也曾期待过丈夫的模样,大约是隔壁刘婶大儿子那般憨厚老实,指东不敢往西,在外头得了一角银子都要塞到媳妇手里的男人。 翌日晨起,沈家遣人送了一份厚礼来,原来段氏不记得沈瑶的生日,还是夜里贺嬷嬷说起方有印象,随意便与沈黎东提了一嘴,沈黎东千叮万嘱要求她必须备贺礼送来谢府。 沈瑶看到桌案上琳琅满目的锦箱食盒,险些给气笑,她在庄子上十年的份例都抵不上今日一只簪子,沈瑶岂会领受,反而加了几盒糕点,着人退回沈家。 * 沈瑶第一个月没怀上,老太太心里暗暗焦急,二夫人劝她道, “您若逼得急,六弟妹反而心不宽,心不宽越发难。” 老太太缓缓吁着气,“是我急于求成了。” 即便如此,补品还是流水一般送去故吟堂,谢府其他人看在眼里多少有些吃味。 午膳后二夫人在议事厅操持家务,府上一些年轻媳妇聚东侧厢房观摩,得了空便说起了闲话。 五爷媳妇崔氏道,“想当初咱们进门时哪个不在延龄堂立规矩,偏生她嫁过来当女儿一般的养。”五爷谢文凯与崔氏去年成的婚,崔氏也算是新媳妇,沈瑶嫁过来后抢了她的风头,她早就看沈瑶不顺眼。 四爷媳妇许氏酸溜溜道,“谁叫人家嫁得是首辅呢,老祖宗本就将六叔当眼珠子看,爱屋及乌,自然待六婶好。” 崔氏越发气不过,将手里的瓜子一扔,“不过是乡下养大的,竟是给她了天大脸面了。” 三爷媳妇柳氏得了婆婆三夫人真传,凡事多看多做不插嘴,那谢钦可是当朝首辅,沈瑶便是首辅夫人,她才不会蠢到暗地里说沈瑶的闲话。 二爷媳妇周氏给婆婆打了一会儿下手,领着丫鬟进来给大家伙上春檠果盒,顺道插了一句嘴, “五弟妹慎言,什么乡下不乡下的,进了谢家门都是谢家人。” 五爷媳妇崔氏心高气傲,捡着一块果脯塞嘴里冷笑道,“二嫂一贯会做人,将咱们比得没地儿站,上头哄得老太君开心,下头婶婶妯娌没一个说你不是,二嫂快些来教导教导我们,也好叫我们学你一样,每月多分二两月例。” 崔家富贵,崔氏嫁妆丰厚,自然不在意二两银子,只是同是孙儿媳,不患寡而患不均,老太太念着周氏操劳,许她多二两月例,殊不知那厨房油水厚,周氏明里暗里的好处都占全了,大家如何满意。 周氏半分不恼,佯装没听出她话里的酸意, “好弟妹,快些别笑话我,嫂嫂我整日忙里忙外,头发都急白了,哪里比得上五弟妹好命,娘家殷实,丈夫体贴,日日赛神仙。” 崔氏得了这话,如何再揪着不放,悻悻哼了几声不再怼她。 二夫人这厢将屋里对话听了个正着,余下些不紧要的账目扔给了媳妇周氏,独自往老太太的延龄堂来。 老太太每日有午歇的习惯,至多未时中便醒来,二夫人掐着点来伺候她起床, 老太太三个儿媳,大夫人年轻时气势盛,与婆母相处并不算愉快,直到上了年纪婆母关系方好转,二夫人便不一样了,自进门便殷勤周到,婆媳俩一直十分融洽,三夫人左右逢源,哪头都不得罪。 二夫人亲自斟了一盏茶给老太太漱口,“您吩咐的燕窝人参,媳妇已遣人送去了六房。” 一提起六房,老太太眉心又皱了起来,“钦儿也不能总是这般见首不见尾,”似想起什么,问道,“你进去时,老六媳妇在做什么?” 二夫人笑了笑,替她老人家掖了掖嘴角,不着痕迹道,“能做什么,小姑娘家的,不是摆弄些花草,便是在秋千上玩耍,年纪还小,哪里懂得笼络丈夫。” 老太太听到最后一句话,瞳仁猛地一缩。 默了片刻,语气变得严肃,“你掌着府上中馈,可见六房寻你要过什么?” 二夫人自然明白老太太的意思,握着手帕回, “六弟妹想是体谅我,从未提过任何要求,无论厨房或针线房,从未踏足一步。” 言下之意,沈瑶从不曾给谢钦准备膳食,更不曾给谢钦量体裁衣。 按说府上有针线房,轮不到各位主子动手,只是各位爷贴身里衣都是妻子给裁制的,即便不亲自上手,总归是要去针线房吩咐几句,沈瑶嫁过来一个多月,对谢钦的事几乎不闻不问。 谢钦归不归家,她压根不着急,起先还能说是贤惠大度,久而久之,就不太像话。 老太太脸色已沉了下来。 婆婆待媳妇好有一个前提,这个媳妇必须体贴侍奉她的儿子,如若不然,便是恃宠而骄。 谢钦生辰交了差,又是几日没回后院,沈瑶闲着也是闲着,便琢磨着得做点营生,早日攒够买宅子的钱,岳州州城的宅子少说也要上千两,至于镇上的则便宜些,五百两上下。 她只有两百两私房钱,还差得远。 得抽个空去一趟市集,瞧一瞧有没有买卖可做。 四月初十这一日,沈瑶早早来到延龄堂请安,意图与老太太告假出一趟府,进去东次间时,罕见发现这位婆婆脸上没有笑意。
第14章 敞耀的东次间内,一字排开站着十几名婆子,皆是不太熟悉的面孔。 老太君指着她们依次介绍, “这位是灶上的辛嬷嬷,平日里想要什么吃的均可吩咐她。” “这位是针线房的郝嬷嬷,一手双面绣独步京城,她可是我费了好大功夫抢来的绣娘,她家里几个儿子都在府上当差,算是我们谢家的功臣。” 被点到的管事嬷嬷挨个上前朝沈瑶请安。 闻弦歌而知雅意。 沈瑶猜到老太太此举何意。 看来今日出门的计划要落空了。 一边应着,一边心里叫苦。 原先她琢磨着一切置身事外,绝不掺和谢家的家务事,她是逢场作戏,旁人却当了真,若还想在谢家待下去,势必要逢迎一些,只是旁的事可逢迎,若叫她服侍谢钦....沈瑶倍感无力。 罢了,左右谢钦是她恩人,关怀一些吃食用度也无伤大雅。 “媳妇谨遵母亲教诲。” 这一日扫兴而归,黎嬷嬷见她去而复返,吃了一惊, “夫人,莫非老太太不准您出门?” 沈瑶摇头失笑,掀开帘子入了东次间,直往罗汉床上一歪,气恹恹道, “老太太嫌我不够关怀大人,方才隐晦的斥了我几句呢。” 黎嬷嬷笑而不语,转身吩咐门口的婢子道, “庄子上送了些果子来,快些去厨房洗了给夫人送来。” 一面入内伺候她,替她脱了鞋,让她舒舒服服躺着,有心劝道, “侯爷只手遮天,旁人想结交还结交不来呢,没准您将来回了岳州,也有烦得着侯爷的时候,总这么不闻不问也不是办法,俗话说,多一个道友,多一条路,您与侯爷即便不做夫妻,也可结异性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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