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嗣音愣愣地瞧着,这个人真的是她吗? 山路崎岖, 阴云垂地。薄薄一层的月光穿过黑黝黝的枝桠,落到山涧,照出三两分的光亮, 隐隐约约可以瞧个大概,但并非全部。 果不其然, 没有多长的时间, 女人脚下一滑, 身子骨碌碌滚了下去。 发生的太过迅速, 女人滚了将近十几米的距离,才反应过来, 用手中匕首一个猛扎,总算稳住了身形。 月亮仍旧不言不语,不慌不动。 那个女人躺在地上望了一会儿天边晕乎乎的月亮,抬手抹了一把眼角,重新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 这一回摔得着实不轻,手上脸上划了不少伤痕,身上更是疼得厉害。所幸,双脚还能继续走,她咬了咬牙,重新拔起匕首继续朝山上走去。 刚迈出一步,山脚下传来吵吵嚷嚷的声响,火把如潮几乎连成一片。 女人面色一变,连忙加快了脚步。 那些人来得很快,走得又是大路,几乎脚步不停地顺着就往上走。还有一些熟悉山林的汉子,举着火把在林间小路急急追踪。女人咬了咬牙,她走过的痕迹太过明显,用不了多久,那些人就会追上来的。 女人眼眶通红,没有说话,也没有哭泣,只是安静的紧了紧匕首,快步跑了起来。 风声赫赫,呼吸促促。 这一次,她若是被抓回去,定然再没有逃跑的机会。 女人滚了滚喉咙,从干渴的嗓子里拼命汲取水渍:只有到了那里,她才会有机会。 快了,就快了。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一片银白光芒突然耀了她的眼。 女人停下脚步,望了过去。那是一颗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老树,足足有五人抱那么宽,高不见顶,茂不见边。树干似乎是寻常的棕褐色褶皱形状,可树叶却透着一股流动的胭红色泽,叶与叶之间开满了大大小小的银白色花朵,像是银铃一般。 传闻中的苗疆圣树,千白蛊树。 她到了。 就在她眸中现出欣喜之色的同时,一条细长的红尾蛇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直奔女人面门。她惊了一跳,脚步一退,整个人直接朝着山底坠落。 艰险历尽,没想到最后还是换来如此结局。 女人闭上了眼,面上不禁露出几分涩然。 谢嗣音瞧得心惊,下意识飞身上前想接住她。可还有一道身影,比她更快地将人抱了个满怀。 谢嗣音一愣,眨了眨眼,虽然那人衣着有些陌生,但是样貌她却不会认错。 正是他的夫君。 难不成她做梦,还可以把夫君一起带进来吗? 没有等她多想,夫君已然将另一个自己稳稳抱着落在了平地之上。 少年上下瞧了她一眼,声音干净清冽,隐隐还带了几分戏谑意味:“哪里来的小雀儿,竟敢在我的山上乱跑?” 女人愣愣地睁开眼,对上他的一瞬,整个人更是静静然,没个声响。 只见少年面如满月,眸若星辰。眼尾微微泛红,眼下朱砂灼灼生辉。一张薄唇粉艳,一副容颜绮丽,恍若诗中山鬼,山中精怪。 少年见她瞧得认真,低笑一声,眸光锃亮:“还不下来,难道是要赖上我不成?” 谢嗣音在一旁瞧得气红了脸,她还在这里,夫君居然跑去戏弄别的女人。她咬了咬牙,去揪男人耳朵,自然是穿身而过,摸了个空。 谢嗣音气得跺脚,转过头,飘到树梢之上,不再看这两个人。 女人这才发现自己正死死揪着少年衣襟,姿势亲密,俨若情人。她急忙松开手,面色一赧,眸光闪出几分不自然,从他怀里跳下来,后退几步,忙忙道:“多谢......” 话说到一半,女人生生止住了话头,顿在原地。 少年一身玄色衣裳,衣缘处有三寸白线,在月色下流淌出银白光芒。脖颈间戴着双鱼对吻银项圈,绞丝银链子左右衔合着。腰间束着素银革带,老银剔花流苏长短不齐,叮叮当当地撞出清脆声响。 是苗疆人。 女人目光重新变得谨慎起来,道:“你是谁?” 少年转了转手中短笛,笑着瞧她:“你来了我的山,却还不知我是谁吗?” 女人定定的瞧了他半响,深呼一口气,笑了:“苗疆大祭司?” 少年正要说话,不远处脚步声簌簌,竟是有人追了上来。 女人抿了抿唇,瞧了他一眼,直接藏到少年身后。 少年挑了挑眉,目光望着前方,声音却是对身后的女人道:“怪不得这些人敢在大半夜扰我好梦,原来是找你的。” 女人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揪住了少年的衣袖,语气低弱哀哀:“救救我。” 少年收了短笛,偏过头瞧她,女人一身荆钗布裙却仍难掩绝色,皮肤细白如玉,凤目泠泠,红唇艳艳,脸颊两侧不少刮伤,横添了几分狼狈。 他倒不是个瞧人颜色的。若真喜欢漂亮的,每日里瞧着自己也就够了。 不过,一早瞧见这只小雀儿在他山上乱蹦跶,心头多了几分兴味罢了。 他勾了勾唇,漆黑的眸光在夜色下涌出耀眼光芒,声音沙哑含笑:“我为什么要救你?” “来找你的人,应当是我的子民。他们倾巢出动来捉你,怕是......” “你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吧?” 谢嗣音在一旁听得想抱起石头砸他脸,混蛋!大混蛋! 女人瞳孔一缩,面上却并没有别的表情,声音如旧:“一直听闻苗疆大祭司德厚流光、渊渟岳峙......” 话还没说完,少年就直接笑出声来,笑到最后眼泪都出来了:“听谁说的?” “这么不靠谱的话,你也信?” 谢嗣音:...... 女人深吸一口气,目光泫然欲泣:“大祭司作为苗疆信仰,自然是得众人敬仰。这样的话,人人都说。即便是千里之外,都有耳闻,何况小女子我?如今,我却无辜被贵族酋长捉来,费劲艰辛上山,只希望祭司大人......能救我一命。” 少年挑了挑眉,笑得意味不明:“人长得漂亮也就罢了,话还说得如此漂亮。怪不得那个老东西,能看得上你。” 女人:...... 谢嗣音觉得若不是形势不由人,那人能抄起石头来砸她夫君脸上。 不过......她为什么要瞧自家夫君和这个像极了自己的人打情骂俏? 越想越气,这个梦......她不想做了。 谢嗣音没气多久,走得最快的那些人终于追了上来。 女人登时攥紧了少年背后衣襟,少年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任由她拽着,只是目光闲闲地扫过那些人,将手中短笛凑到唇下轻轻吹了起来。 笛声袅袅,如慕如诉,不绝如缕,宛转悠扬,煞是好听。 可没等谢嗣音细细品味,心头就猛然一跳,直接弹跳到少年怀里:“蛇!蛇蛇蛇......” 谢嗣音本来好端端的坐在树梢之上看戏,却不想眼前突然掉下一群密密麻麻的长蛇,直接穿过她的身体掉落在地,然后顺着笛音的方向,吐着猩红的信子蜿蜒爬行。 不说谢嗣音,那个女人同样也是吓得不轻,手指紧得几乎深深陷了进去。 少年挑了挑眉,没有推开她,也没有说话,自顾自继续吹着笛子。 一行八九个人生生止住了脚步,隐晦地瞧了眼少年身后那女人,神色凝重。 最后由一个三四十岁的苗疆男人上前一步,拱了拱手,恭敬道:“大祭司。” 少年笛声不停,甚至变得更加激昂起来,那群长蛇纷纷弓起身子,昂着三角头更凶狠地冲着这些人嘶嘶作响。 驱客之意明显。 那人忍不住后退两步,与同伴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又小心开口道:“酋长马上就到,他......想见您一面。” 少年眸光微转,停下笛子,似笑非笑道:“见我做什么?看我死了没有吗?” “酋长大人。”最后这一声正是冲着人群之后的阴暗处。 话音落下,一道低沉有力的男声呵呵笑道:“祭司这话从何说起?可是底下人伺候得不周到?” 包围的人自动散开,来人一身靛青色布衫,鸱目虎吻,两鬓斑白,太阳穴高高鼓起,瞧起来甚是凶恶。 少年转了转手中短笛,笑了笑道:“确实伺候得不够尽心。不过倒也无妨,我给自己找了一个......小雀儿。” 苗疆酋长双目一眯,唇角胡须颤颤,笑道:“是吗?别是这么巧,祭司大人瞧上的......正是老夫新纳的小妾吧?” 少年唇角微绷,语气里多了些意味不明的讥讽:“小妾?酋长年近花甲,于此事之上倒是老当益壮。” 酋长脸一僵,呵呵一声:“祭司见笑了,还望您将人送过来。” 山风乍起,簌簌生凉。 少年唇角微弯,盯着他的眸光漆黑幽沉:“我若不呢?”
第58章 恶犬 苗疆酋长收了笑容, 压低了声音商量道:“大祭司可否借一步说话?” 女人手下一紧,攥着大祭司的衣襟不撒手。 大祭司睨了他一眼,一双桃花眼深弯起来, 笑得眼角尖尖:“将我支开, 好捞我的小雀儿?” “真当我是个蠢的吗?”少年笑得有些浑不吝,目中神色却深得幽然。 苗疆酋长深吸一口气,倘若不是他不愿与这个浑不吝的小子正面对上, 何必如此客气。思及此, 硬是咬着银牙继续笑道:“大祭司说笑了。您若是喜欢这样的, 改日......不, 明日, 我着人带十个上山,与您逗乐。只是,这个女人......着实没有资格在大祭司您的身边伺候。” 大祭司挑了挑眉, 闻风不动的笑怼了回去:“无妨,一个逗趣的小雀儿而已,要什么资格不资格?” 苗疆酋长紧了紧双拳, 一时没有说话。 之前那个三十多岁的苗疆汉子抿了抿唇,往前一步道:“祭司大人向来有洁癖,身边侍用之物莫不是干干净净, 冰清玉洁。可这个女人已然残花败柳,着实不堪在......” 女人没想到这人敢如此诋毁她, 气得脸色通红, 不等他说完, 就从少年身后探出头骂道:“今夜风大, 说这样的话也不怕烂了舌头,坠入拔舌地狱。你倒是自觉面孔干净, 冰清玉洁,却不知你们大祭司心头早就忍着腥臭与恶心呢。你今夜里既然碰上了我,那小女子就好心说一句实话,赶紧回去捞点冰泉水冲一冲,只怕一瓢下去能冲出三两泥,二两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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