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许遇到雷雨天,身上被淋湿重病一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撒手人寰。 韩卫运气好,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累极外,平平安安的到达府城。 相比之下,土匪危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有功名在身上的学子,万一被其遇害,官府是真的会派兵围剿,极为重视。 因为这事关他们的年底考核的政绩,渭朝任官唯贤,善化县的知县就不是科举出身,他靠父祖蒙荫,进了国子监,后新朝缺人,渭帝亲自去国子监挑选底层官员,他就是其中之一。 可惜按沈弈看来,渭帝似乎眼神不太好,也可能是挑花了眼,给他们县选择了一位不管事的知县。不过不管事也有好处,好歹没有像隔壁县知县,不懂装懂惹出不少的麻烦。 韩卫把目光收了回来,他从包袱中拿出了书籍,打算温书时,却被喊停。 “韩师兄,快傍晚了,马车里昏暗,看书对眼不好,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沈弈手中拿着书劝慰道。 “那你手上是什么?”韩卫忧郁的情绪一扫而去,他气笑。 沈弈举了举手中的书籍,朴实无华的封面上写着《清静经》三字,是他上次去道观,道长送的,说是能修身养性,李氏特意塞进他的小包袱里的。 众人皆一阵无语。 “快要科举了,你看道教经书作甚?”林边关忍不住问。 同窗半年,头一次知道沈弈有这爱好。 “那道长说这书多念能平心静气,别说还挺灵,你们也来听听!” 沈弈顶着一张无辜的小脸,认真说道。 笆亲显乒鄣牡莱ぃ俊绷直吖亟魃餮省?? 沈弈反问:“自然,难不成善化县还有第二个道观?” 紫云观是善化县唯一的道观,附近连寺庙都没有,一片净土。 “好了,管什么作甚?听我念书,刚背好的呢。” 他们潜意识中感觉不是什么好事,但已经来不及了,数分钟后,沈弈感到口嗑,才停了下来。 “解脱了。” 大家脑袋不约而同冒出了这个想法。 麻了,听他念完,真的是世俗的欲望都没有了,真一个平心静气。 《清静经》正文起首一句就是“大道无形”而定了全经格调。经文不讲有为的修养方法,而是要人从心地下手,以“清静”法门去澄心遣欲,去参悟大道。(注1) 沈弈真的挺喜欢这一本书的,人生难免浮躁,他也不例外,尤其是两世为人,记忆杂乱,他都快忘记了前世的记忆。可他不想,这是他存在过的唯一证据。 喝过水后,沈弈清了清嗓子。眼看他又要开始,林边关的父亲是个上过战场的军户,性子急,真的耐不住,先一步告辞去了外边。 沈弈感到遗憾,但也让他发现新天地。
第31章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注1) 四月份,多风。清野的软风淅淅飒飒地吹拂起沈弈儒服前端的领口,一阵舒适。 他倚着马车外的前室,旁侧是给他们驾车的车夫,左右两旁围聚着数十辆相似的马车,大多是善化县同一家商贩车坊雇佣的,也有的是其他学子自带的。 护卫在马车最外围是吴氏镖局的镖师,他们不是雇佣得来的,不要银子,是沈仲行特邀给他们学子一起上路的帮手。 镖局常做的就是受人钱财,凭借武功,保护财物或保障人身安全的行当。吴氏镖局更是在善化县官府挂名,在当地小有名气。 所以然,当沈弈广发请帖告语此事并邀请时,差不离善化县需参加府试的学子都来了。古时科举县试过了,府试没过,就能不再重考县试,下一年继续考府试,累年成多,拢共有四百余人。 吴氏镖局此次走镖不过百十余人,护送的银货锁在镖车里,跟学子的马车一起在中央,由手脚利落的伙计推着,由总镖头押镖,几个有拳脚功夫的镖师簇拥在侧。 “沈案首,可是在闭目养神?” 沈弈游赏观风乏累,方将阖眼打盹片刻,就被恼人的高呼唤起。 他举眼,是邻侧的马车上的布帘被掀开,一位面容普通、有着双吊梢眼的二十岁青年探出头,贼头贼脑地朝着沈弈望来。 “折煞在下了,郭兄。车内有些闷,我就出来透透气,待会就回去。”沈弈耐下性子,回道。 “也对,那些乡野村夫粗鄙,整日里蓬头垢面,沈案首金贵之躯哪受得住与他们同处一车檐下?沈案首可愿意来我这处,恰巧还余一座?”郭本分眼露鄙夷,话语虽是邀约,可却没丝毫请人的态度。 沈弈眼底夹杂着一丝打量,眸光莫名不明,没有回话。 “弈哥儿,常安让你进去坐,说是荒山野岭风沙大,怕你迷住眼,身上沾了些不干净的玩意。” 沈父从车内探出半边身子,轻拍了他的肩提醒,而后粗重的声嗓响起,让在场的几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他转头像是刚发现郭本分一样,面露憨色又道:“这位小公子也听老朽一劝,此处最多乌鸦,常叼人舌,快进去吧,不然容易遭惹祸端。” “哼。”沈弈掩口失声。 郭本分的脸阴沉得十分难看,仿佛被寒霜打了的茄叶一样,又黑又紫。 沈弈微微侧头,漫不经心地抬手,说道:“郭兄,在下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罢也不等对方回话,就弯腰跟着沈父回了车内。 “四弟可算回来了,刚刚我们几人就听到那郭本分在外聒噪,也就你脾气好还能忍他阴阳怪气说几句,要不是我让阿爹去帮你,不知还要几时?” 沈常安一边搀着沈父回座,一边打趣。 “多谢二兄,弟还殊不知他会如此轻慢,出言不逊。”沈弈说。 “郭本分从小就是这性子,大家都不爱和他交往,这次他侥幸得了个四十四名,听说他家还在县城大摆宴席,也不知府试他能不能有这运气?” 对于他比自己高一名的事,林边关一直是耿耿于怀。 大家也不是爱说旁人坏话的人,发泄几句,就聊其他。 马车大约行了一个时辰,车轮逐渐停止滚动,他们的车窗同时被拍打几声,掀开车帘,是沈仲行来让他们下车休整了。 沈弈离得近,先下去,坐车腿有些麻,但还算适应。他掠视四周,其他马车上的人也在下来,回头,即是沈仲行骑着俊马,他在马背上驾轻就熟,就像一位天生的战士。 他们出发的晚,天色过不久就暗下,在行下去就摸黑了,经验老道的镖主决定休整就原地休整,明日再行。 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找了个离水源近的地方,这样既能保证做饭饮用的用水,又能提供洗漱用水。 因处山林中,沈仲行来了兴致,带了二个伙计离去,也不知做啥。伙计是向镖局借的,每一位镖师至少配备七八名伙计,休息时少二个也不碍事。 镖师们都在为过夜做准备,去府城考试的学子也有各自的打算,除了孤身一人来的,其他的都是由亲长或书童打理,原本是此次路途主角的学子反倒落个清闲。 不过他们最会给自己找事干,休整的地方正好有一处长亭,数百名学子围绕在一处,相商在此地举行一场小诗会,到时大家高中,也算是一段佳话。 反正除了沈弈,其余人一个个像打鸡血,恨不得诗仙附身,创作出一首首传世之作,扬名立万。 当初还是泥腿子的沈弈接触不到了的诗会,现在他能,但不想参与,可这不是他能决定的。 科举场上一直有案首必过下一场的旧说,作为此次县案首,大家都默认沈弈定能过府试,他可以说是诗会半个主角。再加上他父亲为众人出行得了保障,大家可都承恩了。 长亭坐不了几人,除了几位资历高的,其他人都在旁铺了垫子,离得越近,声望越高,沈弈就在长亭有一席之地。 学子们舞文弄墨,虽都是普普通通的诗作,但架不住人多,倒也引来一片喝彩。 气氛正酣,长亭里一位三十岁的中年学子洋洋洒洒地背出一篇数十字的诗作,说是背,是因沈弈见到他在开始长篇大论前,眼神还时不时撇向手心,嘴里念念有词。 中年学子激昂的口水四溢,沈弈往外挪了挪,远离那块区域,谁承想,被人趁势提起。 “沈案首也来一首吧?听闻您考场上作的诗极让知县大人喜欢,我们几人就不行,惯无技巧,现在大家都在,也让我等瞻仰一下案首的风姿如何?” 郭本分不知哪来的本领,居然挤到长亭的外第一排,趁中年学子背完,起哄道。 沈弈眉眼冷了几分,他作的那首诗受喜好游山玩水的知县喜欢不假,但从他口中一说,反倒像自己趋炎附势一样,看来这是记下刚刚的被落面子的事,报复来了。 但其他人却没有想到他话语中的深意,都在劝着沈弈来一首。 盛情难却,沈弈也不矫情即席赋诗一首,再次选择山水诗,优秀的山水诗大都具备“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境界,曾经他还略得皮毛,现在被一激,因祸得福,也算是初窥门径。 挥毫泼墨,用画笔把山水风物中精深微妙的蕴涵点染,一篇中品山水诗跃然纸上,在一众下品中独占鳌头。(注2) “不亏是沈案首,此诗此境让我等敬佩!”长亭内中年学子率先拜服,其余人也跟服。 圣人常说学识不在大小年纪之差,但是人都有私欲,年纪尚小的沈弈若无真材实料如何压得住一众比他长十余岁学子? 在得县案首后,常受到诗会请帖,名义聚会,实则探虚才气真假,他当时都拒绝了,觉得过于约束,现在看来,以后可能还是要参加一两场的。 在一众敬佩声中,沈弈不着痕迹向郭本分挑眉,文人骂字从不带脏话,但杀人不见血,他的诗里最后两句借物讽刺对方,在场的有点墨水的都能品出来。 以后若沈弈此诗或他本人出名了,郭本分也会“出名”,文人都怕身上有污点,他也不例外,至少如今旁人都离他远远的。 郭本分的心情糟糕透顶,可沈弈却舒坦了。 诗会开到最后,沈仲行也回来了,他骑着俊马奔腾也过,身后跟着各自手上拎着数十只兔子或狍子的伙计,可来是去打猎了。 没有大型猎物,也是因附近春猎刚结束,大家伙就躲起来,要找到,就只能深入,不过这些也够。是给镖局人加餐的,毕竟没收他们银子,在其他方面补偿也无可厚非,学子也不是很计较这些口腹之欲。 夜暗下来了,柴火点燃,各自围绕在马车附近吃食,都是从县城带来的,除了富裕人家,大多数人还是准备干粮,配着水就是一顿结束。 夜晚的清风带来了镖局那处的烤肉香,学子们早早地就回了马车,争取隔绝这诱惑的香气。沈弈就有不同的待遇,他被沈仲行趁黑带到了镖局中央,给了他一根烤肉,就去了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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