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栈等待三日,就到发草案的日子。 是在正午时分,可炎炎的天气也阻挡不了学子们涌动的热情。 至少三人吃过午膳后,到了府衙外,黑压压的一片学子都早已挤在府衙布告栏前,人挤人散发出汗津津的热气,让沈弈望而却步,提建议找个清凉之处驻足远观。 “沈兄,你也来看榜了!” 陆陆续续有学子到来,大多直奔沈弈处,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身旁就挤满人,与他之前的想法背道而驰。 沈弈有些后悔,早知就待在客栈了,又不是没有报录人...等会,确实没有,还不是正式发案。 “诸位午好...” 他与两位师兄共同应付诸学子,一派其乐融融的场景。 十一岁的府案首,十二岁的准秀才,还被渭帝赏过牌匾,这样一个少年天才,在潭州府谁不认识? 围绕在沈弈身侧的学子,说不羡慕、不嫉妒是假的,可跟这位前程似锦的才子搭上关系,也为上策。至少他们是这么想的。 “放榜了!” 前方一阵惊呼,人群骚动地厉害。 “第一名为谁?” 不知道是谁含糊不清地喊着。 “甲子,是甲子!” 有离布告栏近的人立马就高呼道。 那不就是沈弈嘛... 众人不自觉地抬头望向被簇拥在他们中间的人,沈弈很是风轻云淡,还有闲心回看他们,矜持一笑。 早知结果的沈常安心痒痒,还是挤到前头,再失望回来,瞧他一脸苦涩模样,就知没中。好再有心理准备,不至于有落差。 韩卫排在第三十名的位置,不靠前,他还年轻,学识阅历比不上“身经百战”的老童生也是应该的,只不过他本人不是很满意这个成绩。 此处院试难度比往年大,光是试帖:赋得”“士先器识”,得“文”字。就拦下众多学子,布告栏下哀鸿遍野。 其中有位白发苍苍的老童生低声悲吼,踉跄着要往府衙旁的河流上栽去,有眼尖之人见状,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拉回来,救了一条想死的命。 白首为功名,童生就差临门一脚就成秀才,踏进“士”的阶层,多年努力,哪里能甘心? 不止落榜者不甘心,在草案上的学子也是如此。 在放草案后几天中,不少学子住的客栈里发生腹泻事件,接二连三的巧合让人不得不怀疑是被下泻药了。 下毒之人目标明确,皆是红榜上名列前茅的学子,有“中奖”学子报官了,可也不知衙役能不能抓住,毕竟也可能不是一个人... 当然他们也不敢下那些害命的毒,闹大对谁也没有好处。 幸好,沈弈所处客栈掌柜的很是有经验,给他的膳食在放案第一天就开始找小厮先入口,无误后,才送进房。为此,他还多留一副书法,对方可是喜笑颜开。 兵荒马乱中,沈弈迎来第二场的复试。院试没有过第一场就是秀才的说法,就算是在第一场名列前茅的学子也要按部就班参加完。不过复试就无需在考场待上三天,就一天即可。 再临考场前的大街上,三百多人缩减成一百来号,这次跟前一场遵守秩序沉默不同时,还透着一丝诡异。 院试最后只会取中五十五人,在场的都是竞争对手,这些天还发生“投毒”事件,有些学子还真的因此没有来,说不定他们身旁就是那投毒之人,能和气荣荣吗? 流程不变,副试的考题比正试的少了一大半,难度也是,中规中矩的,沈弈不过花半天的功夫就做完出门。 这次有不少人陪同他,但其中有部分人的脸上都没有什么笑容,自是他们清楚考题难度越高,越能拉开距离,或是能过追赶前面的名额。可现在大家破题水平相似,只要不出重大失误,红榜排名就保持不变,难怪他们会哭丧着脸。 他们确实想得不差,三日后,沈弈蝉联院案首,荣获“小三元。”
第46章 生员衫,用玉色布绢为之,宽袖皂缘,皂条软巾垂带。凡举人监者,不变所服。* 放榜次日,沈弈换上生员专属的蓝色圆领襕衫,穿上这身襕衫,就代表你已身具功名,正式进入士大夫阶层,有免除差徭,见知县不跪、不能随便用刑等特权。 新进生员虽然不能像殿试中榜那样骑马游街三日,但也能由学政安排,让新进生员要身穿蓝袍、足蹬缎靴,头戴金顶红缨帽乘轿子到府衙前簪花。* 这一日,由案首沈弈领头,中榜的五十五名新进生员换上新衫来到学政落坐的潭州府府衙前,等待传见。 众生员们进府衙里,小吏端着圆盘等候多时,圆盘上放着几十支用彩绸、彩绢剪裁的花枝。 由学政方桥亲手为新进生员一一戴花,行簪花之礼。 他在给沈弈簪花后,没有急得往下,略有停留,劝勉道:“诸生中属你年纪小,毋躁,少时先立大志,长大后尽忠报国,益加砥砺,以器。” 从语重心长的嘱托中,能看出学政方桥对沈弈的器重之情溢于言表。 “学生谢大人教诲。” 一番话下来,沈弈对他也有几分亲近,郑重应道。 等所有新进生员簪上花后,方桥站立中堂前,照惯例对众人训话一番。 接着在他带领下,众人需前往府学行拜孔子礼,由从府衙正门,步行夸街至府学学宫,游泮入宫。 天晴得像一张蓝纸,几片薄薄的白云,像被阳光晒化了似的,随风缓缓浮游着。 沿路,皆有衙役鸣锣喝道,人行中沈弈居首,其余按名次列后。百姓在旁侧围观,沾染新进生员之热闹,面露艳羡。 在生员中,有一少年引人瞩目,他头戴簪花,身穿襕衫,稍许稚嫩站在比他年长的新进生员前方,也毫不退让。清凌凌的模样,让人有一瞬间恍惚,以为自己看的不是人,而是一株初长成的青竹。 “那人是谁啊?”一位行人冷不丁问身旁的好友。 “啊,你说哪位?”好友忙着观赏游行的生员,差点没空搭理他。 “就那,最前面,走在学政大人身旁的。”行人伸手指过。 “他你都不知道?那可是院案首!”好友诧异。 “我应该知道嘛?”行人疑惑。 “当然!”好友激动地喊道,“沈弈,他是咱们潭州府的骄傲!” ... 在途中,沈弈也看见人群中沈常安朝着自己挥手,身旁是沈父。没有沈仲行,前日说是家中有事,他就先雇车回去了。 沈弈有些失望,他还挺希望让沈仲行跟自己一起见证,看来只能等下次乡试了。 乡试每三年一考,遇庆典加科为恩科,明年八月份就到日子,他想到时下场试试水。 府学距府衙也近,新进生员游街过两道大街,就来到大成门门口,在此就下了轿。 渭朝新进生员拜孔子的第一个环节是“正衣冠”。 古人有云:“先正衣冠,后明事理。”整理好衣冠,新进生员们排着整齐的队伍集合于门前。恭立片刻后,在学政的带领下,跨过泮池。 泮池是位于大成门正前方的半月形水池,意即“泮宫之池”,它是官学的标志。古代“诸侯不得观四方,故缺东以南,半天子之学,故曰泮宫。* 入泮宫,出府学,上青云路。 第二环节是“拜孔庙”。 进了孔庙棂星门,就能望见大成殿的正上方有悬挂着一块牌匾,牌匾上刻着龙飞凤舞的四字“万世师表”。 大成殿里,主祀孔子,以四配、十二哲配享从祀。拜成后,新进生员方可退至旁侧的明伦堂,自此礼成。 “沈弟!” 明伦堂上,听到有人喊自己,沈弈回头一看,是在府试中结交的水浒,他是湘乡县的县案首,今年院试排名不错,第十七名,也是一位远近闻名的青年才子。 “水兄。”沈弈持礼。 水浒回礼后,兴致勃勃朝他说道:“现在众人都在讨论给你个什么称呼,是沈善化好,还是沈离阳?有人觉得前一种寓意好,后一种好听,我是来问问你的建议。” 沈弈:“...” 以地名称呼,也是大家对自己的肯定,他虽说有些“被迫改名”的无奈,但也欣然接受。 “沈善化吧,希望我能开好头,让咱们潭州府的学子名次越来越好。” 沈弈没有多加思索就决定好。 “我也觉得不错,就按你说的,我去跟他们说道说道。”水浒不带停留,离开了。 没有多时,学政方桥与下属的府学、县学诸教谕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叠“亲供”。 “亲供”,相当于新生入学登记表,写下自己的“年龄、籍贯”。还必须在“亲供”中注明“身中(即身高)、面白、或有须、或无须”。 第三环节是“择学”。 潭州府府学禀膳生有四十的名额,可新进生员中只能有一位为廪膳生,其余都充作附生。各县县学多一位。 除此之外,五十五名新进生员中,也只有十人能进府学,院试排名靠前者,可以优先挑选自己去府学还是县学。 禀膳生受朝廷供养,每人每给廪米六斗,每年还发廪饩银四两,是其他两者所不能比拟的。 作为院案首沈弈理所应当选择文风更盛的府学,同窗韩卫院试考中第十八名,前日拜入何知府的门中,在对方指导下,卡在最后一名进府学。 不过考中秀才并非就能颐养天年,就如沈弈进县学时听闻的,他以后还要接受学政岁考。 学政三年一任,到任后第一年组织岁考,除了四书五经文章一篇、五言八韵诗一首,还有策论。 考到一等者,可以增补为国家供养的廪膳生,二等以上给予奖赏,三等如常,四等挞责,五等降级,蓝衫改着青衫更有用戒尺戒板打手心,六等要黜革秀才头衔。“讨饭怕狗咬,秀才怕岁考”就是这么来的。* 方桥上任没有满一年,岁考是冬日进行,也就是说今年这批新进生员下半年就要进行岁考。 没急着惆怅,沈弈入学礼毕后,还有一笔大支出等着他,此笔银子围绕着“酬谢”展开。 酬谢提供食宿的客栈掌柜、酬谢担保人与教谕、酬谢到家中报喜的人、酬谢塾师、设宴招待邻里亲友……这笔银子大抵能达到五十两。 当然回礼也更高,按往年普通生员就收回礼七十两,沈弈这“小三元”的头衔下,恐怕还要翻几倍,也是渭朝初期读书人少,所沾上的光。 除此之外,新进生员还能乘轿回家谒祖先、拜尊长,随后要出门拜从先受业过的各位老师。 还有一个特殊的奖励,渭朝民间的房屋建筑风俗认为,百姓各家的房屋高度必须相同,不可高出四邻,要不然在风水上有害于四邻。 乡村常因此而引发邻里纠纷,但是,如果某户人家出了秀才,那么他家的房屋就可以比别人家高出三寸,这三寸的高度就是秀才为其家族光耀门楣的具体表现。总之也是能风光一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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