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冒犯了,仙长...’’ 自知冒昧的沈弈后退一步,是他弄巧成拙了。 在清正仙长即将关上门的那一刻,两人没注意的一侧发出不少的声响,吸引住他们的目光。 是木头掉地的声音。 小道士弱小的身子抱着好几根刚劈好的木材,一不小心就掉了一根,偏他无自觉,拿了又掉,掉了又拿。 刚刚的事,沈弈懊恼没多久,看见这一幕上手去一帮,刚刚又不是没做过。 “不是这么做的,慢慢来,太多了你拿不动的。” 沈弈边做边耐心教导,虽然这小道士没有任何反应。 “他听不见也说不了话的,你不必对他说。” 清正仙长冷不丁出言,解了沈弈的疑惑。 小道士是个聋哑人。 早有预想的沈弈也不吃惊,继续帮着他,手上的动作更加温柔。 清正仙长没有离开,他看着这一幕,和摆放的比以前干净很多,劈好的木材。心中闪过万千思绪,最终化为一声长叹,到底是命运作人,他还是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怕是赶不走了,早知道前几天就该收拾收拾回京,万般不该拖,这下要写封信去了。 清正仙长侧着身子,半边脸沉寂在黑暗中,对着再一次帮完小道士的沈弈喊道: “后生,进来坐坐吧!” *出自南朝吴均《与朱元思书》
第72章 道家中人多不拘一格,少被物质境界之束缚,尽心尽性。 当知晓清正仙长住在一小草屋里,沈弈并不为感到吃惊,多的是道士隐居,他好奇的是否内有乾坤,布满道家气韵,没成想真是返璞归真。 小草屋内里也和普通人家一样简陋,没有半点贵气,目中所及的两房间一大一小和一不大厨房,小道士跟在他们后头进了厨房,随着草屋上方起了炊烟。 沈弈被带着进了大一点的那间屋子,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多了两个道家打坐用的蒲团,和放在一旁的拂尘来证明清正的道士身份。 除了床铺,就剩一张用来招待人的木桌,上方一副残缺的围棋局,干干净净的明显才对弈到一半,也不知道和仙长下棋的另外一人是谁,明明这里没有第二个人出现的气息。 “坐。” 清正仙长简短但不至于被忽视的声音打散了沈弈略微的出神,后者回过神来,发现前者早已坐在那蒲团上,他赶忙坐上另一边空着的蒲团上。 “既然你是来拜我为师的,就不说那些空话。你会什么,后生。”清正仙长边说着,边抚手把两个蒲团中间隔着的木桌上那棋子一个个收拾起来,看样子丝毫不心疼自己下了两天两夜的棋局。 沈弈正想着先开口呢,清正仙长倒率先打破那微不可见的僵局,真随心而为。 没等他表现,清正仙长似自言自答道:“后生,来陪本道下盘棋吧,贫道此生最好棋,若你能与我对弈两小时以上,我就满足你留在学院的心愿。” 清正仙长不傻,自己隐居在这三人行学院,学院中除了山长外,可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除了京城的几位。 他们远在天边,若是面前这书生没有受高人指点,大抵拜自己为师的目的不过是想留在学院读书罢了,既然没有恶意,又是缘分,自己自然不乏留下这因果。 天道无常,缘起缘落,皆是定数。 何况自己许久没收过徒,老了老了收一个来玩玩,未尝不可。 清正仙长如是这般想,自己可半点没有私心。 话语之间,棋盘上的棋子已经收拾在一侧,盘上空无一物,正跃跃欲试等着新一轮棋局的诞生。 闻言,明明是自己期盼已久的机会,沈弈却没急着回答,神色略僵。 “嗯?” 没听见他的回复,清正仙长抬头,面无表情的脸透着一丝微不可见的疑问。 “学生...学生,不善此道。”沈弈没有藏着掖着,实话实说。 清正没有放在心里,道:“先下一盘。” “好...” 声音几近微不可听,有他的这句话在前,沈弈还是硬着头皮拿起一枚自己多年不熟悉的棋子,捡起早已被自己选择性忽略的知识与清正对弈起来。 .... 时间一丝一毫掠过,大概是春日无情,房间中的温度同样无常。 “哼。” 随着一声冷哼和棋子下落的声音,不过三十分钟,这盘棋局很快结束,胜者自然是清正仙长,不过他本人开样子就知道对盘棋的不满意。 说好的两小时,结果半小时就结束棋局。 “弈者,围棋也。“清正仙长失望的摇头,他本以为不过是沈弈的藏拙之语,“你倒还没有说慌,名字和下棋有关,可这棋艺,真是不堪入目!”他竟半点没教于你... 后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毫不留情的批语刺痛沈弈的内心,让他羞红了脸。 也让他想起来幼年在寺庙的事,那些年他做错了事,除了常规的受罚,还会被抓到师父面前罚站,两人独处时,师父不讲话,只静静摆弄着围棋。明明没什么,可那不寒而栗的感觉,沈弈记得许久,并对围棋那每次落下时发出的声音感到片刻心惊。当然长大后,也就没有了。 可即便是逃离了寺庙,沈弈也不想和这东西沾上边,所以这么久了,他也没有好好学学这四艺之一。 “让仙长失望了,学生自小就没有钻研此道,所学不过皮毛。” 事到如今,沈弈没有挣扎,端正态度,接受对方的批评。 “那你会什么?”清正见他这般,难得分了点好脾气,万一其他方面得自己的心呢? “学生会吹箫。” 沈弈记得李左郡的话,当即就说出口。 可只见清正仙长本就无表情的脸更冷了几分,淡淡道:“贫道喜静,最厌吵杂。” 沈弈刚建立起来的自信心,没多久又被打破,李左郡是哪听来的小道消息啊。 不过他很快重整旗鼓,自己可不是什么容易放弃的家伙,胸有成竹言:“学生会书法。” 不怪他这般自信,书法是沈弈的拿手好戏,每次科举所写的字都能让主考官为之眼前一亮。 说出来,也离谱。明明刚刚被清正仙长训斥的围棋和现在的书法都是他同寺庙中有关的,怎么两者对沈弈的意义截然不同。 清正仙长决定最后给他一次机会,起身到外头,不一会儿拿回一副笔墨,上面的灰尘还没有擦干净,看样子经久未用了。 “写《易经》中观卦第二十第一句,写不好,你也不用来了。”清正仙长把擦拭好的笔递到他面前。 此话一出,沈弈清楚这是他下的最后通牒,拿过那一把说不上好,但是承载着自己命运的毛笔。不算轻盈,挺沉重的,也可能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沈弈深吸一口气,回忆好文章中的那段句子,提笔而写。 “观:盥而不荐,有孚顢若...” 片刻,停笔。 沈弈自觉自己发挥的一如往常,没有半分疏忽,但在清正仙长拿起那薄薄的一张纸时,心底自然而然的紧张了起来。 清正仙长看了良久,神色隐晦不明。 “写的确实不错。”清正仙长的前一句话给与他肯定,在沈弈觉得有希望时,补了一句:“我说的是和普通人相比。” “你的字花团锦簇的就和你这张脸一样,没有一丝为官样。” 清正仙长的批语很对,沈弈自己也觉得自己这张偏女气的脸有些不妥,平时生活倒没什么,顶多有些人觉得自己的女扮男装。可等自己入朝为官,就显得格格不入,如何威武? 可这和他的字何关?沈弈愤愤不已。 在沈弈欲问时,清正仙长冷不丁丢下一句话: “等着。” 接着在沈弈惊异的目光下,清正仙长拿起沈弈放在一旁的毛笔,挥洒自如地在同一张纸上下笔。 他运笔有神,笔下的字似万马奔腾,腾空化龙,龙飞凤舞间一段奔腾豪放又带着仙气的句子降世。 沈弈认为骄傲的字在衬托之下,显得极其庸俗。 他羞愧极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心想:自己的字真的差得远呢,竟还这般骄傲自满。 同时,他扑通一声跪在清正仙长面前,端正地行了一个弟子礼,真心实意道:“我愿拜您为师,请收下我,愿仙长能教导我写字的秘决...” 沈弈不觉得丢脸,在古代有一个契合自己的老师得之不易,像林庸早曾说过沈弈的字,但沈弈自己始终不得要领,也不是很放在心中,如今可算是找到更正法子,能不抓紧抱大腿嘛。 清正仙长没有说话,提笔又写: “写尽八缸水,砚染涝池黑:博取百家长,始得龙凤飞。” 写完,他方开口:“我自小写字,风风雨雨中也练了五十多年头。那时道观有个能盛八担水的大水缸,我摩墨练字用尽八缸水。道观中同样有菜地,菜地中有不小的池子,每天写完字就在池中洗砚,池水都乌黑了,我的师兄说了我许多次...”* 说到最后一句,清正仙长住了嘴,像是说了禁句似的懊恼,很快就转移话头:“千言万语,不过一句:用心。” 沈弈听着正起劲呢,没来得及感悟他的话,清正仙长又扔下一句话:“你悟性不错,但我这没有池子给你糟蹋,最近许久未下雨,林中树木想必缺水。你从无根那拿个水桶,在泉水装水,然后以水为墨,你的身高为顶,在树干上作写,内容随你,什么时候写满一百颗树,什么时候再谈拜师。接水时小心摔着,贫道可不负责,林中没有野兽,但别过夜,谁知道会有什么。” 写满一百颗树,闻所未闻的考验。但没有打破沈弈拜师的决心,反而斗志昂扬。 无根大抵就是那位小道士的名字,沈弈盘算着自己在学院剩余逗留的时间,还有一段日子,一百颗想想就多,不过他相信能够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的! 在他胡思乱想中,清正仙长及时给傻楞在原地的他拉回现实,道:“贫道要到用膳的时辰了,想必后生你也饿了,就不多留你,快回吧。” 如此明显的赶人话,沈弈自然不会厚脸皮的要留下,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后,告退。 在他走后,清正仙长重新拿起那张写满字的纸,喃喃自语道:“这字可真像他...若不是知道他早死了,自己一定要...” 话未说完,背后响起了敲门声,惊起一身。 转头一看,一位小道士端端正正地站在门口,眼神无光。 清正仙长淡笑道: “是无根啊,走吃饭去。” 毕竟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第73章 “起的这般早?” 卯时起身的清正仙长推开门的第一眼看见是沈弈,他随口而问。 刚刚从泉水那装满一桶水,正准备提着到林中的沈弈以为是自己发出的动静吵醒了他,慌忙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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