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在火上,既济。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这是小见吉利的贞卜。起初吉利,最后将发生变故。是想告诉我们有备于无患之时,防范于未然之际。 像这种对于卦象的解读,应不过分在方法论上进行探讨。万事万物运行本来就变化无常,真正探究未来凶急并非易事。 利用占卜来逆天改命的做法,更多是利益驱使,希望自己得利。所以古人相信,过分占卜是不合适的,像是历史上的袁天罡、许负这样的占卜神人,都是急流勇退绝不敢过分解读天意。 所以在讲学中,清正仙长教导沈弈,《易经》本身也并非是绝对利己主义的卜筮书,而是教人从善的学问。* 面对对方的善意,沈弈一向投梨报桃。也许清正仙长自己不清楚,但沈弈观察到了。小道士无根如今才几岁,只会一些简单的膳食,每次午膳清粥小菜,清正仙长不过吃过几口,便躲进房间下棋。 他下棋是自己与自己对弈,有时没有人提醒,可以下个几天几夜。这对身体可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沈弈最终还是让流星追月过来帮忙,绞尽脑汁做出几道补身子的菜肴。效果喜人,清正仙长每次都是一碗米饭见底后,再进屋的。 有时他还会邀请沈弈来切磋一局,尽管对方的棋艺一如既往的差劲,但他也会稍加提点,效果怎么样都不得而知了。 上完学堂的日常课,每日沈弈在小草屋待着的时间算得长,有三个时辰。除去清正仙长二个时辰的教学外,剩下的一个时辰,是他用来练书法的。 古人云:“古者包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 要想把字写好,也要知道世间万物的形态、本质。 青峰,学院中最具有灵气的地方,沈弈用来观察天上的大雁,泉中的游鱼,林中奔腾的麋鹿,万事万物。他把自然界各种优美的形态都融入到书法艺术里面,让自己的书法功底更进层楼。 而且,沈弈待在此处与自然亲近,也有说不出来的放松,每日的心情都很好。 沈弈与清正仙长师徒关系逐渐升温的同时,他与学院间也日渐紧密。 “沈兄,现在可不是温书的时刻,大会快开始啦,随我先去,要不然怕晚了都占不到地方!” 李左郡苦哈哈地望着书桌上还在认真读书的沈弈,催促道。 怪不得他着急,书院大会全年就一次,这是他们第一次参加,可不得好好期待一下。 不得已沈弈无奈放下书本,解释道:“不慌,我都打听好了,大会时学院的学生在前排,远不到哪去。” 他们参加过几次月会,每次外面的听讲者都来了不少,学生和他们坐在一处,并无区别。可这是大会,听讲者不受地域和门派限制,不仅受到欢迎,还给予安排照顾,四方学者不远千里来听,多达上万者。三人行学院寥寥学生说不定到时都看不见人影,这怎么行,不得把他们安排得近些,聆听教诲。 李左郡眼前一亮,憧憬道:“还是沈兄想得周到,听闻大会中来了不少大儒,我们应当会受益匪浅!” 大会是九月十五,满打满算他们来到学院也有半年的时光,都学了许多以后未学的知识,对此次的大会,更是期待。 时候是不在了,没有再拖延,两人收拾好出发。 每年三人行学院最热闹的时候便是今日,人山人海一圈圈在学院学生的引导下,井然有序地围绕在讲台旁。今年的人尤其的多,学院安排的座位不够坐,大会快开始了,没有人抱怨,纷纷选择席地而坐。 其中有头带儒巾的学子,也有身着粗布的大汉,和步履蹒跚的老者。也只有在这里,能够称的上半个有教无类,体会到学术的魅力。 沈弈的目光没有停留在他们身上多久,他要落坐了,两人的位置离主席不远,也算得上很近,前面隔了三个身位。本来按照学院的规矩,新入学的学生当然坐不到这么前,是两人在每次的考试名列前茅,按优秀学子提到前面来着的。 旁边皆是比他们早进学院的学生,相互行礼后,没有交谈的意思,静静等待大会的开讲仪式。 仪式结束,李左郡找到机会,隐蔽地指了指在山长旁边几十位胡子花白的大儒中的一位,声音刻意放低道:“沈兄你看,这位是程璟程大儒,今年已九十高龄,听人说他在家中修养,没想到这次为了大会竟千里迢迢赶了过来。” 沈弈抬头望去,程大儒慈眉善目,看着是比其他几位苍老不少,刚刚他经不起仪式的长站,人坐在椅子上,由一位类似他家中后辈的人代劳。 说着,李左郡又指向离程大儒远点的另一位,道:“这位黄大儒是当朝理学中的代表之一,与程大儒的心学一直是死对头,想必这次两人碰面,可有的好看的。” 黄大儒是那位在与身旁人交谈的中年男子,他在一众胡子花白的大儒中显得格外年轻。 李左郡继续跟沈弈介绍其中几位有代表性的大儒,他家世代书香,对这几位的大名自然耳熟目染。经过半年的同舍,他觉得沈弈是值得深交的朋友,知晓他不清楚一些事,也会对他多有照顾。 书院打破官学的自我封闭、呆板的教学方式。实行兼容并蓄的开放式教学,使得生徒有机会去聆听来自不同学派的大师的见解,以此来拓宽思路。 所谓“讲会”,通常是一位大师讲课。有一群学生听,但是它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简单的师生授受形式,类似于现在的学术研讨会。 它提倡的是一种双向性的互动式教学,不遵奉权威,鼓励师生之间,生生之间通过交流和对话来达成共识。 互相的,大会让师生关系融洽,感情深厚。沈弈记得有一位大儒讲学五年,四方学士云集,听讲者过千,死后灵柩运回家乡,弟子门生上门奔丧者近千人。 书院史上最著名的是吕祖谦在江西信州主持的"鹅湖之会”,到有朱烹、陆九龄、陆九渊等,争论的双方是朱熹和二陆,朱熹认为要先打好学问基础,然后身体力行,以求人格完善,二陆认为应先端正思想,而后扩充知识。 虽然讲会因双方主张差异相持不下而无果告终,但朱陆争论,意味着理学和心学在这里的第一次交锋。 大会开始了,由几位大儒先开头,抛出自己的观点,进行辩论。一开始有来有往,互有输赢,氛围轻松。直到程大儒和黄大儒碰上头了,果不其然没几句话就观念不和,两派人唇枪舌剑,你方唱罢我方登场,打得是不可开交,旁观者看得也是直呼过瘾,并且从两方的对话中也吸收了不少自己觉得对的方面,取长补短。 这场辩论最终是以程大儒胜了半筹,落下帷幕。大会这才进行一半,渐入佳境。 慢慢地不只是大儒之间的辩论,讲台下的来自五湖四海的学生们也加入其中,提出不少耳目一新的观点,让人称赞。 在愉快的氛围中探讨学术,师友之间平等对待,各抒己见,共同进步。 大会除了辩论外,还有质疑问答。 讲台下的学生提问,大儒回答。或者是大儒提问,学生回答。 其中有一位大儒喜欢用抽签的方式,觉得有把握的学生上台拿签,然后由大儒念签上数字,中者上台,沈弈就是被这样抽中的。 “十号!” 瞅着手心中那明晃晃的“十”,抬头后沈弈回应:“在这。” 他不紧不慢地起身,站与讲台正中,被数万者注视,也丝毫没有显怯色。 “是他,刚刚那个学院的学生..” 在刚刚的辩论中,沈弈是为数不多的和讲台上大儒能够进行几十回,还不显下风的学生,自然让人印象深刻。 “学生是三人行学院的学生,还请先生赐教。”
第75章 “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何以言:仁在其中?” 大儒发问。 沈弈沉思,言道: “博而能笃,切而又近,如此学问尽鞭辟辟向里,心不外驰,故言仁在其中。盖心存而仁便存,心既在,则仁亦在是矣。指存心便唤作仁,固不可,但离了心,外更何处求仁...*” ... “此乃国士之才!” 几轮问答过后,大儒的目光看向沈弈变了,亲切地问:“小友,你叫什么?师从何人?” “学生沈弈,家师林庸,如今在学院师从清正仙长。”沈弈不紧不慢地道出家门,随后不久在讲台下众人崇拜的目光下,回到座位上。 “沈兄,你真厉害!今日过后文坛上必有你的一席之位,怕是要出名了!” 沈弈一坐下,李左郡很快凑了上来,语气激动。他眼睛亮亮的,是真心替好友开心。 “哪里,厉害的人也很多,我今日不过运气好。碰上大儒问的问题,正巧是仙长前些日子教过的。”沈弈语气谦虚,若不是眉间的雀跃还真瞧不出他的心情。 “左郡兄的学问大家也是有目共睹,大会还有两日有余,过不久说不定就从旁人的嘴里说起学院又多出了一位才子。” 喜悦的同时,他没有忘记照顾好友的心情,鼓舞着对方。 李左郡笑道:“那就多谢沈兄了,有那日,我定邀你去一处好玩的地方!” 他眼神中带着几分难以言语的东西,是沈弈看不出来的陌生。 “?” 沈弈暂时没对李左郡说的好玩地方起兴趣,因为他身旁围满来打招呼的学生。 “沈兄...” “沈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三人行学院每年的大会举行,对挣扎于功名之中的文人来说,无论是让自己的学识为众人知晓,求取世俗“功名”;还有为自己所在的学派提高影响力,寻求权贵赏识等等,皆是难得的机会。 不是所有人都被大儒一见即许以国士,呼为小友的,沈弈是个例外。 原本在学院他就是数一数二的学生,这次三日大会,他的声望更是达到新的高度,在江浙一带也是极有名的。 大会结束后的一天傍晚,从外面回来,满身带着烟火气的李左郡兴冲冲地回到舍里,一眼看见在窗边看书的沈弈,熟捻地坐到对面。 “沈兄,还记得我与你说过大会后,要带你去一处好玩的地方,你还记得吗?” 沈弈放在书本,给没来得及喘口气的李左郡递了杯茶水,想了想是有这么一件事:“嗯,怎么了?” “之前没带你去,是觉得没到时候,沈兄有没有怪我?”李左郡捧起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两人相处多日,在对方面前多没带什么形象。 沈弈默默添茶,道:“没有。” 事实上,他压根都快忘记这事,若不是李左郡提起。 “那现在是到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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