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走到这一步的名妓,都会给自己谋求出路,要么有人赎身,要么用多年的积蓄,自己给自己赎身,从鸨母手中取回卖身契。两者都不行,那就没办法了,取了牌,混到普通红倌人中。 清倌人卖艺不卖身,红倌人卖艺也卖身。 当还是名妓时,曼姑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向她表白,发誓会一辈子对她好,许下山盟海誓的男人。在她年老色衰时,也有富商想要纳她为妾。 这些曼姑一个都没有答应,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她留在潇湘阁,以鸨母的身份。 鸨母一般是上了年纪的女性,她们早年间也从事妓/女这弈行业,后来年纪大了,还是无法从这摊浑水中脱身,所以只能继续从事这个行业。 曼姑以前的青楼不是潇湘阁,在她接手前潇湘阁快要落败,她接手后,短短三年,潇湘阁在秦淮河迅速崛起。 能立足在秦淮河上的青楼哪个不是背后有人?更何况是大名鼎鼎的潇湘阁,曼姑是有手段的。 没有那个青楼姑娘不想逃离这个恶魔般的地方,偏偏曼姑自愿留下了。 有人说是曼姑年轻时和一个书生私定终身,两人相约私奔,结果曼娘被抓了回来,那书生拐走她攒下来的所有钱财跑走了。曼娘心灰意冷,最终选择留在潇湘阁,因为当初潇湘阁的鸨母和她原来的青楼求过情。 这些事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去打听时,大家都是这么说的,没有人去纠结真假,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秦淮河多得是这样的故事呢。 听完面前这位一直面带笑意的清倌人讲完这个故事,沈弈不免好奇地询问:“曼姑知道你们这么讨论她吗?” “当然知道啦,曼妈妈不会把自己放在心上。她对我们可好了,从不强迫我们做不愿意的事呢。” 清倌人看着楼下的曼姑,眼神中透着孺慕。 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这毕竟不管沈弈什么事,他也就听个趣。 “呐。” 想了想,他从怀着掏出一锭宝银,放在面前的酒桌靠近清倌人处,作为她的打赏。 约等五十两,是沈弈在学院考试考来的奖励,他来学院后直接包揽丙等学生中的第一席,早早写了家书,让沈家人不必给自己寄钱来,虽然之后依旧是有源源不断的银子寄来。 看见这么多银子,饶是见惯场面的清倌人,也目瞪口呆,失了神态,喃喃道:“公子,这...这都是给我的?” “嗯,哪去吧。” 沈弈痛快道。 “沈兄难得大方,你快接着,要不然过了这村,可没这店。” 旁边偷偷听着的李左郡,也为沈弈的大方感到惊奇,他没有问,只是开口让那清倌人收着。主动权,他没有放在眼中。 李左郡身旁的陪酒的清倌人慢慢有人脸色微变,说不清的神色。 两位公子都如此说了,清倌人颤抖着手握住那沉甸甸的宝银,收了起来。 她脸涨的通红,有些手足无措,五十两银子啊... 她的卖身契当初是二百两,这些年拼死拼活攒了也就四十余两,一下子达到一半,日子是有了盼头。 不过...缓神过来的清倌人对同来陪酒的姐妹打了一个安慰的神色:放心,我会分给你们的。 这一下子,本来对她暗含嫉妒的那些清倌人,又再度亲切起来。 匹夫无罪,怀才其罪啊! 混迹其中的清倌人哪里会不懂这道理,个个都是人精。 安抚好她们的清倌人,再度亲亲热热地陪着沈弈的身边,没有动什么歪心思,她清楚这位公子不是那种人,只老实地跟他讲这秦淮河的趣事。 什么是“梳拢”? 字面上的意思是,古代女子长到十五岁时,把头发梳拢起来,挽一个髻,插上簪子,也称“及笄”,代表正式长大成人。 而对青楼来说,“梳拢”还有另外一层含义,代表歌/妓首次接客陪宿。 二楼在曼姑说完话后,开始了今晚的重头戏:花魁选秀。 每一年都有新的花魁诞生,从梳拢的姑娘中挑选最优秀的那位,作为头牌,而剩下的姑娘作为前/戏,皆是价高者得。 虽然是这么说,但凡是从小经过潇湘阁调/教的姑娘,每个人出来无一不是色艺双绝,仪态万方,风情万种,多才多艺的。 这对那些常年流连于烟花柳巷的男人们来说,吸引力可想而知。 当官的争相纳妾还嫌不行,于是就忙完“家里\"忙“家外”。而那些豪富巨商、公子哥儿当中,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终日沉浸青楼、致使倾家荡产的也大有人在,也这么多前辈的例子,也丝毫影响不了他们今晚来到这潇湘阁。 在今夜第一个俏丽丽的少女出来时,整个潇湘阁犹如一滴水入油锅,沸腾了起来,每个人争相竞拍。 “一百两!” “两百两!” “四百两” ... 一声声热情高昂下,少女以一千两被拍下,她今夜的那位客人沈弈还认识,是金陵知府家的三公子,学院大会时,自己见过。 对花魁选秀毫无兴趣的沈弈闲来无事看了看来这的客人,又被他看见几位熟人。 在朝的某位大学士留在老家的嫡孙、知州家的长公子,几位换下常服的学院学生....最让沈弈惊讶的是学院大会后应该离开的大儒,也在三楼一间包房中,若不是沈弈眼尖,瞥见他随身的侍从出来,还真不知道他会在里面。 这五花八门的,让沈弈大饱眼界。 在他愣神时,二楼过了几轮,男人们的热情没有一点的变小,反而愈演愈烈。 直到沈弈重新把目光投回那场上,发现拍卖的人换成一个皮肤白嫩的少年....
第77章 那少年看样子不过十四岁,人长得秀美,端看脸不像是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反倒像某家偷跑出来的小公子。 此刻的他却穿着女孩子家才会穿的华美衣服,作着妩媚妖娆的动作,看着沈弈的眼中他的姿势十分的怪异,偏偏台下没有一个人与他想法一致。 在他出场前,二楼台上的都是女子,突兀间换成男子,大堂原本刚有些下降的氛围,骤然间又提了上来,热情异常。 之前每轮到一个新人出场,曼姑都会介绍一下,这次也不例外。 “他叫习常,通音律,会书法...” 曼姑侃侃而谈,可话说到一半,大堂下就有个大汉冒头,他不耐烦地高呼道:“好了,曼姑,我们还会不知道你调/教人的本事吗?让他说说话听听!” 被当众落了面子的曼姑也不恼,瞧出众人的跃跃欲试,嫣然一笑:“好,那我话不多言,习常来,打个招呼。” 叫习常的少年往前走了几步,在这短短几秒钟,他想起了很多。 “快,把这件衣服换了,以后你就叫习常。” “我...不想穿女服...” “没事,我们都是这么穿的。” “我穿着奇怪吗?” “绝色!”* 回忆戛然而止,现在他的眼前是一群穿金带银的贵人,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有着别样的诡异,像一种生物,他在画本上见过,叫:鬼。 习常颤着声音:“见过各位爷。” 他没有变声,穿上女服以假乱真。 有人等不及了。 “五百两!” 只见人群中一道看不清的人影高喊道,阔绰的出手便把在场大部分客官蠢蠢欲动的心思压制住了。 不过他话音未落,另一个角落又冒出一粗犷男声: “一千两!” 短短时间,两句话,被展示在众人面前的少年价格翻了又翻,竟还比前面出场的几位值钱,炙手可热的程度可见一般。 “这男孩,长得倒是不错,也不知道你们阁主从哪找来的。” 房间内,出言的是李左郡,他早被二楼发出的动静吸引,趴在沈弈的另一半窗上,嘴巴叼着一串葡萄。看见是一个少年,也没有惊讶,简单的问了句。 值得一说的是曼姑接手了潇湘阁当了鸨/母后,她也是潇湘阁的阁主。不过少有人这么称呼她,多是曼姑,曼妈妈的叫,因此当李左郡突然这么说时,有些清倌人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一旁陪着的清倌人是个有眼力见的,含笑:“习常啊,他长得确实不错,不过不是曼妈妈找的,是他爹带上门来的。” “哦?” 李左郡起了兴致,好奇地问道:“还有爹把自己儿子送进这里?” 想到那五十两的赏金,清倌人不着痕迹瞧了眼对方。 沈弈带着纯白面具,打扮得干净利落,衣着略显单薄和朴素,周身却有股难以掩饰的儒雅之气,言谈举止间和潇湘阁格格不入。 虽然不清楚自己这边的公子会不会如此赏给自己,但一点也不妨碍清倌人握住这个飘渺的希望,她回神缓缓说起关于习常的身世。 在清倌人的嘴里,习常出身金陵的一户富贵人家,长相秀美,深受街坊邻里的喜爱。他还天资聪颖,从小在家中勤奋苦读,等到来日长大成人就可以去参加科举。 “那他怎么在此地?” 李左郡饶有兴趣。 一旁的沈弈不知不觉中听了一耳,隐约间,他好像猜到接下来清倌人会说些什么了。 那清倌人说道:“本来一切好好的,在他十二岁那年家中突遭横祸,他娘悲愤交加,一气之下撒手人寰。他爹再也无法供他上学堂念书,家中的日子过得十分艰苦,常常食不果腹,饿极了,他会到街上乞讨。说起来,他爹也不是个东西,觉得他丢人,对他非打即骂。到了某一日,习常就被他爹带到阁主这来了,从此住下来。”* 清倌人继续说着:“这孩子咱们看着长大,干干净净的,公子觉得呢?” 李左郡知道她的言外之意,不过是觉得他们两人出手阔绰,想让他觉得男孩可怜,买下罢了。 至于清倌人嘴巴里的话,是真是假,听个热闹。就像曼姑的故事一样。 他随意扔给清倌人些赏钱,想着自己其实多多少少有点意思,有些犹豫不决,抬眉,望了望眼前的人,开口问:“沈兄,可喜欢习常?” 习常?沈弈肯定没有兴趣。 他蹙眉:“不喜欢。” 对他的回答,李左郡多多少少有点惊讶,不解道:“我瞅着他可比流星好看不少,你怎么就不喜欢了?” 他想着若是沈弈对习常没有出手的意思,他可要试一试。沈弈的回答固然满意,可李左郡认为他最多说个一般,怎么就毫不思索的一个不喜欢了?东看看,西看看,楼下那习常哪一点比流星差了? 一瞬间,他已经忘记对习常的兴趣。 “难不成,我还喜欢?话说,这又跟流星有什么关系?” 沈弈神情矜持,目光中流露出隐约的谨慎之色,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戒备。他在和李左郡对视后,这种危机感到达了顶峰,一个又字包含了许多两人才知道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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