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又不是没给他们糊口的银子,没有这些钱,漕夫怎么养家?更别提什么妻女。 还说什么老实?吴官役今年三十有三,他是常住在海上的,知道比这群人多得多。 别看现在的漕帮老实,那是他们没遇见别处的。在漕帮中也有一些“老油条”,他们会用漕船故意撞上运河中的过往船只,然后就说对方毁坏朝廷的官产,要求赔偿。还有的帮众设计把漕米放到商船上,回过头来诬陷人家偷盗漕米。仗着一重身份肆意敲诈,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在我的家乡百姓安乐,哪里会有这种事发生?若我此行得偿所愿高中,得了官职,我定不会让他们受苦,还百姓一片青天!” 举人一阵摇头晃脑,身旁的同行者纷纷附和,高赞大义。 是他的错,他就不该说这么多,这帮子读书人被猪油蒙了心,当官也是祸害人!吴官役内心忿忿不平。 他木着脸看着这群不食五谷的读书人,对前路充满悲凉。 能不能学学人家沈公子啊,一群举人作死要在海上起浪时作诗,他在房间内老老实实的待着,从不添乱。并且沈公子还十分有礼数,这群眼高手低的家伙伺候他们病愈,什么表示都没有,觉得是他们应该的。官役们不是真的要他们什么东西,只是有些寒心。对比之下,沈公子连给来他房间送饭的食堂小厮都会说声谢谢。 船开前,吴官役也曾听闻过沈弈的大名,毕竟是湘鄂省最年轻的举人,对他的来到,心中多少有点见到名人的激动。 这些天的接触下来,沈弈的风姿高雅,行止得体更是让吴官役敬佩不已。这才是真正的读书人啊,那些人算什么东西! 吴官役任职这么多年,多少攒下一些银子,想着以后给儿子念书用,可不能让他跟自己一样当个在船上漂泊的小官役。哪天海浪一大,没熬过去,太危险了。 本来他就想着念书就好,现在吴官役对儿子多了一条要求,不求和沈公子一样优秀,只要不和这群举人一样不分是非就好。读到哪,是哪。人品才是最重要的,要不然读再多书也是害人! 路过旁观全过程的沈弈少了几分对漕帮的兴趣,见没有热闹可以看,就静静离开。 海还是安安静静的,好像睡着了一样,没有风,也没有浪,海水已经凝固了,好像一块厚厚的玻璃,平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在海上漂泊的日子,一开始是有趣的,后面就无趣了。所幸就半个月的路程,等回过神来,眨眼而过。 渭朝宣武二十年,元旦节前四日,沈弈等人到达巍峨京城。
第86章 “怎么了,大兄?” 下了官船,带着帷帽的沈鹤归瞧见沈弈的迟迟没有前行的异样,关心而问。 帷帽是沈弈给她带上的,细布做的帷帽四周有一宽檐,檐下制有下垂的丝网或薄绢,其长到颈部,以作掩面。沈弈透过那面细布,隐约可见地和沈鹤归担忧的目光对视。 “没,没事,大兄不过是有一个星期没走到岸上过,有些不习惯罢了。” 沈弈窘迫。 走在官船上久了,再踩在厚实的土地上,有难以言妙的归属感。 “哦~” 沈鹤归“噗嗤”一笑,她带着一丝笑意说道:“那现在大兄习惯了吗?” “习惯了,走吧。” 渭朝京城,也是前平朝的都城,全城显“凸”状,是以一条纵贯南北,长达八公里的中轴线为依据进行布置的。 外城南边正中的永定门是这条中轴线的起点,之北的钟鼓楼则是着条中轴线的终点,京城分内城、外城。 外城分为七个城门即:正南的永定门,及其两边的左安门、右安门,西为广宁门,东为广渠门。和两座方便进出的小城门:东便门与西便门。 城墙外有宽二十米、深十米的护城河。墙面用青砖包砌,厚重坚实,城门上建有城楼、箭楼、闸楼、巍峨凌空,气势宏伟。 送他们而来的官船,还需继续北行,把湘鄂两省的举人们送至永定门外,交代好守门的士兵,也便离去。 科举会试时间是在二月末,举行的前后期,京城中的考试氛围很浓,渭帝会专门派一些官员管理此事,给各个地方来到京城的考生做准备,让他们体会到京城热烈欢迎的热情。 原本应交的入城费也因为他们这行人的举人身份而得到免除,入了京城后,举人们各有各的去处,除了在京城有亲朋好友借住,在客栈等地租房外,京城还有许多地方接纳他们。 在京城中很多关爱学子的官员,他们曾经也是赴京赶考中的一员,凭借多年努力得高位,对于自己有相同经历的后辈或多或少会有所照顾。 他们会用自己口袋中的钱财帮助远地而来学子,往往在离考场附近的客店中租下一栋客房,免费给考生居住,让他们在客店中不花一分银两就能享受到京城的美食。 除此之外朝廷也会拨款租下几座客房,专门供给进京赶考的学子,给予他们日常生活用品,派有专门的军队保护学子的安全,而且还会规范一条街道让他们散步和放松等。 可以说完全不缺能住的地方,甚至在沈弈一行人刚进入京城内,就被人盯上了。 “师傅,这边!”流星左顾右盼,找到一辆客人下车,正要接客的马车,他招呼着马夫过来。 流星和马夫商量好价格,把随身的行李搬上马车。沈弈在一旁等候时,一位王姓举人走了过来。 “沈兄,你要同我们一起去那鹿鸣阁吗?” 王举人是他们中除了沈弈外学问最好的,三十有余的年纪,颇有气势,沈弈不管事后,这些天他在他们里是领头羊的地位。 他口中的鹿鸣阁是礼部尚书的房子,专门给像他们这样赴京赶考的学子居住。 《诗经•小雅》云:“呦呦鹿鸣,食野之苹”。他们考中举人时,参加过鹿鸣宴,如今在他乡遇见熟悉的名字,总会有惺惺相惜的感情在。 不过,沈弈没打算去鹿鸣阁,自己有可以去的住所。 “不必了,家中有长辈居在京城,我就不去鹿鸣阁了。”他出言说了几句婉拒的话。 王举人面露失落,但也没有拦着他,闻言道:“这一路前来,少有坎坷。难得遇见沈兄,与我而言乃是有缘,沈兄可愿留下一副墨宝,跟我互赠?” 文人之间互赠墨宝是常有的事,沈弈经历的也不少,思索片刻即应了下来。 王举人眼睛一亮,喊人取来两纸扇,两人在扇中各自写上诗作。 提笔结束后,沈弈拎着新鲜出炉的纸扇与王举人等人告别,坐在马车内。 “客官们请坐好嘞!” 见着人都齐了,马夫喊了一声,提醒他们。 马车开动后,沈弈坐在一侧,没多久听到坐在靠窗那处的沈鹤归惊讶地说道:“大兄,那群举人好像被人围住了。” “嗯?”沈弈眉头一皱,靠了过去一探究竟。 只见刚与他们道别要去鹿鸣阁的王举人一行人身旁多了四五位穿着富裕的中年男子,他们还有数十位仆役。 与其说是被围住了,不如说是被缠住了。 沈弈看一眼便知是怎么回事,他听林庸说起过。渭朝重农抑商,对于从商的商人,在做生意时常受到官员的挤压。因此一些在京城的富商看到了刚进京赶考的学子,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希望。 商人看中学子考试之后的前途无量,在自己有能力帮助学子。贫困的学子,日后在自己困难的时候帮助自己是不错的选择,特别是一些富商需要与朝廷官员有交情与来往,有朝廷做背景,是做生意最好的靠山。 并且进京赶考的学子大多数是在自己的家乡小有名气,读过的诗书不少,并且他们胸中怀有远大的理想。当地的富商往往在大量赶考的学子中挑选一些有才学有能力的学子当做自己的女婿,为自己的女儿找到好的归宿。 于是,一些富商会乐于施善,结交各地的才子,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看着架势,王举人他们多半是要被富商们请去家中做客,不是强迫的,这些富商有的是手段让他们自愿去。 沈弈摇了摇头,放下掀起的车帘,暗道幸好自己跑得快,要不然自己现在怕不是同样在被缠中? “放心,不是什么大碍,也不管我们什么事...” 他想安抚着旁边的沈鹤归,却没想对上她黑亮的眼睛,充满好奇。 沈弈一时语塞,他忘了,自己家的小妹以前古灵精怪的很,出门久了,本性暴露了差不多。 他狠心没有解释,扭头夺了靠窗的位置,紧接着换了一声不满的“哼”声。 “大兄!” 沈弈不听。 确实幸好沈弈离开的快,原本几位富商守株待兔地等待赴京赶考的学子,他们一行人出现的一瞬间,富商们皆属意沈弈。见他离开,顿时捶胸,想着去追,结果马车跑得飞快,一眨眼就没了影子。富商们这才依依不舍得把目光投向王举人一行。 京城比潭州府,比江南还要热闹。 街道两边店肆林立,是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 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可是街上还是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观赏河道景色的。 “师傅,这边有什么热闹的地方吗?” 初来乍到,沈弈想多了解些事。 正在驾车的车夫分了些神,答道:“有的,客官。入夜有灯火不绝的两市,东市靠近贵人们,西市就在此地,过几天到元旦,客官可以去看看,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灯火通明,还可以放灯。” 在他的嘴巴里,两市的形象跃然纸上。 京城没有宵禁,无论白天黑夜男女老少皆可自由出入。\"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在两市整个人都宛若置身在满天星辉的梦境之中。除了赏灯以外,还可以逛街,街上到处都是摆摊的,吃的喝的用的穿的玩儿的应有尽有。还有各种各样的民间活动,会让你完全不想回家。 “听起来不错的样子。”沈弈赞叹道。 “今晚就去看看。”沈鹤归紧随其后地补充。 沈弈斜眼瞪了她一眼:“有空再说。” 薄暮的夕阳余晖淡然地普洒在瓦片上,瓦房是清的,土灰色的墙。每一片整齐有序的瓦片在木头架子井井有序的排列着,既不单调又不乏味。一种简单明了的感觉涌上心头,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京城晚贯增添了几分覆成诗意。 这些是民宅,是百姓住的地方。 沈弈在《春秋典》里见过:“(城)天子九里,公七里,侯五里,子男三里”。 京城中,等级森严,不同的居住区也有不同的等级规定。皇城位于最重要的位置,旁边是王孙公子住的豪宅,色彩鲜明,建筑精美。然后围着的是灰暗、低矮的是百姓住的坊,完美地烘托出帝王的尊贵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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