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主拆信一看,寥寥数语,言犹未尽——“今夫人与令婿在棉城莫唤山顶作客,诚邀庄主同叙。” 池妧看过信后,心上大乱。“莫唤山不是龙虎堂的据点吗?他们怎么会在那里?” “这么说,你娘和二少被山贼挟持了?”庄主合理推断。 “不可能,二当家还怀着我哥的孩子……”再说,贺辛止不也和那些人有交情吗? 不对,池恒若真要娶什么莺莺,二当家会不会“因爱生恨”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什么什么?龙虎堂的二当家怀了你哥的孩子?”庄主快吓懵了,早晚要被这双儿女气出毛病,“你们兄妹俩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们?” “哎呀,爹,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我路上与您说。走,去莫唤山!”池妧带上她“不谙世事”的爹,又要出发返回棉城。 玉桃听见小姐所言,心中惊讶得一阵一阵的,又像巴巴似的安静地跟在池妧身后。 “玉桃,你留在庄上。”池妧难得心细,怕父母不在,家被偷了,嘱咐最信任的玉桃留守,“家中若有急事,可派人求助黄大人。” 富贵门楣,免不了官商有私,芦荻山庄根深叶茂,不怕鬼贼临门。 “玉桃遵命。”玉桃纯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在池妧身边而言,也算是“出淤泥而不染”了。 * 贺辛止与池恒回到棉城时,日昳斜热,马蹄声疾。两人路过医馆,已经替解药“验明正身”——至少,确定那不是毒药。 两匹骏马奔在莫唤山下,汗流如注。 贺辛止缓缓勒缰,收住马步,池恒不知其为何减速,亦反手拉缰。 “怎么了?”池恒不解。 “兄长不必上山,红英已被逐出龙虎堂,不再是龙虎堂的二当家。她在山下的‘四方客栈’住着,兄长带解药自行前去便是。” “怎么会?”池恒讶然抬眸,不可置信地望着贺辛止。 龙虎堂之于季红英,是家,是根,是不可替代的存在,他何以忍心将她逐出? “为何要这么做?”池恒脸上确切有恼意,怪他断了她的依恋,截了她的归路。 “兄长记清了,云莺莺乃是芦荻山庄的少夫人,不曾与山贼为伍。”贺辛止一言惊醒梦中人,深邃的眸中有种若隐若现的薄色,既是懂得她心思的澄明,又是研判她处境的独断。 她是季伯母唯一的孩子,更是龙虎堂无可替代的二当家,他怎么能允许她因旧事受云家半点牵制? 池恒当即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他的“狠”,是在为她的明天铺路啊! 池恒敬他思虑深远,所顾周全,不由自主地向他恭敬作揖:敬他相护多年,毫无私心;敬他大义舍身,还她自由。 随后,池恒道别,勒转马头,朝着季红英所在飞驰而去。 * 四方客栈中,宾客稀疏,寥寥无几。有人穿过席间,急促地登上了二楼客房。 房中的季红英刚睡醒,总觉得周身不适,通体无力。她抚过微隆的小腹,掀开被子下了床,正要到案前斟水。 这段时间,她少管了堂中事务,竟午后酣睡,慵懒至此,实在惭愧。若非身怀有孕,且身中奇毒,她都有些瞧不起自己了。 此时,有人叩响房门,微微几声,落入耳畔。 季红英还以为是恭喜发财之流,直至听到了那人低稳而沉着的嗓音。 “是我,池恒。” 她愣了愣,随后整理过脏乱的长发,颇为“不经意”地淡应:“进来吧。” 池恒是个守规矩的人,平日一举一动,都是一板一眼的。要不是龙虎堂走一遭,他还不知道自己有这么离经叛道的时候。 两人再逢,没什么大悲大喜,四目相投,仅有温温细意,寂寂无声。 季红英要继续倒水喝,池恒当即揽了活,让她回到床上歇息。 “我拿到解药了。”池恒坐在床边,给她递了水,又掏出了灰黑色的药丸。 季红英只接过水杯,警惕地盯着药丸。 “老匹夫给你的?” “不是,二少设计取的。” 季红英听后,这才宽了心。 池恒单纯,定然斗不过云天祥这只“老狐狸”,唯有贺辛止这样的人,才能与那老匹夫分庭抗礼。 池恒见她“多虑”,将药丸送到她唇边,她接过不是,张嘴也不是,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一心早些解了她身上的毒,将药丸缓缓地喂进她嘴里。此时指尖触软,唇温意浓,不是存心的肌肤之亲,更有一种骚动人心的旖旎。 她从来不是人人称道的美人,却叫他心动不止。 “谢谢。”季红英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怕他看穿这份快溢出胸腔的情意。 细品口中解药,味道与此前略有不同,大概不是半吊子的假药。 池恒口讷无言,静静地留意着她服药后的情况,见她无虞,才放下了心头大石。 他不允许她有“万一”。 “此去云家,除了解药,我还讨了别的东西。”池恒半跪在地,郑重地交出婚书,“云莺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书之诺,成礼之聘,一样不少,做我芦荻山庄的女主人,可好?” 季红英震惊地看向他,所见所闻,所感所念,皆不真实。 她从未想过能够“名正言顺”地嫁给池恒。 从未。 “你当真……要娶我?”小心翼翼的探问,道出了她的无措与自卑,“倘若是因为孩子,我可以——” “池恒此生,非卿不娶!”他着急得抢了话,刚毅的脸上写满了“恐你不愿”。 他不希望她认为,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孩子。 情爱之事,他向来不敏锐,他说不出喜欢她什么,却辨得清今生要谁。 他只想与她共度余生! 第42章 诱入贼窝 好消息:见到堂主了!坏消息…… 四方客栈中, 有人手捧婚书,汲汲求妻。 季红英颤巍巍地接过婚书,小心打开, 书上鸾凤锦绣, 缔结婚姻, 衬着两人之名。 不曾想,此生还有人为她一个山贼做到如此地步! 她是高高在上, 所向披靡的龙虎堂二当家,这一刻却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一样泪如雨下。 那年母亲含恨离世, 她浑身是伤,体无完肤, 艰难地爬到荷花池边, 心死如灰, 一跃而下。 莫道苍天有眼, 母亲一生行善积德,救人无数,最后落得一个被至亲毒杀的下场;而她居于深闺, 平生从未作恶,何以不被上天怜见, 遭人凌虐至此? 残生也不过被折磨罢了! 她一心求死,奋身投湖。若非为下人所救,早已香消玉殒, 身死魂灭。 怎的一个命苦如斯的“已死之人”, 会遇上池恒这样的傻子?他是芦荻山庄的大少爷, 多的是大家闺秀可以选择,为何要与她这山贼纠缠不清? “池恒,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我很感激,孩子我可以生下来给你……云莺莺声名狼藉,不能累你……”季红英身子微颤,眼眶通红,泪水如珍珠般大颗大颗地滴下,无法抑止。 她是云家弃女,卑若尘埃,不敢有高攀池家的妄想。 池恒知她不愿,亦毫不动摇,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正是季红英的“克星”。 “你若不嫁,我便终身不娶!”池恒最看不得她掉眼泪,急躁起来,连自己也敢诅咒,在她面前指天起誓,“我池恒对天发誓,今生若另娶他人,叫我五雷轰顶,不得好——” “别说了我嫁!”季红英一手捂住了他的嘴。 话一脱口,她自己也愣住了。 朦胧的视线中,是某个傻子的笑颜。 “二当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池恒难得有这种鲜活的表情,高兴地将她拥入怀中,此间幸福,实在难以言道。 “你耍诈!” “真心的!” 季红英嘤嘤伏在池恒怀中,如同一只温驯的大猫,若被龙虎堂的兄弟们看见,准把他们吓个半死。 他们二当家哪有过这么女人的时候! 四年蹉跎,名声尽碎,她突然有了这样温暖的依靠,就像溺水者遇上了浮藤,她就是再倔强,也不愿放手了。 “你可想好了,云莺莺人尽可夫,世人都会取笑你穿了大当家的破鞋。” “我也累你名声,就当赎罪了。”谈及声誉,池恒思有一事,想对季红英坦白,“有件事,怪我擅作主张,你听了别恼。” “什么事?”季红英忽而紧张起来。 “关于聘礼。” “你给那老匹夫聘礼了?你怎么能给他聘礼,你该给他一刀,以慰我娘在天之灵!” 见季红英急了,他反倒有些庆幸,给的是那样的粗糙之物。 “我给了他……咸鱼。”池恒难为情地开了口。 季红英还以为自己听错。“什么?咸鱼?” “咸鱼,好事成双,两条。”池恒极为心虚。 他当然不吝啬金银财宝,恨不得都给云家送过去。 可他云天祥配吗? 光是给季红英下毒一事,池恒就恨不得将他凌迟十次。 咸鱼已经够便宜他了。 但在外人看来,咸鱼作聘,是她云莺莺肮脏至极,不配好礼的结果。 季红英听后,非但没恼,还大有悦色。 “好,做得好!”只要能给云家蒙羞,她受点“委屈”又何妨?“这事不能瞒啊,要叫天下人都知道,云家如何屈辱嫁女。” “好,都按夫人说的办。”池恒深情地拥着她,低吻在她眉心。 一声夫人,惹谁泪目。 从此天涯海角,绝不离弃。 * 时隔数天,池妧又回到了棉城。不一样的是,跟在她身边的不是丫鬟玉桃,而是芦荻山庄的庄主池文耀。 两人来到城北郊外的莫唤山下,龙虎堂的大吉早在那儿候着,毕恭毕敬地将两人邀请上山。 一回生两回熟,池妧不是首次上山了,熟络得很,还借故低问大吉:“我娘和贺辛止是不是在山上?” “抱歉,无可奉告。”大吉遵从大当家的命令,死守“秘密”。 据闻这位夫人相当难缠,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那……你和贺辛止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说来听听嘛!”池妧笑盈盈地撞了撞他的手肘,套近乎很有一套。 要不是怕大当家责罚,大吉都要跟她聊起来了。 “抱歉,无可奉告。”大吉还是那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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