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是识趣的老太太,适时放了话,“在江南的时候可遇不上这么大的雪,你们上外面玩去吧,小心别着凉。” 两个人起身行礼,退出了安福殿。迈出殿门的时候,有雪沫子翻卷着弥漫到廊上,风一吹凉凉的,却也是满心欢喜,像过节般快乐。 皇帝朝她伸出手,“去西隔城转一圈吧,看看那两个泉眼冻住没有。” 苏月说好,把手放进他温暖的掌心,跟他穿过阊阖重门,登上了九洲的水廊。 雪刚下不太久,木廊子被浸湿了,还未能堆积起来。两个人撑着伞,慢慢行走在湖面上,天地茫茫,细雪在空中翻飞,近处的水榭和远处的殿宇复道,都被晕染得如诗如画一般。 他一直沉默着,苏月便仰头瞧他,见他正睨着眼南北展望。她能从他眼中看见坚毅的光,有属于帝王的雄心和宏愿,不与她谈情说爱时的权大还是很正经的,很有人君风范。 但他是真的不能开口,一开口高大的形象就崩塌了,发现她在看他,语调难掩得意,“看傻了吧,忽然发现朕是如此英俊伟岸的男子。” 苏月撇着唇,调开了视线。 她用态度表达鄙夷,他不屈地低头问她:“你不觉得高兴么?故地重游,回味一下朕与你曾经的种种,多让人感怀啊!早前朕对你一往情深,你对朕爱答不理,要不是朕想尽办法纠缠你,你我之间早就缘尽了。” 苏月“哦”了声,“你终于承认了,是你先对我有意的。” 皇帝笑了笑,“如今你不是后来者居上了吗。” 苏月没去反驳他,总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吧,琉璃池的泉眼就是预兆。起先一眼,后来变作两眼,上天注定他们有缘,不因身份地位相隔万里,就断了姻缘。 脚下慢行,渐渐到了琉璃池前,向下俯瞰就是翻滚的清泉。苏月到今天才仔细看清,那是一大一小两个泉眼,大的水流激昂,小的略显文静孱弱,但相距不远,俨然双生。 她抿唇笑起来,细雪飞进眼里,也浑不在意。 可边上的人自言自语,“……早前刚掏挖的时候,水流比现在大多了。” 她愕然回头看他,他终于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尴尬地摸摸鼻子转开了。 苏月追上去问:“你先前说什么?这泉眼是你命人掏挖出来的?” 皇帝见躲不开,只好讪讪承认了,“朕觉得这池子有意和朕过不去,要出泉眼,一下子出一双多好,它偏偏只出一个,这不是表明朕在单相思吗。朕是个不服输的人,为了让你我成双,这泉眼也必须是一双,就让人下去查看,给它凿了个相邻的孔。所以说万事不能死板,要懂得变通,没有条件创造条件,只要创造得好,一样可以逆天改命。” 把苏月听得五体投地,“我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第二眼泉是你掏出来的。” 皇帝赶忙制止她,“别往外说,这天意可是朕拿到尚书省官员面前吹嘘过的。聘你做皇后,光靠积攒的那些功绩不够,还得有上天的授意。你不知道那些官员多固执,但有了这个说法,事情就好办多了。” 所以还有什么可诟病呢,就算泉眼是他后天挖出来的,也是值得感恩的。 “你要做朕的开国皇后,要一步步走稳,将来与朕在权 力之巅相互依靠。”风雪中的委以重任,听上去格外庄严。 苏月虽然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真能如他说的那样,但立个志愿,和他一起让这曾经满目疮痍的国家变得越来越好,义不容辞。 于是紧紧握一握他的手,“我是学步的孩子,现在只会爬,但有朝一日我会走,而且一定能走得很好。” 他庄重地点点头,“朕最喜欢培养孩子,你可以慢慢来,但……朕什么时候能抱上真孩子?” 果然这个问题从不缺席,相较于婚礼的仪式,陛下更注重的是实质性的进展。只要有了进展,那大婚还远吗? 苏月的豪情壮志倏忽消散了,支支吾吾搪塞,“急不得,看机缘。”一面东拉西扯,“哎呀,冷得很。湖面上没遮没挡的,风都灌进领口了,走吧走吧,咱们去别处看看。” 去哪里呢,皇帝想想,“朕带你去南宫。” 所谓的南宫,是大梁机要官署聚集的地方。乾阳门外有个大宫门,叫永泰门,永泰门至端门之间官署林立,各种翊卫府监都设置在那里。有时皇帝接见臣僚不在乾阳殿,也在南宫,他带她来这里,是有意让她接触王朝的中枢,让她看一看这庞大的国家,究竟是如何运转的。 皇帝像个耐心的老师,一处处带她认识,这里是殿内省,那里是尚书省,还有卫尉寺和大理寺,都依着御道而建。今日下雪,职还是要当的,官署内的官员们依旧在忙碌,回身时诧然见皇帝驾临,忙肃容长揖了下去。 皇帝神情淡然,摆手道:“不必照应,只管忙你们的。” 他有他的任务,低声给苏月介绍,什么官署是承办什么差事的。譬如一道地方上的奏疏要经过几个衙门,受多少检阅,才能送到皇帝的御案上。皇帝御批的政令,又要通过尚书省和秘书省几轮修整,才能真正下发实行。 执掌着梨园的脑子,一时弄不清那么多流程,皇帝看她努力铭记的样子,笑得十分慈祥,“很麻烦吧?” 她颔首,“确实不简单,但我会一一记下的。” 他方才带着她返回永泰门内,边走边道:“国家政务,都在那些机要衙门的掌握中,须得好生把控,不能掉以轻心。所以官衙设在紫微城内,并不独立分置出去,也是为了一旦有变,能够全力控制所有官员。” 苏月想得并不深远,“如今朝野上下不是很太平么,官员各司其职,没有人偷奸耍滑。” 皇帝隔上许久才“嗯”了声,“未雨绸缪么,这是朕的风格。事情到了眼前再想补救,可就来不及了。” 这时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在天地间回旋,远处庄严的乾阳殿,也被勾勒出了一道精美的白边。皇帝走在她身前,忽然顿住步子说:“朕背你走一程吧,上来。” 苏月犹豫了下,“不太好吧!” 然后这人二话不说绕到她身后,高大的身躯碾压下来,“那你背朕。” 苏月险些被他压趴,气咻咻挣脱出来,“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他挨了她两下,含笑看着她,“还是朕来背你吧,朕力气大。” 苏月便不再拒绝了,奋力一跃蹦到他背上,一手撑着伞,一手搂住他的脖子。 贴在他鬓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量,女郎心头涌动着脉脉温情,娇声问:“大郎,你会背着我,走到地老天荒吧?” 皇帝陛下想了想,“下雪的时候可以背你,暑天就算了,太热。” 她不大明白,“为什么下雪天才背我,怕我滑倒么?” 他倒没想隐瞒,爽快地说不是,“朕手冷,不想撑伞。”
第71章 又在讨打, 可惜苏月腾不出手来,一气之下啮住他的耳朵,重重咬了一下。 他惊叫, “啊, 你是属狗的吗?” 她犹不解恨, 把那只搂脖子的手,塞进了他交领里。 “你这个棒槌, 兜了这么大的圈子,想骗我撑伞。”她磨牙霍霍道, “要不是怕你明日上朝被臣工窥出端倪, 我非把你的耳朵咬破不可。” 可是皇帝陛下已经酥倒了半边,颤声说:“辜苏月,你这样会引发恶果, 朕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凡事三思而后行。” 她却在他胸口抓了一把, “亏我还感动了,要与你地老天荒地走下去, 谁知你只是想坑我替你撑伞。” 其实气恼的并不是他哄她撑伞,这半日没带内侍,只有他们两人, 一路都是他举着伞的。她只是恼他总不让她痛快, 明明气氛很好, 可以显得万般恩爱,结果这人就是转着圈地讨嫌,实在该骂。 然而自己一时冲动下了口, 好像做得有点顾头不顾尾了。等她冷静一下醒过味来,这人已经似被按了机簧, 快步走进乾阳殿中了。 “都退下。”他沉声下令,没有放下她,直直向后殿走去。 万里一见这番情景,二话不说飞快挥手,把人都遣了出去。 乾阳殿作为皇帝务政的场所,前殿接见文武百官,后殿作日常起居所用。也就是说他的寝殿并不只有徽猷殿,这里也是随时想歇便能歇的。 苏月骑虎难下,眼睁睁看见重重帐幔倒退着,自己已经直达后殿。这时紧张得心都快蹦出来了,赶忙讨饶,“我错了,我再也不咬你了,下次出门我给你打伞,再请你上我家吃席……别别别,你快放下我吧。” 他却毫不退让,错牙道:“你对朕多番折辱,这份仇不能就这么算了。辜苏月,相处至今,朕有没有做过轻薄你的事?你呢,亲过朕,摸过朕,把朕看个精光,今日你还舔朕!” 苏月说冤枉,“前面几项我都认了,确实是我做下的,但我没有舔过你……” “舔了,就在刚才。”他决意让她百口莫辩,这女郎屡屡勾得他火起,今日他已经忍无可忍,打算和她算总账了。 一鼓作气把她背进内寝,扔在了龙榻上,他扯下身上的斗篷往边上一抛,就打算饿虎扑羊。 她吓得大叫:“权珩,别以为你是皇帝我就怕你,你敢胡来,我可和你拼了!” 他说拼吧,“朕豁出去了!”蛮横地一扑,把她压在了身下。 女郎的身体,比他想象的更香更软,设想过无数次的场景真实发生了,脑子里顿时一团乱麻,乱过之后就空白了。 苏月还在使劲推他,“可以逐样讨要,不能数罪并罚。我我我……我要叫人了!” “叫人?殿外全是朕的人,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他抬起迷蒙的眼,又笑着问她:“你想好了,让朕逐样讨要吗?头一件就算了,早就两清了,那从第二件开始算起……”边说边扬了扬手,“朕该摸你哪里呢……” 她立刻抱住了胸,“不行。” 他“嗯”了声,“怎么不行,你出尔反尔。” 她只好耍赖,“你再想想别的。” 他沉吟了片刻,“那这个先略过,再说下一项。”淫邪的视线上下端详她,“朕当时可是受了天大的屈辱,现在轮到你了,脱吧。” 苏月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欠了一屁股债,多到已经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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